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病初愈

正值寒冬臘月,風雪過後,第二日早上就看見走廊下的屋檐上挂了一串串的冰溜溜,在冬日的陽光下,晶瑩剔透閃着光澤,顯得格外好看。

天氣慢慢放晴,難得的出了太陽。

大病初愈的許牧臉色依舊有些蒼白,本來白嫩如新荔,伸手能掐出水的小臉如今也顯得幹巴巴的。唯有那雙黑葡萄似得眼睛在蒼白的小臉映襯下顯得格外的亮,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廊下那一串串的冰溜溜。

陸楓以前在冬季,總喜歡跳起來去夠這溜溜,捏在手裏神秘兮兮的跟他說這東西是甜的,味道可好了,總是看的他眼饞又不肯給他嘗嘗。

她說的那般認真,使得本來半信不信的許牧心裏饞的癢癢,像被貓爪輕撩了一下一樣,嘗不到就不舒坦。

陸家爹爹總是說陸楓都定親了還這麽胡鬧,不許她把涼東西給自己。這也是許牧幹眼饞卻嘗不到的原因

趁着沒人,許牧偷偷扯陸楓的袖子,眼睛巴巴的看着她手裏的溜溜,活像一只看見肉骨頭直搖尾巴的小狗,沒出息極了。

陸楓擡胳膊将手裏的冰溜溜舉的高些,生怕他蹦起來搶,煞有其事的說道:“這東西是涼的,你嘗了會拉肚子。”

許牧在拉肚子和滿足好奇心之間掙紮了一下,還沒等他做出決定,陸楓就張嘴咬了一塊冰溜溜含住,趁他不注意,伸手擡起他的下巴,低頭喂到了他嘴裏。

沁亮的冰塊被她用舌尖塞進嘴裏,許牧凍的一個哆嗦,伸出舌頭就想往外頂,卻被她用手按住後腦勺,讓兩人之間嘴唇的縫隙,貼的嚴嚴實實。

冰塊在唇舌糾纏間融化,來不及吞下的混合着口水全順着他的嘴角流下來,羞得他伸手去掐陸楓的腰。

分明是想親他,非得借冰溜溜說事,還騙他是甜的。

偷香成功的陸楓一手摟着許牧的腰,一手扯着袖子将他嘴角的水痕擦掉,笑着低頭抵着他的額頭,滿足的蹭了蹭,輕聲道:“的确是甜的。”

她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看的許牧一陣臉紅心跳。

那時候他們還未成親,他總覺得這樣甜蜜的日子往後多的是,成親前還是收斂些的好免得被人說閑話……如果早知道他們婚後只有那麽短暫的一點快樂時光,許牧在成親前一定會任由她親,任由她抱……

陸楓死訊從邊疆傳回來的時候,許牧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只覺得身子一下子墜入冰窖,頭腦都空了。

他們才剛成親,還沒親熱夠,還沒有孩子,她怎麽能這麽狠心的将他留下來就撒手走了。

……

那股絕望的感覺又從心底湧上來,熱氣直沖眼眶,許牧那雙漆黑的眼睛裏,瞬間泛起水霧,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屋檐下的冰溜溜和外面雪白一片的屋頂融為一體,在許牧眼裏全變成了模糊晃動的水珠。胸口壓抑的發疼,許牧仰着脖子以手握拳在胸口處捶了捶,才讓自己緩過來一口氣,眼淚滑落,順着臉頰滴在他胸前的棉衣上,濡濕一小片。

視線清晰了,許牧才低頭看了看自己小小的手心,掌心裏粉嫩幹淨,沒有一處老繭,這是自己九歲時的手掌。等他十二三歲時,掌心裏已經磨出一層的繭子。為了給病重的父親治病,他拼命的做糕點賺錢,後來父親去世後,他遇到了嗜甜如命的陸楓。

陸楓是他生命灰暗時的一道光,引着他走出失去至親的痛苦,讓他嘗到除去親情外的另一種甜蜜的感情,但當這道光熄滅時,許牧就撐不下去了。

許牧不知道自己死後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讓他再睜開眼時回到了九歲的時候,自己和父親還提前了兩年從嶺南來了京城。

他外祖母是教書的夫子,他爹李氏嫁給的是她門下的學生。學生應試得了個舉人,被派到嶺南任職,他爹也跟着去了,在嶺南生了他。

母親和父親兩人琴瑟和鳴,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奈何好景不長,在他六歲那年母親病重去世,父親整日以淚洗面,卻又不得不強打起精神照顧他。

那時候的許牧也想他娘,尤其是別人家的孩子有娘背有娘抱的時候,他都會難受的抱着他爹。到底是年幼,慢慢母親溫柔的樣子在他腦海裏就淡化了,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每每提到母親還會偷偷抹眼淚的只剩下爹爹一人。

許牧那時候不懂爹爹怎麽又哭了,但等他成親後,得知陸楓戰死的消息後才明白他爹的那種感情。

父親帶着他在嶺南一直住到十一歲,得知京中的外祖父病重後,才回了京中的娘家,後來在京城落了戶。

而如今,他才九歲他爹就帶着他回了京。許牧病重時迷迷糊糊聽見他外祖父的話,“讓你早些帶着蜜餞回來跟我們住,就想着萬一你們父子倆出了什麽事還能有個照顧,你非要給小許守三年靈,你看現在蜜餞病成這樣,要是就你們父子倆舉目無親的住在嶺南,你還不得哭死。”

蜜餞是許牧的小名,因為他爹做的一手好點心,索性就給他取了個零嘴的小名,僅讓家裏人叫。

外祖父張氏絮絮叨叨的聲音一直在耳邊,許牧那時燒的意識模糊聽的不多,現在大概猜出來,這回恐怕是外祖母怕他們父子倆在嶺南無依無靠,非要将他們接回來。

李氏哭的眼睛紅腫,伸手摸着許牧紅的不正常的臉蛋,“爹,我就剩下蜜餞了,他可不能有事……”

外祖父和外祖母這一輩子也就這麽一個兒子,自然疼的慌,這也是為什麽許牧母親去世後,老兩口就想把兒子接回來的原因。

一向身體健康的許牧,沒曾想剛來到京城就病了。這病來的突然,燒的他意識模糊臉蛋發紅。

許牧自小被捧在手心裏長大,沒了母親之後,李氏更是疼寵,從來就沒生過這麽大的病,吓得李氏沒了任何主心骨,身子俯在他父親張氏的懷裏哭的像個孩子。

李氏今年也才二十四歲,張氏也不過四十來歲。看着懷裏哭的身子發顫的兒子,張氏也是眼眶發紅,伸手撫着他顫抖的背脊,哽咽着說道:“好孩子不要怕,你娘去找京裏最好的大夫了,蜜餞肯定會沒事的。”

李氏抽噎着抹眼淚,就聽着床上燒的臉蛋緋紅嘴唇發白的兒子在說什麽。李氏沒聽清,湊過去仔仔細細的聽了一會兒,才皺着眉頭猶豫着說道:“蜜餞好像在叫誰一樣,一直重複着兩個字。我聽的不甚清楚,但好像是路風?”

許牧的性子一向內斂,朋友也不多,李氏不記得他那為數不多的朋友裏有叫這個名的。

張氏倒是湊過去聽了聽,說道:“孩子說的分明是漏風,哪裏是什麽路風。”他過來将許牧的被角掖的更嚴實些,就聽着妻主請大夫回來的聲音。

李氏見兒子不再說話,也就當自己是聽錯音了。

大夫過來診了脈開了藥,許牧的燒才慢慢退了下去。

如今距離他病好已經将近小半個月了,許牧有時候夜半醒來,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又活了一次。

李氏從外面回來時就看見許牧呆愣的站在門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現在是滿臉的淚痕。

“蜜餞?”李氏心疼的趕緊走過來,半跪在許牧面前掏出帕子給他擦眼淚,柔聲問道:“怎麽又哭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兒子大病一場醒來後,性子更是內斂了,不僅不愛說話,還總是望着一些東西發呆,沒多大會就又是一臉淚痕。

許牧看着眼前神色溫柔眸中帶着濃濃擔憂的李氏,見他眉眼間有的只是這些日子裏擔心照顧他的疲憊,而非那一年裏的病容憔悴,眼眶一熱,差點又哭了出來。

許牧伸手摟住李氏的脖子,在外面凍了好一會兒的鼻子在他脖頸裏依戀的蹭着,聲音有些甕聲甕氣,“爹爹別擔心,我沒事。”

李氏身上清淡的甜香帶着無言的安撫,許牧在他懷裏趴了一會兒,就覺得心緒平靜了許多。

許牧從他懷裏起來,問道:“爹爹店鋪找的如何了?”

李氏因兒子的乖巧懂事,近日疲憊的幾乎一掃而空,伸手拉住他凍的冰涼的小手放在掌心裏哈氣,眉眼溫柔,嘴角帶笑,“托蜜餞的福,在西街巷子拐角找了一家鋪子,門面雖說有些小,但生意做起來後,足夠養活咱們爺倆了。”

為什麽說是托了許牧的福呢,因為許牧聽李氏說想做生意時,便跟他說自己夢見他們在西街開了個糕點鋪子,生意特別好。

西街住的都是達官貴人,李氏本來不抱什麽希望,但想着許牧的夢就去試了試,沒想到真碰到一家鋪子要租出去。

許牧聽說事情順利,臉上終于露出今日裏的第一個笑容,白皙的臉蛋上一左一右對稱的陷了個深窩窩,臉上露出兩個小梨渦。

不知道才十一歲的妻主,現在是什麽模樣。

隔了半條街的陸府裏,正翹着腿舒服的半躺在軟榻上,伸手往嘴裏扔蜜餞的陸楓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不由得直起身子揉了揉鼻子。眼睛左右看了看,心想誰又在她爹面前說她壞話了?

要是被自己逮到了,牙給她掰掉!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甜蜜餞:(背後藏着大刀,臉上笑眯眯)你打算怎麽掰我的牙呢?

一路瘋:(舔嘴唇)用我的舌頭掰O∨O

甜蜜餞:(刀掉了,臉紅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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