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遇下馬威
阮琨寧穿了玫紅色的衣裙, 上頭金織銀縷的繡了明媚難言的芍藥,說不出的嬌妍貴氣,下半身的裙擺層層疊疊如海棠的花瓣, 宮廷的繡娘用了十成十的功夫下去, 遠遠地瞧着,還真以為是上頭挂了一朵朵沾着露的花兒呢。
雲舒本是想叫阮琨寧挽起發髻的,那樣配着一身的衣衫更顯得好看些,首飾上身也給人添幾分氣勢, 免得叫人輕看欺負。
她在宮中多年, 是深深知道皇後為人的, 也知道皇帝把她安排過來是幾個意思, 還不是覺得殿下不經事,怕她吃了暗虧, 才要她們在一旁幫襯着幾分。這般想着,她自然也要從小處準備的妥當些,以免真的被人找到了岔子才好。
阮琨寧微笑着打斷了她, 光潔如玉的面容格外光彩熠熠:“不必了, 我既然額頭上有傷, 那皇後娘娘想來也不會真的怪罪我無禮的, 人有沒有底氣, 跟衣着打扮可沒有關系,心裏實,說出口的話才能硬氣,別的都沒有什麽用。”
雲舒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 這幾日越看阮琨寧越覺得美的不可方物,連自己一顆沉寂了多年的心也忍不住砰砰直跳,此刻見了她的笑容簡直連魂魄都要飛了,終于忍不住癡癡的道(☆_☆!):“殿下說的都是對的!”
雲夏與靜蘇靜繡幾人眼見着阮琨寧同雲舒說話,阮琨寧還朝她曉得辣麽美,心裏頭也隐隐的有點怪怪的:看見殿下同她說話,還朝她微笑,怎麽突然覺得心裏頭有些不痛快呢╭(╯^╰)╮。
頓了頓,還是靜蘇率先道:“殿下真的不要配些首飾嗎?人靠衣裝馬靠鞍,自然,殿下怎麽樣都是好看的……”靜蘇似乎有點說不下去了,輕輕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袖,羞答答的看着阮琨寧,不再開口了。
阮琨寧(,,#?Д?):“……2.0你在嗎2.0,酷愛把那個正常的她們還給我!我這裏好像是在宮鬥争寵(?)呢,真的不是我的錯覺嗎?!”
她沒有等到系統的回複,倒是雲夏試探着建議道:“殿下要不要貼花钿呢?若只是如此,面容上卻是太過空曠,未免不美。”
阮琨寧對着鏡子看了看,也覺得自己臉上缺了點東西,聽她這麽一提倒是靈光一現:“好得很,就聽你的。”
靜繡插口道:“要畫個威儀些的才是,別叫人輕看,能壓得住人才好呢。”
阮琨寧被她們的被迫害妄想症打敗了,皇後雖然未必會喜歡她,可也不是龍潭虎穴,倒是沒必要真的作出這些氣虛的表現來,那才真是叫人輕看呢。再者,若是真的看自己不順眼,那怎麽防備也是沒用的,便沒好氣的道:“要不,幹脆在上頭畫個王?那可是最霸氣的了。”
幾個人相處了一陣子,彼此倒是也熟悉了起來,阮琨寧的性子也不是個難伺候的,頓時一起笑了起來。
還是雲舒的手最巧,親手給阮琨寧松松的紮起頭發,在額間端端正正的畫上了一朵嬌俏的梅花。
花钿本就以梅花形最為多見,是承繼于南朝壽陽公主的梅花妝。
五代牛峤《紅薔薇》詩:“若綴壽陽公主額,六宮争肯學梅妝。”《酒泉子》詞:“眉字春山樣,鳳釵低袅翠寰上,落梅妝。”這幾句說的便都是梅花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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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琨寧是真正的膚如凝雪,那朵梅花卻是血一般耀眼的紅,被應該有些別扭的,可一下子瞧起來,居然也是相得益彰。
紅妝灼灼,人若明光,仿佛散了一室的清輝。
雲舒手裏的畫筆抖了抖,終于落到了地上,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點嫣紅。
許是阮琨寧去的不是時候,皇後正有事情在忙,是昭仁殿的掌事姑姑雪琅在外頭候着,面上是恰到好處的微笑,既謙和又恭謹:“為着年終祭典的事情,娘娘已經是幾日沒有合眼了,此刻還有點事情在忙,只好請殿下稍等片刻了,奴婢本應該叫殿下入內等候的,可到底也是還沒有見過娘娘,不好擅作主張,還請殿下勿要見怪才是。”話一說完,又是深深地行了一禮。
這話說得十分有技巧,阮琨寧都忍不住覺得自己此刻進去才是叨擾人家了,可是話說的再好聽,也掩蓋不住實際的——皇後想給她一個下馬威。
年終的祭典是很重要,可到底也還離得遠着呢,何必現在就忙成這個樣子呢,皇後也只是要拿個主意就可以了,真正跑斷腿的,還不是禮部跟內務府?再者,就算是再忙,難不成叫阮琨寧進去訓誡幾句過個面子情的時間都沒有了?
阮琨寧攏在衣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動,面上還是清風朗月一般的矜貴儀态,神色中也沒有流露出什麽不情願的意思來,反倒是淡淡的,只靜靜地在外頭等着。
雲舒與雲夏的眉梢也是極輕微的顫了顫,彼此對視一眼,都忍不住在心底搖搖頭,嘆息一聲。
皇後本不是這般沉不住氣的人,在宮中屹立不倒多年,向來都時行事穩當的,沒想到這次卻做得這般的明目張膽,到底是亂了心思,回不到之前的心境了。
阮琨寧今日起得格外早,這種事情又極其忌諱失禮,所以便早早地到了昭仁殿。
正是深秋的清晨,空氣中還帶着幾分冷意,不遠處的樹葉上有新凝成的晨露順着樹葉落下,說不出的疏冷清寒。
晨風一絲一縷的吹過來,也帶來了微寒的涼意,也就是她身體好才感覺不出什麽來,像她身後的雲舒雲夏,兩腿早就隐隐的有些顫抖,兩手也已經是冷的發僵了,饒是如此,卻還是站的端端正正,面上仍然是不動聲色,一絲不滿也無。
如此枯站大半個時辰卻還是沒有消息,阮琨寧用屁股也能覺出不對味兒來,皇後……這似乎是故意要為難她?
太難看了吧,不管怎麽不喜歡她,也不該做的這麽明顯才是的。
她的眉梢極輕微的動了動,很快便壓了下去。
用皇後的賢德名聲換自己冷一會兒,仔細想一想,其實也沒有虧嘛。
又過了幾刻鐘,雪琅才款款的走出來,面上還是恰到好處的笑容,同方才一般沒什麽變化:“累殿下久等,委實是罪過,娘娘已經忙得差不多了,還請殿下随奴婢入內。”
阮琨寧面上柔柔的一笑,叫雪琅也忍不住輕輕地眨了眨眼,語氣裏也忍不住更加謙和了幾分:“娘娘諸事繁多,自然要先顧慮這些,不過是等了些許時候,不礙事的。”
屋裏頭的地暖燒的熱熱的,絲毫覺察不出外頭的清寒。皇後正端坐在鳳座上,微微側首向着身邊的人,面上的笑意柔和而溫婉,她的邊上坐了個穿煙柳色衫裙的姑娘,似乎在同那姑娘說什麽。
阮琨寧人雖有時跳脫些,可規矩卻是崔氏一手教出來的,哪怕知道皇後有意為難,也還是規規矩矩的屈膝行禮 ,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
皇後似乎沒有看見她一般,繼續同一邊的姑娘道:“你就是太過簡素了,花一般的年紀,正是該好好打扮的時候,哪裏能這般呢,你表哥前些日子往我這兒送了東海的青玉珍珠,品相是極好的,待會兒叫雪琅給你送過去,必定沒有人會比你還好看。”
那姑娘聽到了表哥二字,眼底似乎有些羞怯閃過,面頰也是微紅,像是桃花的緋紅,卻還是落落大方的道:“姑母過獎了,我資質平庸,哪裏敢說這個呢,”她的目光往底下一掃,似乎是才發現阮琨寧一般,急忙站起身道:“呀,我的罪過,竟忘了明沁公主還在此處,”她輕輕地向着阮琨寧一屈膝:“還請殿下勿要見怪才是。”
皇後似乎是吃了一驚,轉向阮琨寧道:“呀,你這孩子也是心實,本宮沒有叫你起身,你居然也是一直跪在這裏,”皇後向着阮琨寧身後的宮人示意道:“傻愣着做什麽,還不快扶你們主子起來。”
雲舒雲夏規整的起身,輕輕的虛扶着阮琨寧起身,皇後這才真正的面對面打量阮琨寧,眼底的神色登時一變。
明明算不上多麽出衆的裝扮,身上甚至連一二珠寶點綴都沒有,只是一副面容卻是令人心驚難言,微微上挑的眼角帶起了一片明媚澄澈的豔光,遠山般的眉黛上染上了一抹江南氤氲的煙雲,饒是她不喜歡阮琨寧,也忍不住有一瞬為她容色所攝。
皇後的手指輕輕地顫了顫,華貴的護甲在錦緞的下裙上頭劃了一下,這才無意般的端起手邊的杯盞掩飾,目光卻順勢掃到了阮琨寧身後的雲舒雲夏,眸光登時一抖,将杯盞放下的聲音也大了些,似乎不經意一般的道:“雲舒雲夏都是在宣室殿呆了經年的老人了,你倒是有福氣,叫陛下把這二位姑姑都予了你。”
阮琨寧輕輕地笑了笑,不動聲色的道:“皇後娘娘才是世間福氣最濃厚的,我哪裏比得了呢。”
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笑吟吟的道:“還真是個……讨人喜歡的姑娘,嘴巴這樣的甜,很難會有人不喜歡吧。”
她身邊的那姑娘似乎是有些不滿,上前一步輕輕地扯住皇後的衣袖,發髻上的翡翠連珠步搖閃爍出明透的光澤,同皇後撒嬌道:“姑母方才還說我出色,可眼下居然全然只能見得到明沁公主了呢,風向可是轉的太快了,如此湘意可是不依的。”
皇後疼愛的拍了拍她的手,眼底的情緒也柔和了些:“你們二人都是極為出色的,本宮眼瞧着,竟是不相上下呢。”她輕輕地把那姑娘拉到阮琨寧身邊,笑盈盈的道:“明沁有所不知,這是我娘家侄女,小字湘意的,雖然是嬌慣壞了,可不知情的人瞧起來,還是有幾分樣子的,本宮覺得,她同你一起,可稱之為雙璧了呢。”
話一說完,皇後再朝着并立的二人掃了過去,原本面上自得的笑意卻是忍不住一僵。
兩個人不站在一起的時候還覺察不到什麽,畢竟阮琨寧雖然生得極美,可謝湘意也是氣質清華面容靜美的難得美人,還可以說一句各有所長。可如今二人真的俏生生的站在一起的時候,這種對比可就是太明顯了。
皇後也不知道是怎的,明明兩個人都是一等一出色的,明明阮琨寧連頭發都是半散着的,一絲朱釵裝飾之物也無,而謝湘意全副頭面珠光寶氣不說,發髻也是極為貴氣,可饒是如此,還是在阮琨寧面前被襯托得一絲光亮也無,倒像是偷了小姐朱釵衣飾的丫鬟站在了正主面前,哪怕是通身珠光寶氣,可心底到底也是發虛的,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就是此刻殿內的宮人們,她精心培養的心腹,目光也是止不住的流連在阮琨寧身上,謝湘意滿身的珠玉輝光在阮琨寧的身側,頓時顯得可笑了起來。
雖然皇後也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說,螢火之光,委實是難與皓月争輝。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再忍忍啦, 過兩章就要開始蘇辣,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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