66 本君慣的,有何不妥? 帶2950鑽石加更 (1)
滿屋子的官家小姐都怔愣地看着。
方才還沉着臉靠在床上的紫陽君,眼下突然就起了身,漆黑的眼瞳裏厲色攝人,盯着乘虛看了一眼,伸手扯了旁邊搭着的外裳,披身就往外走。
“君上,您的傷……”
恍若未聞,江玄瑾跨步出門,青色的錦袍被迎面而來的風吹得翻飛,他伸手攏了袍子,幹淨利落地系上腰帶,冷聲問:“在哪兒?”
“崇德街。”乘虛跟上來,一邊随他走一邊道,“靈秀跑回來的時候夫人還在與人對峙,眼下情形如何,她也不知道。”
靈秀一個人回來了?江玄瑾皺眉,心頭微有火氣。
身為奴婢,如何能舍了主子先走?白珠玑就算有兩下子,但如她所言,只是三腳貓的功夫,真遇見什麽麻煩,她也招架不住!
心頭微緊,他加快步子,直接讓人牽了馬來,翻身上去,提了缰繩就朝崇德街跑。
一路上氣躁神慌,他不得不安撫自己,多往好處想,萬一只是些簡單的地痞流氓,那她應該有本事應付。
然而,勒馬停在一家成衣店前,江玄瑾側眼看去,心裏止不住地一沉。
店鋪門口一片狼藉,裝飾用的落地花瓶碎了一地,上頭隐隐有血跡,店門口橫斜着關門用的長木,裏頭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已經沒了打鬥的聲音。
他來晚了?
僵硬地盯着那血跡看了片刻,江玄瑾翻身下馬,越過碎瓷片往裏走。
許多成衣橫七豎八地散在地上,房梁上垂下來的帷帳被人撕裂,櫃臺倒塌,挂衣裳的架子折的折、斷的斷,地上已經沒了可以落腳的地方。他低頭看着,呼吸越來越輕。
“珠玑?”
目光所及的地方看不見人,他抿唇,來回看着四周,輕聲又喊:“白珠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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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塌的櫃臺後頭有了點動靜,江玄瑾眼眸一亮,回頭去看,卻見是個掌櫃模樣的人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地看着他。
“人呢?”眸子一黯,他極為不悅地皺眉。
掌櫃的不知道他在問誰,抖着嗓子道:“小的什麽也不知道啊……好端端的就有人沖進來為難個夫人,唉喲我的鋪子……”
“那夫人在哪裏?”他低喝。
掌櫃的搖頭,他一直躲着呢,哪裏看得見什麽?
江玄瑾焦躁起來,渾身漸漸萦滿戾氣,擰着眉在鋪子裏找了兩圈,正想發火,門口乘虛卻喊了一聲:“主子!”
他回頭,就見白珠玑龇牙咧嘴地靠在乘虛身上,衣裳頭發都淩亂得很。
瞳孔一縮,他大步跨出門,将她扶過來便問:“傷着了?”
順勢蹭進他懷裏,懷玉悶聲道:“命還在。就是被吓壞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人,竟然被吓得抱着他直抖?江玄瑾輕吸一口涼氣,伸手在她背心輕拍:“咱們回家。”
“好。”
向來聒噪得很的白珠玑,今日顯得安靜極了,只是一路抱着他不撒手,手指抓在他衣裳上,抓得緊緊的。
江玄瑾臉色難看得很,策馬回府,二話不說就關門謝客,然後将她放在床榻邊,低聲問:“傷着哪兒了?”
李懷玉委屈巴巴地撩開袖子給他看淤青,扁嘴道:“其實我打得過的,但他們有四個人,雙拳難敵四手啊,可氣死我了!”
本就不是完好無損的手上,又添幾道淤青,不過好在沒見血,江玄瑾起身拿了散瘀膏來,一邊給她揉一邊問:“看清來人的模樣了嗎?”
懷玉搖頭:“四個人都蒙着臉呢,功夫也還都不錯,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來找我麻煩,我和靈秀正看衣裳呢。也沒惹着誰。”
揉着淤青的手一頓,江玄瑾垂眸:“你是紫陽君夫人。”
就算沒惹着誰,也免不得會有人要跟她過不去。
“我以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不會有人膽子那麽大呢,結果還真有敢當街行兇的。”懷玉嘟囔。
看着這大塊大塊的淤青,江玄瑾語氣不善:“我讓你帶上禦風你不帶。”
“禦風武功再高,那也是個男兒家啊,總跟在我身邊進進出出的,也不方便。”懷玉撇嘴,“我該去找個武功高的丫鬟帶出門,帶靈秀那丫頭出去,我還得保護她。”
這倒是真的,一般的高門夫人小姐身邊總有個會些功夫的丫鬟,但以白珠玑目前的身份和處境,她的丫鬟會些功夫都不行,得武功卓絕才能護她周全。
練武的女子本就不好找,武功卓絕的更是罕見,他總不能時時刻刻看着她,得想個辦法才行。
正想着呢,門口突然響起一陣鎖鏈聲。
“水。”青絲端着水盆進來,只吐了一個字,然後放在旁邊就将帕子遞過來。
江玄瑾看她一眼,伸手想去接,這人竟然皺着眉躲開他的手,固執地把帕子遞給白珠玑。
“多謝,但我現在……”努嘴示意自己的手在上藥,懷玉可憐兮兮地問,“你能幫我一把嗎?”
青絲點頭,張口咬住垂在手間的鎖鏈,拿着帕子擰了一把水,幫她擦了擦有些髒污的臉。
這個脾氣古怪的長公主婢女,好像從被白珠玑放出來開始就對她很有好感,禦風跟了她這麽久,除了發現她喜歡與白珠玑親近之外,沒有任何異常舉動,甚至連試圖逃跑都不曾。
是把白珠玑當恩人了?江玄瑾沉吟。
青絲這人雖然殺人如麻,但也有一點好處,就是敵我分得很清楚,一旦被她認為是敵人的,比如他,拼了命不要也會來殺。可被她認為是恩人的,比如白珠玑,她就會待她很溫柔,甚至收斂一身殺氣。做些丫鬟才做的事。
“你在看什麽?”床上這人好奇地問了他一句。
江玄瑾回神,把目光從青絲身上收回來,放下藥膏道:“你歇會兒,我同青絲說兩句話。”
“同青絲說話?”她一臉緊張地道,“你別又把她關回去了啊,她已經沒想殺你了!”
這一副着急忙慌為人開脫的模樣,看得他有些好笑:“誰說要關她了?”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她嘀咕。
江玄瑾搖頭,一把将她按在床上,然後起身放下隔斷處的簾子,把青絲帶到了外室。
“給她解開鎖鏈。”他道。
旁邊的禦風吓了一跳,遲疑地問:“在這裏解開?”
“嗯。”找了椅子坐下,江玄瑾按了按自己手臂上的傷,擡眼看着面前這人。
青絲滿眼冷漠,任由禦風開她手上的鎖,一雙眼裏雖無殺氣,卻也不是很友善。
“你想幹什麽?”她問。
江玄瑾道:“想讓你做事。”
讓她做事?青絲皺眉,很是戒備地看着他。
“墨居不養閑人,你傷既然好了,就跟着夫人吧。”江玄瑾道,“以你的功夫,護她周全定然不難。”
青絲一愣,眼眸微微亮了亮,連忙垂眸掩蓋,壓着歡喜問:“你不怕我還想法子殺你?”
“你若有那個本事,也可以試試。”江玄瑾撐着眉骨看着她,“只是下一回再落在本君手裏,本君便把你送去廷尉府大牢。丹陽的舊案,本君也不再插手。”
威脅她?青絲很意外,之前紫陽君想套她話的時候都沒用過這種手段,如今倒是好,只是為了讓她跟在君夫人身邊,竟就這麽開口了。
神色複雜地看他一眼,青絲忍不住想,要是君上知道他的夫人其實本就是她的主子,不知會是什麽反應?
見她走神,江玄瑾微微皺眉:“應還是不應?”
“應。”青絲點頭。
神色一松,江玄瑾起身道:“那便出去找人拿江府丫鬟的衣裳,即日起,便跟了夫人。”
說罷,轉頭就掀開隔斷處的簾子,低頭朝那伸着耳朵偷聽的人道:“你往後出府,都帶上她。”
偷聽被抓包,懷玉正覺得尴尬呢,一聽這話,眼眸登時一亮。
“你這是擔心我呀?”笑嘻嘻地伸手抱住他,懷玉仰頭朝他直眨眼,“竟要把青絲給我,她不是個很重要的證人嗎?”
任由她抱着,江玄瑾別開頭道:“物盡其用。”
懷玉樂了,這回是打心底地樂,準備這一出大戲的時候她就在賭,賭江玄瑾有多在意她,結果她贏了!青絲終于能跟在她身邊了!
一個高興,她跳起來就吧唧一口親在他下巴上,亮晶晶的口水扯出了絲。
江玄瑾萬分嫌棄地看着她,扯過她的衣袖就擦。
“哎,你不是愛幹淨麽?還往衣裳上擦?”懷玉瞪眼。
面前這人慢條斯理的擦幹淨,把她的衣袖放回來,擡眼道:“愛幹淨是愛自己幹淨,這是你的衣裳。”
言下之意,你髒,我幹淨就行。
李懷玉哭笑不得,伸手就捶了他肩膀一下。
這一下力道不大,鬧着玩的,然而面前這人竟像是挨了一記金剛拳似的,悶哼一聲,痛苦地捂了手臂。
“啊,我忘記你還有傷了!”懷玉一驚,連忙将他扶到床邊,緊張地問,“還好嗎?”
江玄瑾輕輕吸着涼氣,悶聲道:“方才策馬,傷口又扯着了,你下手又沒個輕重……”
“我錯了我錯了!”懷玉連忙道歉,手足無措地看着他道,“真不是故意的!我現在就去叫大夫!”
說完,提着裙子慌慌張張地就往外跑。
禦風在旁邊看着,就見床上那一臉痛苦的人,在夫人一個轉身之後就勾唇笑了出來,彎着的腰打直,皺着的眉頭也松開,若無其事地就靠在床上繼續翻公文。
這是碰瓷啊!
禦風唏噓,自家主子好像是真的被帶壞了。
不過,玩鬧歸玩鬧,紫陽君記仇的本事還是一流的,夫人在街上遇險,要不是她身手好,加上對方見圍觀人多先撤,會是什麽後果還真不清楚。
京都之地,天子腳下,光天化日地出這種事,江玄瑾可不會就這麽算了。
北魏負責京都巡衛的是虎贲中郎将易泱,江玄瑾問罪,自然頭一個問到他。
“是卑職之失。”易泱擦着冷汗道,“卑職當時在城西一帶,并未察覺到崇德街的動靜。”
京都這麽大,他一個人,就算有護城軍在,也不可能每個角落都照顧到吧?單憑這個問罪,那就是苛責了。
江玄瑾問:“按照巡邏安排,當時崇德街就一個護城軍也沒有?”
易泱連忙雙手呈上文書:“這是一早寫好的巡防布置,請君上過目。”
文書上寫得清清楚楚,他今日要從城西到城北,另一個副将負責城南到城東,恰巧在出事的那個時候,崇德街的護城軍正在換崗。
有這個東西作證,易泱覺得,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擔着罪責的。
然而,江玄瑾随意翻看兩眼,竟然看見了之前的巡防布置。
“長安街賭坊出事那天。是你帶人去把白家兩位少爺送進大牢的?”
怎麽突然問這個?易泱沒明白,遲疑地點頭:“是。”
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文書上十幾天前的巡防布置,江玄瑾眯眼:“可當日按照上頭的安排,你應該在城南,為何會跑去長安街了?”
易泱一震,這才反應過來紫陽君注意到了什麽,連忙道:“當時副将有事,與卑職換了崗。”
看一眼這人慌亂的神色,江玄瑾合了文書朝禦風道:“請護城副将過來一趟。”
“君上。”易泱搖頭,“今日也是要巡衛京都的,卑職臨時走開也就罷了,怎可還把副将也調來?”
“言之有理。”江玄瑾道,“那就請大人先繼續巡邏,單請副将過來。”
易泱噎住,臉色有些難看。禦風上來朝他作請,他踟蹰了一會兒,還是不得不随他離開。
人一走,懷玉就從旁邊的屏風後頭出來,好奇地問:“你發現什麽啦?”
伸手将她攬過來,江玄瑾眼神幽深地道:“易泱撒謊。”
“嗯?”
毫無防備地把文書給她看,江玄瑾道:“若是臨時換崗,上頭會有标注。易大人這是慌了,撒謊都撒不圓。”
懷玉抓着文書看了看,不感興趣地扔到一邊,嘀咕道:“別的我不清楚,他女兒是長得挺好看的。”
江玄瑾垂眸看她:“那又怎麽了?”
懷玉鼓嘴,仰臉問他:“我好看還是她好看?”
“你不是很好看。”江玄瑾很誠實地道。
臉一皺,懷玉怒了,翻身跨坐在他身上,伸手就去掐他的臉:“糟糠之妻不下堂你知不知道?這才成親多久,竟然就說別人比我好看?”
任由她掐着臉,江玄瑾慢悠悠地道:“我沒說她比你好看。”
“都這麽說了,還不是說她更好看的意思?”
“不是。”他道,“我只知道你的相貌,至于別人,沒仔細看。”
李懷玉:“……”
掐着他的手松了松,她哭笑不得地道:“下回誰再跟我說紫陽君不會說好話,我就讓他去好生掏掏耳朵!”
“這不是好話。”江玄瑾一本正經地道,“是事實。”
氣不起來了,李懷玉抱着他就笑,蹭着他的臉道:“這個事實我愛聽!”
溫軟的氣息蹭了他滿懷,江玄瑾喉頭微緊,伸手扶着她的腰不讓她滑下床。低聲道:“等會還有人來,你正經些。”
“不是還沒來麽?”懷玉嬉笑,一擡眼就瞧見他微微泛紅的耳根,忍不住張口就含了上去。
一陣顫栗從耳朵傳遍全身,他輕吸一口涼氣,伸手捏住她的肩膀往外推:“別鬧!”
“誰鬧了?我認真的!你別動!”霸道地按住他的手,懷玉橫眉,“忘記手臂上的傷啦?”
這人還知道他有傷?江玄瑾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掙紮着又想推她。結果剛用了些力,這人就“啊”了一聲。
“怎麽?”他一頓。
抽了抽腿,懷玉埋頭在他肩窩處,痛苦地道:“抽筋了,我的腿!啊,你別動!”
江玄瑾真的就沒動了,擔憂地看向她的腿,生怕再把她哪根筋碰不對了。可是……這個痛苦地抽着筋的人,為什麽還有空朝他耳朵裏呼熱氣?
“喂。”
“哎呀,疼死了,別動別動!”臉蹭在他耳邊,這人看不見她的表情,李懷玉咧嘴笑得歡,一邊喊疼一邊可勁兒占他便宜。
以前她不太喜歡江玄瑾身上的氣息。覺得陰冷陰冷的,可如今湊近了才發現,這股佛香實在好聞得很,特別是帶上他的體溫之後,暖熱暖熱的,讓人忍不住就想多蹭蹭。
偷空輕啄他好幾口,懷玉滿意地看着那抹紅色從耳根蔓延開,雙手很是自然地就勾上了他的脖頸,哼哼着問他:“我臉不好看,其他地方呢?”
呼吸一沉,江玄瑾咬牙:“閉嘴!”
懷玉大笑,捏了他的下巴過來就要吻上去。
“君上。”禦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蔣副将到了。”
身子一僵,江玄瑾幾乎是立馬就想把身上的人趕下去。然而,李懷玉反應比他還快,刷地就把床帳給放了下來。
“你……”他橫眉想斥,這人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
“噓,人都進來了!”
蔣驅跟在禦風後頭進來,也沒擡頭,很是恭敬地就行禮:“卑職見過君上。”
他要議正事,卻在床帳裏藏了個女人?就算外頭的人不知道,江玄瑾也實在覺得羞愧難當。說話聲音都發緊:“大人請起。”
一聽紫陽君語氣這麽嚴肅,蔣驅心裏很是忐忑:“不知道君上有何吩咐?”
“談不上吩咐,只是問問大人,長安街賭坊鬧事那一日,大人身在何處?”
這是要問罪嗎?蔣驅覺得自己很冤枉,苦着臉道:“君上明鑒,當日本該是卑職巡邏長安街一帶,但不知為何,易大人突然就去了長安街,讓卑職在附近看看。卑職領命離開,誰知道不到半個時辰,街上就出了事。”
“哦?”江玄瑾問,“易大人是在賭坊鬧事之前過去的?”
“是。”
這就有意思了,擅離職守,特意跑去長安街,長安街上又剛好有事被他抓個正着。這怎麽看也不是巧合,易泱分明是去長安街等着抓人的。要是換了蔣驅,肯定不會那麽迅速地送白家人進大牢。
眼神微動,江玄瑾攏着袖子沉思。
旁邊的李懷玉撐着下巴看着他,面帶微笑。
紫陽君真是個聰明人,跟這種聰明人打交道,只要自己也足夠聰明。那就真是省力也省心。
伸手摸摸他的手指,懷玉耐心地等着他想通其中關節。
“大人先請吧。”片刻之後,江玄瑾開口,“有勞了。”
蔣驅還戰戰兢兢地在想自己是不是要受罰,結果君上竟直接放他走了?大喜過望,他連忙行禮告辭,一溜煙地就離開了。
“明日去不去給你爹送湯?”屋子裏沒外人,江玄瑾扭頭就問旁邊這人。
懷玉把玩着他的手指,漫不經心地道:“你想讓我去我就去。”
“那好。”他點頭,“你帶上青絲一路,送湯的同時,替我傳個話。”
說着,伸手将她拉過來,附在耳邊就一陣嘀咕,末了問她:“能轉達清楚麽?”
懷玉胡亂點頭,笑嘻嘻地勾着他就把方才斷了的吻給補上,一雙杏眼水光潋滟的,滴溜溜地瞅着他。
被她吻得有些喘不過氣,江玄瑾別開頭惱道:“到底聽清楚了沒?”
“哎呀,這麽簡單的事情我還能做不好?”嗔怪地看他一眼,懷玉含着他的唇瓣嘟囔,“這麽兇。活像我是個不求上進的相公,你是個手段了得的夫人。”
“胡說什麽?”他黑了臉。
“別氣別氣。”懷玉低頭一口就吻在他的鼻尖上,咧嘴道,“為夫一定不會讓娘子失望!”
眼眸微眯,江玄瑾覺得,自己真是有必要振振夫綱了。
“嗯……嗯?你幹什麽?你身上的傷!”面前這人突然壓下來,懷玉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就伸手撐着他,“傷口!”
“傷口結痂了,你只要不亂動,它就沒事。”
“哎……不是,我怕你疼!”
“你別喊疼就行。”
“……”
乘虛和禦風退得飛快,将主屋大門一關,捂着耳朵蹲在門口聽,沒一會兒就聽得人連聲求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以後再也不喊你娘子了!”
“晚了。”
“相公~”
“……”
一聽動靜有些不對了,乘虛禦風連忙撤退。春光旖旎歸旖旎,聽紫陽君的牆根這種不要命的事情,還是少做。
官家的小姐們依舊在打聽着墨居裏的消息,一聽白四小姐又得了寵,個個心裏都不太舒坦。
“到底是憑什麽啊?”易素完全想不明白,“我哪裏比不上白珠玑了?”
旁邊的丫鬟小聲道:“白四小姐畢竟已經嫁給君上,是君上的人了。”
對于自己的女人,是個男人就會偏愛一些,待她與外頭女子不同。
易素皺眉沉思,想了許久之後,眼神突然堅定起來。
第二天,李懷玉一覺睡到晌午,睜開眼的時候,旁邊的江玄瑾正冷眼睨着她。
勾唇一笑,她帶着睡意道:“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你這醒來就這樣看我是什麽意思?”
江玄瑾道:“你搶我被子。”
昨兒風停雨歇之後本就疲乏,原想抱着她好生休息,誰知道這人睡熟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開他,轉而去抱被子,還抱緊了不撒手,一個被角也不給他!
懷玉眨眨眼,很是無辜地道:“我睡着了,什麽也不知道呀。”
看一眼外頭的天色,她坐起來伸了個懶腰,軟軟地抱着他蹭了蹭,然後下床更衣:“還要去送湯呢。”
攏了被子來再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江玄瑾道:“你去吧。”
看他也是困得很,懷玉也不折騰了,洗漱收拾幹淨,跑去親他一口,然後就提着裙子往外走。
白德重深究賭坊一案已經将近半月,每日天亮就會趕到廷尉府,日落方歸。賭坊的事情查得很順利,可有一大筆黑賬,始終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
李懷玉進去的時候,白老頭子正愁眉苦臉地對着賬,聽見動靜,他擡頭皺眉道:“正忙的時候,你來幹什麽?”
“奉君上之命,來給爹送一盅湯。”她道。
湯?白德重嘆息,放了賬本揉着額頭道:“為父現在喝不下。”
“要是別人的湯,爹爹肯定喝不下,但君上送的不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懷玉道:“您打開看看?”
疑惑地看她一眼,白德重伸手,掀開了那很是碩大的湯盅子,沒瞧見湯,倒是看見一卷兒紙塞在裏頭。
“這……”伸手拿出來看了看,白德重一驚。
謄抄的一張京都巡防布置安排,上頭的日子是七月十八,白家兩個不肖子入獄當日,負責長安街一帶的人是蔣驅。
“君上有話讓女兒轉達。”伸手摸了摸唇瓣,想起江玄瑾那惱怒着問她記清楚了沒的模樣,懷玉笑着搖頭,很是順暢地道,“他說經查,賭坊東家與前丞相長史厲奉行以及虎贲中郎将易泱都有來往,厲奉行尚有二十萬兩贓款沒有查實,還請爹爹多操心。”
二十萬兩江西旱災的赈災銀!白德重大喜,撫桌就道:“若是真的,這可算是幫了老夫大忙了!”
“嗯?”懷玉故作不解,“幫了什麽忙啊?”
白德重撚着胡子直笑:“君上英明啊,老夫都不曾注意過易大人,更不曾讓人查過賭坊東家的底細,所以黑賬一直清不了。有他這一盅湯就好辦多了。”
“你們這些事情,女兒是弄不明白的。”懷玉嘆息,一臉惆悵地道,“女兒還是回家好生伺候君上吧。”
白德重也沒指望她能懂,心情大好,忍不住就叫住她多叮囑兩句:“能嫁給君上是你的福分,要好生珍惜,早日為江家開枝散葉。”
嘴角一抽,懷玉道:“我才剛過門,現在就開枝散葉,是不是急了點?”
白德重瞪眼:“這還算急?尋常人家都是媳婦剛過門就開始盼孩子了。”
那也是尋常人家啊,她是尋常人嗎?李懷玉皮笑肉不笑,嫁給江玄瑾可以,好處多多,但生孩子?不可能的。
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屆時她便不可能還留在江玄瑾身邊。這樣的情況下生個孩子出來,豈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不過白德重倒是提醒她了,得想法子防着點這事。
“爹您繼續忙,女兒就先告退了。”應付他兩句,懷玉扭頭就走,出門就四處找青絲。
“主子,奴婢在。”無聲無息地出現,青絲問,“有何吩咐?”
“你去找個藥堂,幫我開幾副藥。”神色凝重地拉過她來,懷玉低聲耳語兩句。
青絲微微一怔,立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領命而去。
墨居。
江玄瑾沒能睡多久。就被人吵醒了。
“什麽聲音?”他皺眉。
乘虛忐忑地道:“易家小姐求見,在外頭跪了好一會兒了。”
不止跪,還哭,想趕人吧,墨居裏都是些家奴侍衛,丫鬟都被夫人帶走了,也沒人敢輕易上去碰她。
不耐煩地撐着身子起來,江玄瑾道:“去問她有什麽事。”
乘虛搖頭:“問過了,她說一定要當面同您說清楚。”
要是之前,易素是不敢這樣的,只能怪他這幾日放了人進墨居,讓人真以為他變得好相處了。
輕嗤一聲,江玄瑾拿了軟枕墊在身後:“非要見,那便讓她進來。”
“是。”
昨日君上與夫人和好的消息傳出,今日各家小姐都礙着臉面沒再來了,易素覺得這倒是個好機會,只有她一個人在,說起話來都會方便不少。
苦等一個時辰,君上終于放她進去了,易素捏了捏裙子,鼓足勇氣走進內室,繼續往地上一跪。
“有些話,小女今日一定要同君上說清楚。”
膝蓋落地有聲,話也說得铿锵有力,江玄瑾擡了擡眼皮,倒是沒打斷。
于是易素就大膽地道:“之前小女上山為君上祈福,耽誤了兩個月。若非如此,君上想娶親,小女是一定會厚着臉皮自薦的。小女打聽過了,君上與那白四小姐認識不久,遠不及小女仰慕君上的日子長。”
白珠玑已經過門,懂規矩的人都會喚她一聲“君夫人”,這位倒是好,竟還稱“白四小姐”?
江玄瑾眼神微涼,卻是放了手裏的文書,一副要認真聽她說的模樣。
易素見狀,以為他聽進去了,腰杆都挺得直了些,看向他的眼裏滿是深情:“小女在四年前的宮宴上與君上有一面之緣,當時便為君上風華所傾倒。四年之中,家父多次想将小女另許人家,小女執念于君,頑抗不從。”
“可如今小女也到了适婚之齡,若再拖延,怕是要叫門楣蒙羞。小女自認無論相貌還是對君上的真心,都不輸白四小姐。既是緣分有誤,也甘願居于白四小姐之下,只求君上給小女一個機會,讓小女在您身邊服侍。”
安靜地聽她說了這麽一大串,江玄瑾問:“相貌和真心,你怎知你不輸珠玑?”
易素一愣,抿唇道:“非是小女自以為是,可這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就算真心不能稱斤論兩,但相貌……”
“相貌如何?”江玄瑾很奇怪,“珠玑比你差?”
這話一出,不止易素愣了,連旁邊的禦風都噎了噎。是誰昨兒說夫人長得不好看來着?這算不算“當人一套背後一套”?
而且您這态度,還真是偏私得讓人不知道說什麽好啊……
易素有點不敢置信:“在君上眼裏,小女顏色不及白四小姐?”
這怎麽可能?她的相貌可是大家公認的閉月羞花,且把齊思煙算作京都第一美人吧,她怎麽也能摘着個榜眼之位。白珠玑那兩分姿色,能壓了她去?
然而,面前的紫陽君竟然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易素:“……”
這絕對是糊弄她的,以君上的眼光,不可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定是想拒絕她,所以變着法地讓她知難而退,她不能退縮!
深吸一口氣,易素道:“就算顏色不及,小女的真心也是不少的,君上後院尚空,與其迎些心思叵測之人來伺候,不如……”
“後院不空。”開口打斷她,江玄瑾道,“以後也不會迎誰進來伺候,本君身邊不缺人。”
惶恐地看向他,易素搖頭:“怎麽能不缺人呢?光她一個如何能夠?”
“夠了。”
“怎麽能夠!”情緒翻湧,易素有些控制不住了,“您知道外頭都是怎麽傳白四小姐的?她連自己都不一定能照顧好,如何能照顧好您?小女打聽了那麽多事情,當真沒有發現她到底哪裏好,值得您如此相待!”
“易小姐。”旁邊的乘虛皺眉。
沒管他,易素盯着江玄瑾道:“她之前是個傻子,之後也沒做什麽好事,得罪了厲大人、還惹怒過柳廷尉,言行舉止毫無規矩!這樣的人,何以當君夫人?”
“您哪怕是迎了齊大小姐進門,小女都不會跪在這裏說這些。但白四小姐……她若都能當君夫人,小女為何不能侍奉在君上身邊?”
字字帶怨,回蕩在整個主樓裏,好一會兒才歸于平靜。等屋子裏安靜下來了,江玄瑾才慢條斯理地問:“說完了?”
易素梗着脖子點頭。
乘虛以為主子一定會讓他把人拖出去,已經做好了要伸手抓人的動作。
然而,床榻上那人卻沒有生氣發怒,一雙墨瞳只盯着自己的手指,淡然開口:“得罪厲大人?厲奉行已經是階下之囚,誰對誰錯還用本君詳說?”
易素一愣,沒想到君上竟會開口澄清,皺眉道:“可她還與柳廷尉争執動手……”
“那是柳廷尉冒犯本君在先,她身為君夫人,護夫之心誠然,有功無過。”
偏袒白珠玑到了這種程度?易素簡直不敢相信這還是以前那不近人情的紫陽君,心裏氣憤更甚:“這些就算都有緣由,但她的言行舉止總是不合規矩的吧?聽聞在您面前自稱都是用平稱,見着您也不行禮。”
江玄瑾點頭:“這倒是不假。”
易素一喜:“身為君夫人,怎麽能連這些禮節都不懂?如此不妥的話……”
忍不住打斷她,江玄瑾擡眼,面色平靜、态度誠懇地問:
“本君慣的,有何不妥?”
“……”
“……”
“……”
正高興的易家小姐,連帶着旁邊的乘虛禦風。統統被這話給震傻了——本君慣的?還有何不妥?
這是何等的霸氣、何等的深情、何等的不要臉啊?!
說好的端正自持紫陽君,這時候怎麽就不端正了?不自持了?你家夫人沒規矩,你好歹慚愧一下啊,不慚愧也順着責備她兩句,以體現江府雅正的門風吧?
不責備!本君還覺得她挺棒!
這是個什麽态度?
易素怔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一雙眼慢慢地就紅了,咬唇看了江玄瑾半晌,微微哽咽,起身就往外跑。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誰還待得下去?本以為求君上給個名分,哪怕是個侍妾,也還有機會往上爬,誰知道他連侍妾都沒打算要!就算她撕了臉面不要來求,他也絲毫不動容!
真是面子裏子都丢了個徹徹底底,還笑白四小姐呢,今日這事要是傳出去,她就是京都裏的新笑話了!
越想越委屈,易素幹脆哭了出來,擡腳往墨居外沖,冷不防還差點撞着個人。
“咦?易小姐?”李懷玉穩住身子,伸手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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