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故人

Name: 蒼穹之上
Author: 伊洛羽

“我覺得一時半會恐怕咱們得待在這。”陳叔說的簡單，但是她心裏明白，看來那個曲變态出手了，沒想到蔡紹齊也是他的人，真是可惜了，看起來倒是挺正直的一人。

“這樣也好，總歸來的都是自己人，免得防備來防備去還累得慌。”穆狄倒覺着這樣挺好，都是熟面孔，還能自由行動。

一想也是，趕走了他們，餘下的那些無辜炮灰指不定能逃過一劫，當然，後來他們才知道，變态就是變态，一般常人的心性和思維還是難以企及的。

約莫是真累了，蘇穹睡得很沉，穆狄垂眸看着她安靜的睡顏，嘴角勾起一絲淺淺的弧度，伸出手替她将落在頰邊的發絲輕輕的壓到耳後。

休息了一會，大家都精神多了，他們現在物資充足，武器也有，以防萬一，大家的活動範圍僅限主控室內，好在這裏足夠容納他們十幾個人，比之前的臨時休憩區還好得多，隔離區防的穩固，只要不啓動按鈕，那些實驗對象就沒有任何威脅，當然，具體有多少種類，包括數字他們要進一步統計，這個任務便交給了何思雨和言易，這兩位都是研究所專員，經驗豐富，尤其何思雨知道了言易的身份後，大為同情，倆人熱火朝天的投入到數據統計分析和研究當中。

羅韬和程敏白舫陳叔複雜大門的重新修複，雖然他們占據了主控室，但是大門洞開，總覺得後防不穩，萬一也有像他們一樣偷溜進來的，豈不糟糕，所以大門的複修是重中之重，好在羅韬大學時便主修建築，又拼湊了些材料，大門總歸是閉上了，剛開始看到兩旁的那些玻璃室都吓得面無人色，生怕下一秒那些玩意兒就撲了過來，等過了幾天，他麻木了，左右那些玻璃材質的防護級別甚高，裏面的喪屍完全奈何不了他們，頂多是龇牙咧嘴吓唬人而已，到最後連程敏都敢大着膽子沖它們揮揮拳頭。

穆狄和蘇穹自然不必說，兩位精神力加持者只需要把控好主控室即可，這可是心髒中的心髒，萬不可掉以輕心，正好也能趁這個時間将所有操作都熟悉一通，現在的操作臺于他們而言完全不成問題。

肖克昀和譚耀周楠範焜幾人負責逃生通道的清理維護，以保萬無一失。

至于柏雅自然将醫生本職發揮到極致，昏迷狀态的褚克陽便是由她照料着，不知是錯覺還是其他，這幾天他的臉色看起來比之前似乎好了不少，雖然蒼白但已經不泛青色了，穆狄認為，也就這兩天他應該就能醒了，聽到這個消息，蘇穹由衷的高興，那喜不自勝的模樣讓某人有些惆悵，這位故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穆狄的判斷很準，褚克陽是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

他有些艱難的睜開眼，眼前模糊一片，但是看起來好像不在監獄……這是哪兒？

“你醒了啊！”柏雅欣喜的叫了一聲，趕緊回頭去叫蘇穹。

蘇穹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他面前，神情有些激動，還有忐忑。

“褚大哥……”她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果見他一臉茫然的看着自己，不知是想不起來了還是根本不記得。

褚克陽的腦子一片混沌，看着湊到自己跟前的年輕女孩，更迷糊了，她認識自己嗎？

“褚大哥，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37啊，那時候我們一起訓練，每次我都哭，每回你都隔着房間哄我，你都不記得了嗎？”蘇穹眼圈微微泛紅，似是想起了那些痛苦難耐的時光。

褚克陽的瞳孔驀地一縮，腦中的混沌飛速散去，37……那個小女孩？

“你是37？小……穹？”褚克陽好不容易拼湊起那些零碎的記憶，不大确定的喊出了這個名字。

“褚大哥……”蘇穹哽咽着點了點頭，半蹲在地，握着他的手，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一直站在身後的穆狄幾不可查的挑了挑眉，心裏隐約有了猜測，看來是蘇穹改造時期的舊識。

“小37，你怎麽在這？”他似是想到了什麽，眼睛驀地瞪大，死死攥着她的手：“他們是不是也把你抓來了！不行！你要趕快逃！不然會沒命的！快逃！快走！快！”眼看着他的情緒幾近崩潰，蘇穹趕緊上前輕拍着他的肩頭，不住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褚大哥，我是來救你的，沒事了，沒事了，放心吧。”

就這般說了許久，他的情緒才漸漸平複下來。

“你是來救我的……”他擡起頭，無意識的重複着。

蘇穹心裏跟揪住了一般，以前不管再苦再折磨，褚克陽都挂着溫溫淺淺的笑，逗着她，鼓勵她，讓她重新燃起生的希望，曾經那般堅韌爽朗的人，如今卻被折磨成這個模樣。

蘇穹用力點了點頭：“褚大哥，我們一起出去，再也不待在這個鬼地方了。”

他怔怔的看了她許久，而後埋着臉開始悶聲哭泣，濕潤的淚流了她滿掌，心裏卻疼的不行。

褚克陽将醒，情緒還不大穩定，蘇穹并不敢多問，只待他再修養幾天平複一下再說。

柏雅重新将他安頓好，蘇穹只覺得胸口悶悶的難受，從通道出去想到外面散散心，這幾天一直待在地下，感覺自己都快發黴了。

身後不輕不重的腳步聲一直跟着，她知道，穆狄在後面，倆人就這般一前一後走了許久，終于到了門口，久違的陽光斜斜的照射進來，刺得眼睛生疼。

她有些不适的擡手遮住了眼，将将擡上，便覺眼前一暗，穆狄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刺目的陽光，她看着他，仿若卸了力一般軟軟的靠在他身上，唯有這樣，滿身的疲憊才覺得和緩了些。

“穆狄……”她悶悶的叫着他的名字，仿佛這樣就能給予自己力量。

“嗯。”穆狄的眸間閃過一絲心疼，輕輕應着。

“我覺得好累。”她嘆了口氣，伸手環住他勁瘦的腰身。

“那就休息會，我在。”下巴抵着她的發頂，蹭了蹭，滿心的疼惜幾欲要溢出來了。

蘇穹依言閉上眼，內心的焦灼不安漸漸被撫平，穆狄總是最讓人安心的存在。

“那個人，是我被改造的那一年結識的難友，他叫褚克陽。”不知過了多久，蘇穹低低柔柔的嗓音徐徐傳出。

穆狄依舊重複之前輕拍的動作，應了一聲示意自己正聽着。

蘇穹憋了許久，只想跟他倒個底朝天：“剛剛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很面熟，然後腦子就跟炸開了一般，關于那一年的記憶蜂擁而出，怎麽訓練，如何改造，沒想到這具身體受了這麽多苦。”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纖細的胳膊，上面光滑緊致，除了膚色略黑一點，連道傷疤都沒有，卻不知，曾經的這具身體千瘡百孔，刀創無數，數不清的細胞重塑，血管重建，而後便是日複一日暗無天日的訓練，每天高強度的集訓讓她苦不堪言。

“那時候，每天訓練完，一回到牢房我就躲在監控死角裏哭，褚大哥在我隔壁，他是3號改造人，我們都是單獨囚禁，獨自訓練，沒有任何的交流，直到那一天我正咬牙哭的時候聽到了一首歌，很簡單的安眠曲，他唱的也不着調，但是我卻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動聽的音樂。後來的每一天，他都會給我唱歌，來來回回就這一首，然後我們會斷斷續續交流一會，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我那時候改造成功，聽覺比常人要靈敏，所以能聽到，即便這樣，每回交流下來都累得慌，但是也是因為他，讓我熬過了最艱難的日子，我們只見過一面，就是他被帶走的那一天，他隔着厚厚的玻璃牆看着我，笑的很溫暖。”蘇穹娓娓道來，穆狄又将她摟的緊了些。

“雖然我并不是蘇穹本尊，但是我能活下來，也是幸虧有她，讓我有了容身之處，她于我，有大恩。所以，我要替她好好照顧她的故人，她的過去。”蘇穹從他的懷中仰起頭，聲音雖輕，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堅定。

穆狄自是知道她的性子，雖說她沒了記憶，但是性子卻變不了，萬妮達從來都是這樣，恩怨分明，重情重義。

“放心吧，他只是剛剛蘇醒，體內幾種病毒相互膠着作用，等到趨于平衡，就一切正常了。”穆狄說這些并不是安慰她的話，之前他便用精神力細細致致的将褚克陽的身體內部肅清了一通，說起來，他真的很幸運，幾種病毒相互作用，相互制約，他非但清醒過來保留了主觀意識，還能壓制的住，從另一方面來說，這個人的心智必是異常堅毅。

蘇穹點點頭，身體本能的反應給她的沖擊太大，讓她一時有些失控，現在一說完，感覺輕松多了。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也趕緊回去吧，外面畢竟還不大安全，我去看看範焜回來了沒有。”蘇穹又恢複成一貫的冷靜利落。

穆狄知道她找範焜做什麽，習慣性的往周邊掃了一圈，神情微微滞了片刻，旋即若無其事的拉着蘇穹退回通道內。

離他們不遠處的T3航站樓外，正進行着一場惡戰。

“隐蔽隐蔽！”蔡紹齊雙目赤紅，嘶吼着下命令。

“隊長！我們被包圍了！”身旁的士兵滿頭大汗，手上的槍也沒空着，但是喪屍的數量太多，更要命的是它們分成四批，将四個方向堵的密不透風。

蔡紹齊腦子很亂，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面前的士兵不斷倒下，數不盡的喪屍密密麻麻的朝他們逼近，它們就像敢死隊一般，絲毫不畏懼槍彈的威力，随着包圍圈的不斷縮小，槍支的射程受限，每每胡亂射出，只有零星幾槍打中爆頭。

蔡紹齊狠狠咬牙，一把将槍別回腰內，拿出雙刃：“棄槍，換刃！朝東南方突圍！”那裏，是T2航站樓，蒼穹小隊的人……

自打蒼穹小隊的人出逃之後，他們随後的日子突然變得無比艱難起來，原本很難見到蹤影的喪屍獸人，這幾天可勁的往他們跟前湊，他們雖然武器先進，但是耐不住那些玩意兒上蹿下跳滿場飛啊，彈藥倒是費了不少，卻收效甚微，還有幾次遭遇了突襲，他們現在的人手已經損失了大半，而今不過五六十人，而他手下的兵也死傷殆盡。

絕望的時候，那些民間異能者哭喊着蘇穹幾人的名字，大聲嚷着救命，可是他知道，即便他們在附近，也不會出手相救，畢竟，是他不仁在先。

想到那幾張鮮活生動的面孔，蔡紹齊內心一片凄涼，就自己而言，對于他們，是敬佩的，甚至帶着幾分仰慕，但，他是軍人。

只不過，當他第五次發出求救信號依然沒有回應時，他便知道，被放棄了，也許，從一開始，他們便是一顆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