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救駕之功
這一套動作說起來極為繁瑣, 實際上确實在短短的幾瞬間發生的,幾個宮人甚至連驚呼聲都沒有來得及出口,而那刺客顯然也沒有想到阮琨寧身手如此幹脆利落, 很是心裏頭暗暗地吃了一驚, 眼底也是精光乍現,再想要躲閃卻也是來不及了,猝不及防之下被那杯盞直直的砸中了腦門,一陣昏天黑地襲來, 血瞬間便湧了出來, 看起來真是慘不忍睹。
他随手抹了一把, 手上的動作卻是微微一收, 攻勢也不似最初銳不可當,反倒是有了防守之勢, 阮琨寧給他造成的威脅無法叫他全力進攻,必須要留幾分氣力自保,以防不測才是。
到了這個時候, 外頭的喧嘩聲終于響起來了, 似乎是外頭的侍衛們終于意識到大齊珍貴的皇帝遇刺了, 一窩蜂的呼喊着湧進了殿外, 好不熱鬧。
那刺客也不戀戰, 眼見着敵人漸多,深深地看了阮琨寧一眼,便飛身離去了,身後的一衆侍衛圍追堵截, 卻是不必說了。
阮琨寧這時候才松了一口氣,腦海裏頭一直緊繃着的弦也随之松了下來,也有了心思去看顧一下皇帝,直到只會兒她這才猛地反應過來。
哎呦,剛才我可是救了皇帝呢,救駕之功啊,值好多好多錢的那種哎。
她笑吟吟的擡起頭,帶着一種“我是不是棒棒噠”“求贊揚求鼓勵”的亮閃閃的小眼神,熱切的盯着被隆德攙扶着的皇帝。
皇帝身下的椅子毫無防備的被阮琨寧踹出去了,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不只是刺客受了驚,他也不例外,阮琨寧那一腳算是用足了力氣,皇帝更是摔得不輕,方才在隆德的攙扶下才慢慢地站了起來。
他定定的看着阮琨寧,眼神複雜而柔和。
阮琨寧也正仰着頭看他,她面上的神情帶着幾分驕傲的得意,眼睛裏似乎閃爍着一片星海的光輝,叫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絕色的面容也似乎渡上了一層光,叫人不可直視。
她還正是最好的年紀,是滿庭芍藥中最嬌豔奪目的一朵,當真好顏色……當真好年華。
每一次見到她,似乎都會遇見一些驚喜呢。
每當自己覺得可以看透她的時候,她就會告訴自己,不,你還是不夠了解我呢。
皇帝眼睑微合,眼睫掩住了眼底的情緒,許久才重新去看她。
他的目光含蓄的落在了她被撕裂的裙擺上,若是換了別人他必然會覺得形容狼狽,失禮之際,可是換到了她身上确實另一種灼然的風采。
華光無雙,姝色絕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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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微微一笑,緩緩地走到了她的身前,解下了自己的外袍,沒有理會一邊隆德驚詫難言的神色,虔誠的半屈下膝蓋,輕輕地将外袍系在了她的腰間。
“除去祖宗社稷,你……是第一個叫朕屈膝的人。”
阮琨寧可是萬萬沒想到會開啓這個進度,她是想着要趁機撈一點好處,可現在皇帝的舉止簡直是叫她受寵若驚了,也來不及多想,便連忙伸手想要扶起皇帝,這樣子她會折壽的好嗎?
皇帝也沒有多停留,惹人非議,系好之後便站起了身,面上風平浪靜,似乎方才的那句話只是阮琨寧一時幻聽一般,消散在難言的空氣中。
他的眼神裏有波光晃動,語氣裏也有些難以形容的味道,帶着一絲深切的感嘆:“今日還真是……”看他的神情,似乎覺得很滑稽,輕輕地搖搖頭,沉默的看着阮琨寧,沒有繼續說下去。
見他如此沉默,阮琨寧方才心裏頭湧動的那幾分得意倒是無聲無息的收斂了起來,她退後一步,拉開了同皇帝之間的距離,低下頭看了看身上系的青色外袍,清麗無雙的眉眼忍不住一起皺了起來,伸手輕輕地扯了一下,話裏有一分若有若無的抱怨:“能不能不要它啊。”
皇帝以為她是怕別人誤會什麽所以才開口拒絕,倒是也沒有生氣,女孩子先天就是心細一些,會顧忌的東西多一些的,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被她這樣明晃晃的嫌棄,心裏還是有些難以出口的惆悵:“還是先這樣吧,難不成你就打算這麽回去不成,等會叫人給你拿了衣衫換上再回去也不遲。”
“那倒不是,”阮琨寧嫌棄的看了看那一抹青色,又指了指自己上身胭脂色的衫子:“你真的不覺得,這兩個顏色合在一起異常的難看嗎?”
紅配綠,這是多麽經典而永恒的搭配方式啊。
皇帝沒想到她擔憂的居然是這個,到底還是個女孩子呢,會操心自己穿的好不好看,沒有接觸過真正殘酷的勾心鬥角,他心頭忍不住柔軟了幾分,也略微後退一步,眼神上下掃了她一眼,眼底泛起一片驚豔的光,溫聲道:“沒有,很好看。”
阮琨寧想了想也是,反正自己臉好看,怕這些做什麽呢,敢穿紅着綠的姑娘,才是真絕色呢,這麽一想,心裏頭那股子別扭倒是消去了許多,忍不住抿着唇輕輕一笑。
明明才剛剛經歷了一場危險的刺殺,可室內的氣氛卻反而有了幾分柔情脈脈,叫人心頭說不出的溫意,直到阮琨寧開口打碎了這看似完美的一切,她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太好開口:“還有,咳咳,你沒事吧,剛剛我那一腳……好像踹的還挺重的……”
皇帝頓時感覺自己的腰一抽一抽的疼了起來:“……”
隆德滿頭黑線的看着阮琨寧,又看了看皇帝,微微搖搖頭,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說話為好。
被阮琨寧一說,皇帝這才猛地想起阮琨寧方才的一馬當先,一腳把自己跟椅子一起踹倒的英姿,更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就訂好了的打算,心裏頭頓時湧起了一點點淡淡的憂傷。
永寧侯,朕要謝謝你,培養出了這樣一員虎将啊。
無辜的永寧侯遠目:……Excuse me。
許是皇帝臉上的神色太不對勁了,阮琨寧也覺察出了什麽不太對的地方,可是腦子裏卻也還是缺少一根關鍵的弦,怎麽也搞不太明白。
隆德大總管大概是太過擔心皇帝了,小心的打量了大量皇帝面上的神色,笑的比哭還要難看,小心翼翼的道:“陛下,陛下!您之前不是說……”
皇帝定定的盯着阮琨寧看了許久,終于輕輕地嘆了口氣,幾乎是咬着牙道:“阮氏救駕有功,該賞。”
阮琨寧表面上矜持而謙虛,但是一雙明眸閃閃發光的盯着皇帝看,她現在看着皇帝格外的親切,簡直是一座行走的金山銀山,現在可不是講風度學雷鋒的時候,她恨不得在皇宮裏開個廣播:“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一定一定不要忘了報答我啊啊啊!”
隆德是知道皇帝心思的,小心的觑了觑皇帝神色,笑了笑:“那是自然的,這些都要放到後頭去才是,先去叫個太醫過來才是真的呢,龍體有傷,那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呢。”
皇帝看了眼阮琨寧眼底的期待,禁不住搖搖頭,道:“也叫個太醫來給她看看。”
阮琨寧眉頭微微一動,道:“啓奏陛下,臣女好得很,并無大礙。”
你當然好得很,不好的是朕!
皇帝想着自己的打算,面上的神色有些陰郁:“她方才不小心撞到頭了,可別傷了腦子才好,叫給她開幾幅藥吃着,隆德,你親自送她回去吧。”
阮琨寧<(`^′)>:……過河拆橋的人最讨厭了!
皇帝遇刺事關重大,無論是朝野還是皇宮都受到了震動,禁軍統領作為總理皇城護衛的最高長官,在這場刺殺中遭到了最大的責難,所有的頭銜都被一撸到底,要不要定罪,有沒有可能同刺客勾結的事情,朝野裏頭現在還在打嘴炮,大理寺也還在審訊當中,短時間內恐怕還是定不下來的。
皇帝先前就定下的将金陵十六衛的統率權交給晉陽王氏家主,因為此事也是提前了好些日子,宮裏頭的人經歷了一次清洗,許多宮人內侍都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不知名的角落,這些都是不為人知的東西了。
而對外公布的真相則是,刺客行刺之時恰逢永寧侯府的嫡次女觐見,不顧己身救了皇帝一命,身受重傷的消息。
事情是在宣室殿出的,那裏是皇帝經營了多少年的地方,隆德大總管把持的水潑不進,一絲風聲也沒有透出去,而當時救駕的禦前侍衛也并沒有進入內殿,裏頭當時具體是個什麽情況也沒人真的了解,外人想要打探消息也是無能為力。
所以這個消息一傳出來,倒是吓了許多人一跳。
阮琨寧在不知不覺的時候“被受傷”了,并且還被拘束在了熙和公主那裏養她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傷,也是蛋疼得很。
熙和公主倒是極為憂心,卻也是無能為力,隆德總管把阮琨寧的情況說的很嚴重,特意給她在熙和公主的宮裏頭重新安排了一個院子,只叫她在裏頭呆着直到養好傷,傷好之前并不叫別人前去打擾,說是不好擾了她靜養才好。
當天夜裏,阮琨寧被迫喝了一碗苦到家的湯藥,那味道像極了燒焦的橡皮手套,勾起了她無數的不良回憶。
盡管她表示自己的确身強體壯可以打死一只老虎,可一把年紀胡子長長的太醫只說這是陛下的意思,他也不敢違背雲雲,逼急了便開始哭訴他家中的八十老母與三歲娃娃,阮琨寧一口氣哽到脖子裏憋得慌,卻也是無能為力,只恨恨的端起那只精致的玉碗,将那裏頭的刺鼻藥湯一口飲下。
靜蘇與靜繡伺候着她換了寝衣,到床上躺下,這才緩緩地替她放下床帳,退出了內室。
雖然是進了宮,身邊伺候的宮人甚多,可阮琨寧還是只叫靜蘇與靜繡貼身伺候,畢竟是自己家裏頭出來,經過崔氏教導的,她用着也放心些,總比不知根底的宮人們要好得多,熙和公主也明白她的顧慮,并沒有給她幾個貼身伺候的宮人。
阮琨寧方才已經喝了好幾口水,吃了幾只腌制甜蜜的蜜餞,可現在嘴巴裏頭還是直發苦,她想着皇帝的不知感恩反而惡意報複,心裏頭便悶悶的有些生氣,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便有了幾分睡意,眼睛也是忍不住的合上了。
系統突然開口試探着道:【……其實吧……】
阮琨寧有點累,今日一通折騰,真真是身心俱疲,大概是那副藥湯有點助眠的作用,還老是覺得困得慌,眼皮子也不想動,自然也就沒耐心的慢慢聽系統說話。
系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着她在宮裏頭呆久了,說起話來帶着一股子妖豔賤貨的宮妃腔調:【……寶寶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阮琨寧一口氣哽在了嗓子眼,涼涼的道:“既然你也不知道當說不當說,那就不要說了!”
【……算了。】
直到過了好些日子,阮琨寧才知道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麽,她的感覺是——悔、不、當、初!
晚一點睡又不會怎樣,可是有些消息知道的晚了,那才是真的要命呢。
作者有話要說: 嚯嚯嚯100章啦,我真是棒棒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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