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高樓兇案

路希揉了揉惺忪的雙眼，驟然發現，面前是一串閃爍刺目的探照燈。她旋即眯上眼睛。感官在緩慢複蘇，意識逐漸清醒。她細細聆聽，周圍一片喧嘩，警笛在“嗚嗚”直響。她正坐在一輛空間寬敞的SUV後排，駕駛座上是一個針織套頭衫的男人，成熟精幹，約莫三十出頭。

那是經紀人艾倫，他氣呼呼的捶了捶方向盤，叫了聲：“晦氣！”

路希軟趴趴倚在後座，似是剛從長長的好眠中醒來，脫口而出問道：“你喝酒了？”

“沒有。”艾倫嗔怪。“是前面，被警察封路了。”

路希捏了捏睡得麻木僵硬的肩膀，慢慢接受着腦子裏冒出來的新記憶——這一個，現代社會，娛樂圈，她屬于女子輕搖滾偶像組合，三個成員，分別是烏瑪、阿曼達、娜塔莉。她便是其中的阿曼達。

這天，阿曼達和經紀人因為自己下午突然昏倒的事情而趕去醫院檢查，耽擱到半夜，才确定結果：僅僅是輕度貧血加疲勞過度。艾倫既擔憂又欣慰：擔憂的是手下人身體狀态不佳，欣慰的是，好歹不是懷孕——這也是他沒讓助理出馬，親自帶她去醫院的原因。

憶起他當時緊張的表情，路希幾乎想笑。其實，艾倫大可不必這麽憂慮，路希能清晰感覺到，這個新身體非常青澀，沒有任何那方面的體驗。

倒也不奇怪，記憶裏，雖然她身處娛樂圈這個大染缸，但阿曼達的父親乃是南洋酒店大亨，距離頗遠，保護身在大陸的女兒依舊不遺餘力，她也很幸運還沒遭遇過潛規則；而另一方面，她在中學時代就被相中，直到成立偶像組合、入圈發展三年，才不過區區二十歲，忙碌于工作和學業，迄今還未正經談過一場戀愛——壓根沒機會獻身嘛。

再次“醒來”之後，面對這樣的新身份，不算難以接受。尤其是，穿越回到熟悉的現代世界，路希還是比較适應的。人的生命旅途，總是最初的印象最深刻——骨子裏，她還牢牢記得，自己是那個路氏財團的大小姐。

這是她生活的第六個世界，真名依然是路希，阿曼達則是藝名。路希深深意識到，作者模仿成瘾，而且一定看過《時間規劃局》——通過後視鏡裏，依稀瞧見，她的發型，跟那部電影中的阿曼達·賽弗裏德很像。為此，她還打開名牌包包，拿出手機翻了翻，果然有組合其他兩人的照片；不出意外，她倆的發型，跟另外兩位大明星的曾經造型亦極其神似。

“喂，你有沒有在聽啊，我要下車去看看。”艾倫回過頭對她喊。

路希有氣無力的擺擺手。“去吧去吧。”

駕駛室的車門剛開了一條縫，就有警察叔叔不客氣的走過來了。“例行檢查，證件拿出來看一下。”

艾倫立刻縮了回來。小心翼翼的看着一臉煞氣的公職人員，他遞上自己的駕照和身份證，又催促路希也照辦。“你好，我是‘黑天，。使’組合的經紀人艾倫，這位是阿曼達……”

“什麽什麽，沒聽過。”警員一點面子也不給。“照片和本人不像，出來讓我看看。我們還要檢查車子，你也下來吧。”

路希隐約察覺大事不妙，艾倫也不敢随意抗争——周圍好多警察，這一位也證件齊全。大約真的發生了重大事故。這種時候，千萬別逞一時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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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搜查結束，并未發現任何可疑之處。路希暗暗松了口氣，還好，她和艾倫尚算守法公民，沒有酒駕和藏危險品的嗜好。因為他倆顯得比較配合，警員同意他們上車；但，要進入目的地雙星大廈的話，可能還需要等一個小時。

百無聊賴，她只好刷手機刷朋友圈子。半夜三更，即使将睡未睡，大部分人也不會特別清醒亢奮，對于現狀，還處于一頭霧水階段。只有此刻身在雙星大廈、已經被警察盤問過一通的，才稍稍搞清些狀況：

“是有人跳樓了！”

“聽說是墜樓，意外事故吧。”

“死者是圈內人。”

“女的，我好像看見一點。”

“是秦雯雯！我親眼見到她的助理在哭。”

“你确定？”

“她不是住十六樓嗎，那一層都被封鎖了。”

“還要審查多久，明天是電影節的閉幕式，重頭戲呢。”

“哎，她明天還有節目的吧？”

“誰知道，好麻煩。”

圈子裏一片嘩然，但幾乎所有人都沒能搞清完整事件，又不停有人發牢騷歪樓；要在一大堆聊天記錄中捕獲有用的信息，需要非常認真的甄別。

秦雯雯，這個世界的著名跨界女高音，被邀請為此次白鴿電影節閉幕式嘉賓，預備演唱一曲新作《不屈不饒》。路希搜索着腦海中的信息，慢慢拼湊出她的形象來。唔，面目好像很模糊，那就是跟自己完全不熟了。

這位小明星阿曼達，只在公開場合瞥見過她幾次，兩人根本就沒說過話呢。能算認識？

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反正，路希覺得，一開始就死掉的，應該不會是主角。

艾倫亦發着牢騷，閑着也是無事，就跟路希介紹介紹這位香消玉殒的歌手。“秦雯雯嘛，父母親都是古典音樂界出身，算學二代吧。她大學時期去了意大利，修的歌劇，只不過，嗓子條件有限，雖然勤奮，但水平不上不下的，想來也當不了國家藝術團的臺柱。不過，還真是有運氣。”

“她畢業之後，在歐洲晃蕩兩年，迷上搖滾流行樂，回國搞了一段時間音樂劇，恰好填補了那個時期的空白；有父母人脈幫忙宣傳，她名氣就漸漸打出去了；因此，她被金牌制作人華哥看重。兩人同居四年，出了三張專輯，都大賣熱賣，從此奠定了她的地位，號稱橫跨古典和流行界的靈魂歌手。”

“可惜，她的伯樂某天夜裏喝高了，車禍去世，否則啊……”

“人都死了，說這些也沒多大意義。”路希輕嘆着，望着車窗外閃爍的燈：警燈，近光燈，遠光燈，路燈，高樓廣告燈，窗戶透照過來的房間燈。

“死也是個機會。”艾倫饒有興趣的說道。“好好宣傳作勢，造個神也并非不能。她就算那啥了，也還是下金蛋的雞。”

艾倫這家夥好實誠，路希心想。她也是藝人，他就不怕自己聽到這種話不高興？

或許，這個圈子裏，并沒有這種顧忌？還是自己反正算他手下，不需要遮掩？溫情義氣僅存在于想像，赤，。裸～裸的利益交換才是日常。

好不容易，他們的車終于被放行了。艾倫趕緊趕慢，載着路希去雙星大廈地下車庫。白鴿電影節閉幕式，她們“黑天。，使”也撈着了演出任務，還是得早點回去休息，為明天做準備。

路希抽出節目單，借着微弱的光瞄了一眼。明天，她們的表演是在中場偏後，不算重要；跟秦雯雯那種壓軸的是沒法比，不過能在這種大型電影節中占據一席之地，也體現了她們三人在業界的地位和人氣——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反正自己暫時不了解詳細情況，姑且跟着作者的劇本演吧。

路希情不自禁想起上個世界的最後。被坑死一次又一次，照理應該已經麻木而絕望。可是，當她來到這裏，又忍不住懷抱一絲希望——畢竟，這個是她最熟悉、最自由的現代社會啊。

這算是某種程度的回歸吧。無論後面作者将打算怎麽折騰她，且讓她先享受下物質生活再說。

可惜，她暫時還罩着偶像明星的外殼。是不是得設法解約什麽的？南洋的家裏有個富翁便宜老爹，加勤奮好學生弟弟一枚，“親媽”早逝也沒有繼母上位，她的小日子得寵無憂。由此看來，好好籌劃，一切并不困難。

原本的路氏財團大小姐，亦并非雄心壯志之人，偏好不過是現代版風花雪月——當年的高中女生，最接近的人生目标，也就先考個好大學。

而她現在，已經習慣被作者安排着人生，最大的願望，自然就是避過各種真會死人的坑，保住小命再作打算。歷經五個世界，還保持貫徹這樣的意志能而不被消磨，路希覺得，自己已經很堅強了。

大概是因為，還有柏林這個同伴一道吧。跟着艾倫慢慢走出電梯，路希默默的想。不知道，他現在——

“哎呀，”一個清脆的女聲音調興奮，“阿曼達你還好麽？”

原本有些精神不振的路希擡起頭，有些驚訝的望着眼前的煙熏妝少女。“娜、娜塔莉。”

其實她差點喊出了“瑪蒂爾達”好不好。這裝扮，簡直像極了。

娜塔莉迅速親熱的拉起她的手。“怎麽樣，醫生肯定說你壯得跟牛一樣，我就知道你沒問題。”

路希很想扶額。親愛的姑娘，你這樣形容“好姐妹”是不是太誇張了些。搖滾少女你直率到這種缺心眼，是會沒有朋友的！

艾倫輕輕推了娜塔莉一把。“別站在房門口大呼小叫，進去再說。”

娜塔莉吐吐舌頭，聽話的收斂了表情，和兩人一起走入“黑～，天使”團隊訂好的套間。“我本來很無聊，要去周圍打聽八卦的；剛好你們回來了，有什麽快說來聽聽。”

正坐在沙發上埋頭玩弄手機的年輕女子聞聲猛然站起。“艾倫，阿曼達，你們回來啦！”

這便是烏瑪了，半長不短的波波頭，還有一根發絲落到眼前。她穿着一件純白襯衣，襯得肌膚粉嫩紅潤；纖長的手指把手機丢到一旁，滿臉的關懷。“阿曼達，你身體還好嗎？”

果然臉長得成熟些，不，是年紀大一點才可靠啊。路希真心感慨。看看，同一個組合的戰友，首先關注的，果然還應該是同伴的身體狀況呢。

雖然，艾倫早先已經和她們兩個通過信息，說她身體并無大礙了。

路希稍作道謝，再度解釋自己不過是小問題，休養休養就好。烏瑪則擺出一副大姐的風範，對艾倫道：“我覺得，我們這段時間确實負荷有點大呢。”

艾倫對她還算和善，并不擺臉色，反而公布好消息。“過了這次白鴿電影節，兩個月都沒有大型商演了；綜藝節目還有校園見面會你們也不必每次三人一起上；我們會抽空去山區療養，呼吸下新鮮空氣、順帶做點訓練。反正上張專輯的餘熱還沒消，新專我們可以多等段時間開錄。”

“哇，愛死你了！”娜塔莉一下子就撲到艾倫身上。“表舅你果然是個大好人。”

是了，路希想起來，艾倫和娜塔莉還有這一表三千裏的親戚關系呢。

艾倫有點嫌棄的甩開娜塔莉。“阿曼達現在沒事了，我們來讨論下新聞。這也算醜聞了，關系着明天的電影節，不能不當回事來提防。你們，想好要怎麽應對了嗎？”

說着，他督促三位女生在沙發上坐好。這個隸屬星輝娛樂的輕搖滾偶像組合可是貨真價實的青少年團體，最大的烏瑪剛滿二十一歲，最小的娜塔莉不過十八歲，他有義務好好給她們仨上上成年人的課程。

“首先，你們把真實情況弄清楚，确實是秦雯雯墜樓，當場死亡。”

三人都神情肅穆，正襟危坐聽他敘述。畢竟是一個圈子的人，兔死狐悲免不了的；經紀人叔叔講重點，怎麽也不能當做耳邊風。

“其次，她雖然跟我們沒太多交集，好歹也簽約同一家公司。你們的表現，決不能太過冷漠。”

見三人皆點頭稱是，艾倫一臉滿意，繼續用心提點。“只不過，這一樁事故，現在還沒有定論。秦雯雯黑歷史本就不很多。而我所知道的，一般人心中，死者為大，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要去跟着傳那些不好聽的東西。公開場合和私底下，多表示點惋惜，帶着耳朵少說空話，千萬別胡亂表态。”

“懂了懂了，一定照做。”娜塔莉連連點頭，宛如小雞啄米。“親愛的艾倫，現在關上門來，我們可以稍微，呃，讨論下這樁兇案真相了嗎？曉得你消息最靈通，我真是好奇得不得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現代篇，好開心~

娜塔莉·波特曼——《這個殺手不太冷》

烏瑪·瑟曼——《低俗小說》

都是波波頭~當時畫了好多稿子，塗起來好有趣

秦雯雯部分參考了sarah brightman，其實我還蠻喜歡她的，主要是time to say goodbye吸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