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為何
往昔有多甜蜜幸福,真相撕開的那一刻就有多殘忍傷人,能令人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原配,八年?”寧長安忽的覺得有些站不穩,抓着木門,心跳加速,下意識地搖頭:“不,你弄錯了,我相公,我相公的原配是我,夫人你認錯人了。”
方王妃搖搖頭,好笑道:“妹妹可真是會說笑,相公認識你時都二十多歲了,怎會沒有成親?不妨告訴妹妹,相公十五歲時就娶了我,八擡大轎明媒正娶,第二年我們就有了第一個孩子。”
說到此,方王妃臉上笑意盡收,傷感起來,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面帶懇請:“原本這一切都好好的,安安穩穩地過了這些年,可是妹妹你出現了,相公不要我們了。
就算我人老珠黃,府裏那些庸脂俗粉沒有一個能比得過妹妹,我們都該認命,可孩子們怎麽辦呀?妹妹,你如今也是母親了,你想想這麽小的孩子沒了父親,可不是要受盡欺淩。
妹妹,你是個善心人,姐姐求你了,可憐可憐府裏那些孩子們,他們都是小少爺的哥哥姐姐,也要喊你一聲姨娘的;你可憐可憐他們,跟姐姐回去,咱們一起把相公帶回去吧。”
姨娘,府裏,孩子們?那她是什麽?寧長安有些恍惚,眼前像是出現了好幾個身影,張了張嘴巴:“你說,我是個外室?”
她知道外室,娘親說,那是男人安置在外頭的女人,比通房丫頭還不如,正經人家都看不上外室。她這是做了外室,她自己都很不恥的外室?
“妹妹可別這麽說,相公疼愛妹妹還來不及,怎會舍得妹妹做外——”
“寧兒!”
鳳祁南趕回來看到這一幕,頓時心頭一涼,跑上前把人抱住,而後看向這個跟他說今日會離開,讓他去送行,就當是最後訣別的王妃,眸光一點點泛冷,一字一句道:“這位夫人,你請自便,我們要關門了。”
方王妃心頭一痛,滿懷期待地看了這位新妹妹一眼後點點頭,轉身往外走去,鳳祁南當即把大門關上,看着懷裏失魂落魄的人兒,心中一緊,把人打橫抱起往屋子裏走。
“寧兒,寧兒你怎麽了,你跟我說句話,你看看我。”
鳳祁南手忙腳亂地哄着懷裏的人,心頭的不安一點點擴大,“剛才那人跟你說了什麽,是不是她欺負你了,你告訴我,寧兒,你別吓我……”
寧長安怔怔的,整個人都有些癡癡的,呆呆的,像是什麽都沒聽到,最後是兒子的哭聲把她喚回來,小嬰兒餓了,要喝奶。
她急忙把身邊的人推開,把孩子抱起來,解開衣裳給兒子喂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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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兒,”鳳祁南心裏忐忑極了,雙手都像是無處安放,眼眶泛紅,想碰碰她就被推開,抱都不肯讓他抱一下。
“寧兒,你跟我說句話好不好,我哪裏做的不好,你打我罵我就是,你別自己憋着,你別吓我,寧兒——”
寧長安看着兒子吃的滿足的小臉,怔愣片刻轉頭看去,目光虛浮,她覺得不真實,剛才的一切都像是在做夢,良久,問:“你早就成婚,如今妻妾兒女成群?”
“寧兒,誰跟你說的胡言亂語,是不是剛才那個女人,是不是她诋——”
“說實話。”聲音輕飄飄的,寧長安看着他,看着看着眼眶就紅了:“說實話,你說假話,我們就徹底完了。你說,你是不是姓鳳,生在五月十九,左肩有一顆極小的紅痣,你說,是還是不是?”
鳳祁南心頭鈍鈍的,臉上想扯出一絲笑容,這一定是他笑得最難看的笑容,澀然道:“是。”
“那你告訴我,你的生辰,你的左肩有顆極小的紅痣,那麽小的紅點,這麽私密的事,剛才那位夫人是怎麽知道的?”
鳳祁南答不出來,“寧兒——”
寧長安眨眨眼,一道清淚落下,問他:“為何呀?”
鳳祁南當即把人抱住,把他們母子都抱在懷裏,像是這樣就能永遠不會離開他,埋首在她的肩窩裏,心痛的開口:“我父親定下的,十四歲時他給我選好的,十五歲時我按父親的意思把人迎進門。
我最初見到你時,我以為你對我有什麽企圖,所以我故意接近你;可我沒想到,你對我那麽好,好的讓我放不下。我沒騙你,父親姨娘都不在乎我,兄弟是仇人,我跟你說的是真的,寧兒。”
說了,終于說了,她終于聽到實話了,原來她真的只是一個安置在外頭的女人,她是一個外室啊!
寧長安想笑,大笑一場,可是笑不出來,碰碰嘴皮子,發出幾絲聲音:“今日是,二月十八嗎?”
“是。”鳳祁南擡頭,盡量讓自己平靜些:“寧兒你要做什麽事嗎,你告訴我,我去做就好。”只要你別再想這件事就好。
沒事要做,只是覺得該記住這一日,這一日,她這輩子,完了。
寧長安忍不住想起來,家中從小對她的管束,慧摩大師給她算的命,十八歲前不能見生人才能一生福澤綿長。
她不聽,見了生人,所以她這輩子也完了。
低頭看看兒子,把孩子抱得更緊些,拿自己的臉頰蹭蹭兒子的小臉;真好,她有兒子,她還有兒子,她能守着兒子過下去。
“寧兒,你跟我說句話,”鳳祁南頭一次覺得這麽沒底,像是掌心的沙礫,在自己的手中,可是握不住,一用力還會從指尖流掉。笑了笑,柔聲道:“寧兒,你要去做什麽事?”
寧長安沒應,低低地問:“你的妻妾,也不在意你嗎?”
“寧兒你怎麽那麽傻,她們在意我什麽?我這張臉,我能給她們帶去的好處,一個個,都想從我身上獲取些什麽。寧兒,你以為我要是長得醜陋,愚鈍不堪,家徒四壁,那些女人有誰會多看我一眼?”
寧長安笑了,凄美悲涼:“所以,你把她們放下了,連你的兒女也放下了?”
鳳祁南搖頭:“我走,他們依舊能錦衣玉食,呼奴喚婢,甚至日子過的更安穩;我留在那裏,後院的女人不會消停,他們也不見得能過得好。”
好像是可以這麽說,後院的女人多了,不會安寧,要是那男子沒了,那後院就能消停了,寧長安臉上的淚痕未幹,問:“那現在怎麽辦呀?”
鳳祁南捧過她的小臉,滿是懇求:“寧兒,忘了好不好,當剛才那一切不存在,我們把它忘了,過我們自己的日子……”
寧長安想說好,可說不出話來;她想哭,真的就哭出來了,淚珠連成串不停地往外冒,怎麽也止不住,弄得懷中的孩兒也跟着哭起來。
鳳祁南手忙腳亂地哄着他們母子倆,他的心更疼,疼地要裂開了,疼地讓他想冒眼淚。
站在庭院中的小厮聽到屋中傳來的哭聲連連嘆氣,這下好了,王妃孤注一擲把事情給攤開了,夫人心裏這道坎想過去恐怕就沒這麽容易了。
尤其是,夫人現在這樣,哪還有心情走!
若按主子猜測的,是皇上要找主子回去;主子為了夫人不願意回去,夫人這會兒又邁不開步子,避不開,萬一皇上想對夫人做什麽……他都不敢想下去了,頭要疼死了。
屋子裏的哭聲漸漸止住,鳳祁南走了出來,被趕出來的,一臉的悲痛,隔開好一段祝況都感受了,當即上前請罪。
鳳祁南擺擺手,不用的,他明白,人家有備而來,打定主意了,哪能避得開?!有些搖晃地走到書房,剛坐下,看他跟進來了,“下去吧,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祝況只能把自己的猜測跟主子說說,他猜主子現在沒多餘的心思想其他的,可這真不能等啊,要是有個萬一,皇上要下殺手,要取夫人的命怎麽辦?
要是夫人出事了,他都不敢想主子會做出些什麽事來。
鳳祁南一怔,眼中的精氣神一點點聚攏起來,皇帝會有可能對寧兒下殺手嗎?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何況燕王妃這麽一鬧,今日就這麽離開了,暗中盯着他們的人馬一定知道了;飛鴿傳書回去,幾日就會到皇帝的案頭!
最遭的情況,就是不用半個月,殺手就會過來,要取寧兒的命,只為讓他斬斷情絲!鳳祁南眼中一寒,手撐着桌案,冷聲道:“五日後啓程,避開在暗中盯梢的探子,去,去大周,襄州。”
祝況當即應是,下去準備。
鳳祁南深吸一口氣,把較為細致的荊江一帶的輿地圖找出來,細細看過去,思量着應該走那一條路線才最為安全隐蔽。
何況大周不能久留,否則他在暗中的産業不好帶,在大周住個半年就得回大梁,找一個更為隐蔽的住址。
去南邊,對,去南方,找個沿海的小鎮住着;寧兒想看海,正好可以讓她天天看到海洋,便是有什麽危險,他們去出海,什麽都不用怕了。
一個下午,鳳祁南就在書房裏安排接下來的事,細枝末節都設想好,如何安排最妥當。只是他忘了要去想,在知道他早已有妻兒後,他心愛的女人是不是還願意跟着他走。
晚膳,寧長安勉強用了小半碗米飯,她還要給孩兒喂奶,她要是不吃飯,會沒有奶水,孩兒會餓着的。
鳳祁南把心中的酸澀全部壓下,不顧她的意願把人抱在懷裏,摟緊她,跟她說接下來的安排:“寧兒,五日後,我們就啓程去大周,我帶你回襄州去。
不用收拾多少行李,日常換洗的衣物就在路上買吧;你一定想你師父了,我們帶瑾兒回去,讓前輩看看好不好?”
“走?”寧長安怔了怔,吶吶地問:“你帶我回大周,那你在這裏的一切,都不要了嗎?”
“寧兒你在說什麽,我娶你的那一日,我就已經做好選擇。”鳳祁南滿是希冀與懇求,哄道:“寧兒,忘了吧,把今日的事全忘了,我們過我們自己的日子,忘了那些事;他們會過得好的,沒有我,他們能過得更好的,我們忘了吧。”
寧長安未語淚先流,閉上眼靠入他的脖子裏,低聲道:“我累了,睡了吧,你別碰我。”
鳳祁南心頭一痛,只能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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