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熱鬧

出了永安城,趕三天的馬車才見到大梁邊境的城池——定邑城,也是一個個地在盤查。等到寧長安時,官兵看了好幾眼,問:“兩位是藥王?”

“我師父是,我不是。”

“是就行。”官兵一臉樂呵地把版籍遞過去,跟身旁的官兵耳語兩聲便牽過缰繩,笑道:兩位大夫,請随我來。”

寧長安趕忙把人攔住,“兵大哥你這是做什麽,你先把話說清楚,別拽我們的馬。”

“好好好,我說,我們城裏一員外正在求醫呢,都已經張貼出告示了,只要能治好員外夫人的病,給一千兩白銀,要是不夠,還可以再加。”

寧長安詫異:“那你急什麽呀,你又不是大夫?”

官兵嘿一聲,一臉你怎麽連這個都不懂的表情:“小大夫瞧你說的,我這不是有舉薦的功勞嘛。”

寧長安看向師父,見師父點頭,便道:“那兵大哥你帶路吧,你上馬車來,我路不熟,你來趕車,這樣快些。”

“好勒。”

員外府裏,那位員外看過這兩份版籍後當即把人引進去,毒醫仙留在堂屋吃茶,寧長安進到內室去給那位病患把脈。

員外眉眼間一片憂色,略有些着急地問:“小大夫,我娘子如何,大夫說是受了風寒,可這幾貼藥吃下去,不僅沒好反而愈加不妙了。”

寧長安皺皺眉,把這位夫人的手腕放入被中,轉過頭去,道:“員外爺,能否把夫人這些日子服用的藥物給我瞧瞧,若是有藥渣,一并拿過來。”

“小大夫,我娘子怎麽樣,能治好嗎?”

“夫人的脈象,瞧着是受風寒,實則是中了一種慢性毒!藥,我是可以解;只是夫人懷有身孕,解起來比較麻煩。”

“中毒?”這員外和病床上的員外夫人皆是一愣,那位夫人忽的笑起來,眼淚不自覺地流下,指着她的丈夫罵道:“好啊,你後院那些狐媚子,終于忍不住要置我于死地了,我死了也好,總算是清淨了。”

“夫人,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倘若真是她們其中有人所為,為夫一定不攔着,任由夫人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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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長安忽然有些尴尬,好在去拿藥的下人回來了,當即接過檢查起來,柴胡、黃芩、人參、半夏、甘草、生姜、大棗,這草藥是治傷寒的,沒有異樣;放下後去檢查藥渣,查到某一樣草藥時眉頭輕皺。

“小大夫,你是不是查出來了?”

“這味藥叫芨芨草,形似人參的根須,混在一起若不查看仔細很難發覺,煎藥之後,它的藥渣黑中偏紅。”寧長安嘆息一聲,看向他們:“這就是夫人所中之毒,每日攝入些許微末的毒性,積累而成,至少有三月了,藥方中并無芨芨草,應該是煎藥時被放進去的。”

聞言,員外夫人的臉色一點點難看起來,臉色變了又變。

在這員外府中住上大半個月,這位夫人的毒解了,真兇找到了,竟然是來探望她并一直留着照顧她的庶妹,讓嫡姐難産而死,她便能嫁過來,取而代之。

“這就是後院,阿寧大夫,你是幸運的,游歷四方,不用困在後院裏經歷女人之間的腥風血雨,那種不見刀劍的厮殺比之戰場上的,一點都不差。”

寧長安莫名地身上一寒:“夫人——”

“哈哈,我也是幸運的,遇見了阿寧大夫你,否則再過一個月,恐怕就要命喪黃泉了。”員外夫人真覺得是劫後餘生啊,緩和過後,情緒調整過來,笑道:“阿寧大夫,不知你們要在這城裏住多久,有用得着我的,你盡管開口。”

“多謝夫人,只是我跟師父已經住一段日子了,這就要趕往下一處,有緣會再見的。”

“好,我會記住阿寧大夫你的話,有緣,我們會再見的。”

告別這員外府,寧長安還是忍不住問道:“師父,為何會這樣,那是親姐姐,懷着身孕的姐姐,她怎麽能下得了手?”

毒醫仙倒是很看得開,淡然道:“這世間什麽樣的人都有,好人,惡人,外表兇狠內心良善的人,外表柔弱內裏奸詐的人。人性,永遠是最複雜難測的,千萬別因一個人的相貌而輕易斷定這個人的好壞善惡。”

寧長安重重地點頭:“徒兒記住了。”

*****

大周,盛京,皇宮

那座帝王日常起居的宮殿建章宮中,慶隆帝端坐在龍椅上,面容透着一絲悠哉,偶爾端起茶杯輕飲一口;下方坐着的是寧王和慎王世子,一個面色平淡,一個在極力克制。

慎王世子是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三哥都挺身犯險親自去那種江湖兇險之地求藥來了,可人家什麽反應?

雲颦夫人倒還知道要說一聲謝的,那駱姑娘就絕了,原先什麽樣,還是什麽樣,不僅一個謝字都沒有,這架子還越端越高!

尤其是,福全大長公主的幼子,那位表叔也去湊熱鬧,但凡三哥送樣禮物過去,他必定緊随其後;只要三哥前腳上門,他必定後腳就跟到。

兩個多月了,不,算上從去年臘月開始,到現在五個月了,是塊冰都該捂化了,結果人家可好!他心頭直冒火,就不想再忍着,幹脆就找皇伯父下旨賜婚,側妃,夠給面子了。

只是皇伯父說想問問雙方的意思,慎王世子咬牙切齒地想,最好她們能識趣!

随着內侍的通禀,一身紅衣,珠光雲鬓的雲颦夫人緩緩走來,緊随其後的是被映襯的愈發淡雅出塵的駱明霜。

行禮過後,慶隆帝賜座,把意思簡略說了。

雲颦夫人聽得一副受寵若驚狀,紅唇微張,淺笑道:“皇上,這是天大的恩德了,霜姐兒真是前世積大德了才能有這樣的造化,只是,就怕……”微頓,轉向寧王,遲疑道:“不知,我們霜姐兒是否還算入得了王爺的眼?”

慎王世子狠狠握拳,特別有一種想要打人的沖動。

容涵微微一笑,瞥雲颦夫人一眼後掃向她身旁的素衣女子,低着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視線向下,見那兩只白皙的雙手交疊着,很平靜地放着,就如同她這個人,很平靜。

“本王傾慕駱姑娘,想以王妃之位相聘,姑娘願意嗎?”

雲颦夫人一怔,有些訝異,寧王說真的假的?不,皇上在這,藴貴妃不會同意的,若是入寧王府,側妃已是極限了。

慎王世子牙齒都要咬出血了,識趣,最好識趣啊!只是他沒想到,人家還真識趣!

駱明霜擡頭,面容平淡如水,平靜道:“寧王擡愛,小女子受不起。”心中冷笑,誰想做寧王妃就是活得不耐煩了,還要把整個家族給賠上,株連九族!

雲颦夫人眉頭微皺,這話說的,過頭了。

容涵深看她一眼,嘴角的笑容未變,轉向上首,笑道:“父皇,我們雖是皇家,卻也不好強人所難,勞您為兒臣費心,實在是兒臣不孝。”

慶隆帝擺擺手,和藹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往後做事可不能再僅憑自己的喜好就率性而為,姑娘家臉皮薄,說話要顧及些。”

容涵颔首:“兒臣明白。”

雲颦夫人心頭微沉,她當然聽得出來,皇上這話實則是在敲打她們!

出宮後,還在馬車裏便開始對侄女教導:“霜兒,你方才的話說的過了,你這話說出來,你讓寧王怎麽想,皇上又會如何做想?

明日就給寧王下帖子,給寧王解釋一番,不是你要推拒他,是你不忍心他難做,只是你說話率直,一定要跟寧王解釋清楚,明白嗎?”

駱明霜默默地聽着,她對大姨的話什麽都可以聽,就是不能聽關于泓景帝的,否則他們全家都會身首異處的。

“知道了,大姨。”明日,她還要把那位姜三爺約上,讓她單獨和泓景帝待在一起,她可受不了。

宮門口,容涵眯眼看着那馬車遠去的方向,他猜,他明日一定會收到一張帖子,駱姑娘給他的帖子,只是赴約之後,姜毅不足一刻鐘便會緊随而至。

初始是巧合,姜毅閑着無聊來湊熱鬧;次次都能撞上,可不是什麽巧合,一查就能查出來的。姜毅出現前,他被客套地像第一次見面;姜毅出現後,他就能被排斥地像局外人了。

容涵還真是有一絲想不通,她敢那麽硬氣地把家醜給曝光,怎麽就不敢違抗雲颦夫人的命令;還是,她只是想體會旁人圍着她轉,那種衆星捧月的感覺?

忽的笑了,陽光打在他臉上,唇畔如水波微漾的笑容愈發迷離閃爍,那他明日就再去湊個熱鬧吧,好好打量一番。

皇宮中,等兒子侄子全都退下後,皇帝的龍顏直接沉了,慶隆帝冷冷一笑,幸虧他兒子清醒些了!

寧王擡愛,受不起!說的可真好!這是想把皇家的臉面都踩到她的腳底下去嗎?!

帝王的心思永遠是最難測的,這點不假。沒人知道,對這姑娘,慶隆帝是厭惡的,厭惡到連讓他賜婚成全兒子心意的心思都沒有,否則他直接就下旨了,哪還用得着這一問。

一個名聲有損,想嫁一個好人家都難的女子,就因為得了皇子的垂青就敢一個勁端着,在他兒子都親自去江湖險要之地求藥之後不僅一點感激回報之心都沒有,還敢屢屢拒人以千裏之外!

這樣的女子,她還有一點點良心嗎?!

梨源谷是何地,雪山靈蛇丸又有多難得!想硬闖就會被毒昏過去,那就只能等着通過藥王的考驗才有可能拿到靈藥,這考驗會輕嗎?

慶隆帝不用想就知道他兒子去梨源谷求藥有多不容易,何況他還是知道的,那根本就是雲颦的試探,那丫頭根本就好的很!

侄子來找他下旨賜婚時慶隆帝就冷笑,他都能猜出來雲颦和她那侄女會說些什麽!結果還是出乎他意料了,他還真是沒見過這麽不識好歹的丫頭。

兒子清醒了些,可這不夠,慶隆帝眸光一厲,他得讓他兒子死心!

至于雲颦,或許該動一動了,免得養得她的胃口大的都不知道自己是幾斤幾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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