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在呢

等許牧走了,紀阮才吐出一口氣。

陸楓把功課塞進懷裏,低頭看着紀阮手裏的糕點,嘴角一挑問道:“你跟那郎君怎麽樣了?”

“小孩子別問這麽多。”紀阮伸手按了一下陸楓的腦袋,兩人往陸府走。

陸楓撥開她的手,說道:“爹今個可問我你去幹嘛了,被我用功課轉移了注意力。”

紀阮嗯了一聲表示知道。李氏對她的态度其實并不比別人好多少,可能念着上次的解圍之情,才對她好臉相向,她也不願意逼迫對方,一直以來都中規中矩的相處也不敢有任何越禮的行為,可這麽下去,兩人間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陸楓見她不願意多說,也就沒再提這事。

……

許牧回到“甜百味”的時候,李氏正在收拾東西,随口問了一句,“剛才去哪兒了?”

“在外面看別人堆雪人。”許牧這話沒作假,他剛才的确在看陸楓和徐漁堆雪人呢。

李氏看了眼兒子,小小的少年今年已經九歲,臉蛋雖未長開,但容貌卻是明媚好看。李氏拉着許牧坐下,摸着他的臉蛋說道:“爹爹不反對你出門,但莫要跟女子交往過密,懂嗎?”

李氏是在為許牧的名聲着想,他現在還小,再大些若是這般,定會被多嘴之人說閑話。男兒家的,沒什麽能比名聲重要,不然将來怎麽說個好妻主。

許牧自然明白李氏的話,溫順的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心,乖巧的嗯了一聲。

他嘴上應着是怕李氏擔心,私下裏自然不會遠離陸楓。

李氏收拾妥當便帶着許牧回家。晚上臨睡前許牧從懷裏摸出一塊東西,是紀阮給的陸府腰牌,這才想起來自己回來時忘了還她。

許牧将腰牌收好,準備明日見着紀阮再給她。紀阮對他爹爹有意思,倒是不怕她不過來。

李氏白天忙碌了一天,晚上碗筷都是張氏刷洗。

張氏将洗過的碗放好,在圍裙上擦了擦濕漉漉的手,看了一眼坐在矮凳上燒水的李氏,面上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過去。

到底不是大門大戶,洗個澡都是要自己燒水。李氏先前燒了一鍋水,給許牧先洗澡。大冬天的,水涼的也快,一鍋水不能洗兩個人,所以李氏又重新燒了一鍋。

他瞥見欲言又止的張氏,主動開口道:“爹,您有什麽話就說吧。”

張氏這才拉過來一個矮凳,坐在李氏身邊,将手遞到竈臺前烤火,“兒呀,我這些日子都看見一個女人來咱們鋪子裏跟你打下手,那人瞧着也不像你雇來的……”

張氏一開口,李氏差不多就知道他的意思了,“那是住在西街裏的紀将軍……先前幫我解過圍。”

“那她是不是喜歡你呀?”張氏看着李氏的臉色,語氣有些小心翼翼,“那你瞧着她人怎麽樣?”

李氏抿了抿嘴唇,才說道:“爹,人家是将軍,您就別想了……我現在就想把鋪子經營好,将來給蜜餞做嫁妝,其他的都沒想過。”

張氏嘆息一聲,“爹也不想多想,你想着蜜餞,因為那是你兒子,可你也是我兒子呀……我跟你娘雖然還沒年邁,可也陪不了你多久,到底是有個枕邊人更好……爹知道你不喜歡聽這話,也知道你還沒放下小許,但人既然活着,就應該看開些。”

“蜜餞還小,你們孤兒寡父的還是有個女人依靠的好,免得蜜餞将來被人欺負……今個又有冰人來家裏想給你說親,被我給回絕了,我就是希望你能自己挑個合心意的。我看來店裏的那個就不錯,但到底好不好還得你拿主意。”張氏說完伸手拍了拍李氏放在腿上的手,雙手撐着膝蓋站起來,回屋了。

李氏望着竈臺裏燒的噼裏啪啦的柴火,手指攥緊了掌下的衣服,慢慢紅了眼眶。

蜜餞他娘死的時候拉着他的手,跟他說“以後日子漫長苦短,你一個男子帶着兒子生活不易,若是碰到好的就再嫁了吧,只要對方人好不虧待蜜餞我就心滿意足了,你我緣分太短,我死後莫要苦了自己給我守寡。”

……鍋裏的水已經沸騰,李氏這才回神,伸手将眼淚抹掉,起身弄水洗漱。

早上起來的時候,外面又飄起了雪。飯後來到“甜百味”,許牧在屋裏等紀阮過來,卻聽着有人喊自己,“小肥羊。”

聽着這個稱呼許牧皺了皺眉,回頭就看見徐漁手扒在門框上,勾着頭往屋裏喊自己。見他回頭,徐漁明顯很高興,沖他小聲道:“去堆雪人嗎?”

許牧走到門口,頭往外面看了看,見到站在不遠處的陸楓時,才應了句“好”。

跟李氏說了一聲,許牧這才出去。

本來站在不遠處的陸楓,現在正背對着他們蹲在一個柴火垛前面,似乎在看什麽。

“陸楓?”許牧将手從袖子裏伸出來,從背後環住她的頭,将微涼的手指貼在她的臉上,笑嘻嘻的問她,“你幹嘛呢?”

許牧的手指有些涼,比自己在外面吹了一會兒風的臉還涼。陸楓伸手輕輕拍掉他貼在自己臉上的手,一只手攥着他的手腕将他拉着蹲下來,一只手指着面前的東西給他看。

柴火垛旁,有兩只剛出生的小貓。貓仔似乎剛出生沒多久,身上還濕漉漉的,閉着眼睛用鼻子亂拱,喵喵的叫着。

徐漁伸出一根手指頭碰了碰貓,這才發現小貓肚臍上還連着臍帶,而其中安靜的那只已經凍死了,不由得縮回手指頭,伸頭往周圍看了看,“大貓呢?”

三人現在蹲着的地方是一戶人家的牆根外,四周潔白一片,後面只有幾人的腳印,沒有其他。

“大貓應該是不要他們了,”陸楓看了眼還活着的那只小貓,皺了皺眉,“這只小貓活不了多久了。”離開了大貓,沒人喂養,貓崽根本活不下來。

許牧抿了抿唇,伸手将活的那只小貓捧在手上,掌心貼在小貓的肚子上,甚至可以感受到它跳動的心髒。

“至少它現在還活着,我們不能不管它。”許牧捧着貓崽看向陸楓。

陸楓對上許牧那濕漉漉的眼睛,本來那句抱回去也養不活就說不出來了,“那先帶回去試試……”

徐漁找來一把鏟子,尋了棵大樹,和陸楓一起挖了個深坑,把那只死去的小貓埋了,用土掩好又往上蓋了點雪。

本來約好的堆雪人算是泡湯了,三個人帶着小貓去了陸楓家。

木頭看見陸楓帶了一個小公子回府有些驚訝,而陸楓沒給她反應的時間就指揮着她去找點羊奶過來。

陸家不養貓,自然沒有大貓來帶小貓。許牧捧着的貓崽餓了,正虛弱的叫着。

手裏是條鮮活的生命,許牧格外舍不得它就這麽沒了。

好不容易找了小半碗羊奶,許牧找了個小勺子,往小貓嘴裏喂奶,貓太小,根本不懂得吃奶,所有喂進去的都灑了出來。

三個人圍在給貓新弄的窩前束手無策,徐漁看了一會兒,小貓的叫聲越來越虛弱,明顯是撐不過今天了,她有些于心不忍就先回去了。

許牧蹲在貓窩前不願意起來,伸手将小貓托在手心裏,輕聲喚着“咪咪”。

貓的呼吸越來越弱,叫聲越來越低。許牧捧着貓,它叫一聲,他輕聲應一聲,回應着它,想讓一出生就被抛棄的貓崽在臨死時不是孤零零的。

陸楓一開始就知道小貓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心底沒太大感觸,倒是看許牧挺難受的。

“它那麽小,沖我喵喵着,”許牧眼眶發紅,仰頭看着站在一旁的陸楓,帶着哭腔的聲音無措道:“陸楓……我想救它,可我救不了它……”

眼淚順着臉頰滑落,許牧看着手心的小貓心裏格外難受。他可以對着人冷漠,卻很難對着一個小動物冷漠。

陸楓垂眸看他,擡手摸了摸他的頭。許牧順着她的動作,把頭歪着靠在她腿上。

小貓最終還是沒活成,在許牧溫熱的手心裏走完了短暫生命的最後一程。

陸楓拿着小鏟子帶着許牧回到之前埋貓的大樹旁,把坑輕輕挖開,把小貓放了進去。

許牧蹲在一旁的地上,眼睛紅紅的。

陸楓不是很明白,接觸了才小半天的貓,許牧為什麽對它有這麽深的感情,但見他紅着眼睛,陸楓只能歸結于男孩子心軟。

“走吧。”陸楓輕聲喚他。

許牧仰頭,看着站在面前垂眸看他的人,不知道為何,就覺得心裏好難受。他伸手試探性的攥住陸楓的衣擺,見她沒說什麽,才用額頭抵着她的小腿哭了起來。

心裏壓抑的難受,也許不只是因為貓,還有重生後這麽些天的不敢相信和患得患失。

他怕李氏擔心,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分毫,所有的東西都壓抑在自己的心底,而今天的事給了他一個發洩的口子,能借着這個大哭一場,把心底所有壓抑哭出來。

陸楓還活着,自己的确是重新活了一次,這一切并非是做夢。

許牧第一次感覺到重生後的真實。

陸楓吓了一跳,僵着身子不敢動。自從第一次見面,許牧見着她就是哭,現在又哭,哭的她不知所措。

“小貓本來就活不了了,不是你沒救它。”陸楓蹲下來,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拍了拍許牧的背,“要是喜歡,回頭我送你一只能活得下來的貓……”

許牧搖頭,不只是貓的事。他淚眼朦胧的擡頭,望着面前的這個人,毫不猶豫的伸手環住她的脖子,把臉埋進她的頸窩裏,喚道:“陸楓,陸楓。”

陸楓,陸楓……這兩個字似乎是想喚到她的心底,喚醒什麽記憶。

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浸濕自己內衫的衣襟,貼在皮膚上,陸楓身子僵硬了一瞬,抿了抿唇,半響兒才聲音沙啞的應了句“嗯”。

即使再潔癖,陸楓還是沒推開懷裏的人,擡起僵硬的胳膊,動作不是很自然的回抱住他,學着大人哄小孩的姿勢,撫了撫許牧的背,柔聲道:“我在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一路瘋:甜蜜餞太粘人,可能是要化了,得趕緊吃,免得壞了

甜蜜餞:……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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