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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男人。

包裹得嚴嚴實實，露出一張臉大半被眼鏡蓋住，鏡片上是被自己呼吸時帶出的熱氣熏出來的霧氣。

見鄭Cora即将拐彎走到大道上，他加快步伐從坡上跑下來，拐彎兒時沒剎住車甚至還崴了一下。

“請等一下——”

鄭Cora再往前走兩步，身後又傳來了“請等一下！”的聲音，還有地上的積雪被皮鞋跑動摩擦時發出“咯吱咯吱”的擠壓聲。

“這是我的名片，我是MKS的選角助理。”

鄭Cora并沒有伸手去接，她只是換了一個拿傘的姿勢，稍微擡起來的雨傘讓他能夠更加清楚地看到對方的樣子。MKS她有所耳聞，忠武路上這種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公司少說也有十來個。

申敏浩編制挂在MKS，但是他選角導演助理的崗位卻是靠上這一部企劃中的電影才有的身份，說白了就是一小打雜的。

從深秋到現在的年末，他幾乎走遍了首爾極其周邊所有中學，遞出了至少三千張個人名片，成功赴約的人數在兩百人之內，但是依然沒能滿足電影制作組的要求。

直到現在近乎是“走投無路”的地步，他才把目光投向這些根本不可能涉足娛樂圈的高等女校學生。

申敏浩喘着氣，面前的女孩子一張素淨的面孔幾乎是他目前看過最讓人記憶深刻、不遞名片終身後悔的那種程度。制作組的素人要求哪能是完完全全的“素”：要上電影大屏幕的，面孔無論如何也要過基本關，尤其是眼神。

但是面前這位，就像冬日裏雪停後，那一束穿過濃霧穿過寒風，帶着一層薄薄的暖意、卻依然讓人觸動的光，有着一種讓人渴求至極卻無法緊緊握住的美。

對方眼神澄澈，明明沒有多熱烈卻能夠在對視時感受到悸動。細膩白皙的肌膚蹭着圍巾，冷暖交織之下有着一股讓人想要憐惜的柔弱。

非常高級但是并不至于太過讓人覺得遙不可及的美感，至少在申敏浩這兩天的觀察來看，對方并非美在皮囊，而是骨相質量絕佳、皮相錦上添花的天賜面容。

這部電影并非沒有其他人選，才輪到非要到大網撈魚般艱難的素人海選——論演技尚且能看且有經驗的，童星出身的十代女演員也不在少數，但是很顯然，如果這些十代童星能行的話，申敏浩就沒必要頂着寒風飄雪，天天像個變/态一樣守在各個中學校門口盯人了。

“估計你這樣的女孩子已經接了無數張類似的名片，但是我還是懇求你，一定要試試……”

申敏浩也是說到累、累到吐，“林泉澤導演會執導這部電影，請你務必要試試看。”

林泉澤在韓國電影界的地位自然不消多說，如果申敏浩面對的只是普通女高中生，這種反常規的“推薦”指不定就成了。但是鄭Cora只是抿唇，用帶着手套的手将自己的圍巾往上拉了拉，抗拒的意味是委婉而堅定的。

但凡是關注一些娛樂圈新聞的，誰不知道林泉澤擔任了今年仁川亞運會的總導演，并且明年上半年還有一部電影即将上映。這種情況下，除非這位年近八十的老導演有分/身，否則不可能在一部正在拍攝制作的電影企劃中，跳到另一個連角色都沒選完的新坑裏。

“Cora——”

鄭Cora視線轉開，對上路邊一輛黑色的商務車，金載俊只帶着一頂黑色帽子，朝這邊招手走來。

申敏浩不消片刻就猜測到這兩位的關系，他又将目光投放在女孩子漸漸走遠的背影上：單純就現在的形象來看，對方身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練習生的痕跡！

“剛才那人是誰？我看上車之後他依然往這邊盯着，你不認識他嗎？”

鄭Cora劃拉着手機屏幕，擡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氣，“不認識，說是推薦我去試鏡的。”

金載俊“哦”了一句之後笑出聲，“找人找到這裏，也真是……”

很顯然，大家都知道女高門口蹲素人是一種很煞筆很無用的行為了。

“今天的演技課你稍微得注意下，崔室長那邊推薦了lami過來，她之前是有過經驗的，最近也開始被推着參加了不少試鏡。”

金載俊是張室長同班底的，而崔室長那邊則是另一名經紀人負責出道前練習生的相關事宜。公司資源是固定的，兩邊勢必有競争。那天高管會張室長連着否定了兩個人，幾乎都是崔室長手裏的。

練習生合約簽訂是分種類的，素人練習生和童星出身練習生更是兩撥不同的“待遇”，張室長和崔室長兩人說不上争鋒相對，卻暗地裏較勁了至少十年。公司裏男女團出到了第四代，眼看着明年又到了五年一次的高管會重組，兩人的暗鬥已經上升到明面。

初冬的時候張室長将鄭Cora送到演技班，和演員約的練習生一起訓練，崔室長那邊不知道磨了多久，花力氣推了一把自己手底下的王牌lami——你一個，我一個，誰也不讓一步。

鄭Cora是見過lami的，兩個人是差了三歲，身高卻沒差別。Lami是典型的韓式甜心長相，而鄭Cora的顏相對之下就有些霸道了，無差別無角度的精致。在張室長和崔室長兩人的明争暗鬥中，她們倆也難免被拿出來比較。

一個是在S/M長大、出道前輩中都頗有人氣的小公主，另一個是空降不到半年完全靠天賦一路碾壓到A班的新任練習生名人。兩人前後腳進了演技班，怎麽看都像是要打擂臺的架勢。

傍晚，金載俊守着鄭Cora用了晚餐，這位叔當着女孩子的面沒忍心吃太多肉，陪着嚼了一大碗綠色蔬菜配上雞胸肉，然後馬不停蹄把人送去上課。

金勝京到的時候，鄭Cora正在老師的監督下做臺詞練習，嗓音非常有辨識度，能聽出很明顯的感情而不是單純的棒讀。她坐下來的角度只能看到對方的側顏，帶着一股天然的完成度，□□着臺詞的兩片薄唇透着健康的粉紅，唇片略薄唇形卻十分飽滿，說話的時候隐約能看到唇邊的梨渦。

鄭Cora念完了将近八百字的一段獨白，迎上老師的目光。

對方的表情從皺眉到舒展大概用了十來秒，“比上次好多了，語速和重音有進步，古文發音依然要下功夫。練字不錯，念詞怎麽就不能一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