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後臺相會

如果說剛剛和路希同臺演出的倆夥伴沒發現她的異樣，那是不可能的。然而她們的種種疑惑，卻立即被另一件事完全轉移了注意——也可以說是轉移了重點。

無他，本次電影節嘉賓之一，去年的最佳男配得主，近來炙手可熱的準一線小生，緋聞纏身的花心大蘿蔔，剛墜樓的秦雯雯前男友，柏林，出現了。

挑染過的栗色頭發很有光澤，跟以前的他相比，舉手投足仿佛更有魅力了。真是不容小觑的男主光環啊，而且這回更是明星。路希剛看他摘下“除了裝逼毫無意義”的墨鏡時，腦子裏竟有一瞬間的空白。咳，讓一個小小女配，去抵禦這種帥酷爽翻天的湯姆蘇之力……相當不容易。

呆滞片刻，理智終于回歸。路希望着他在後臺的大準備廳溜達小半圈，然後，不出意外的走向了自己。

此時，準備廳并沒有太多工作人員，不過，也絕不是說話的好地方。“黑天，使”組合雖然是出道幾年的偶像，可在衆星雲集的白鴿電影節僅僅算一個小角色；經紀人不在身邊，唯一的助理正忙得不可開交，任務業已結束的路希三人也就慢悠悠自行走回去休息。過道上，路希被這麽一個人給攔住，周圍凡是眼沒瞎的，都不由得開始浮想聯翩。

柏林竟然擡起一只手，朝着她，将伸未伸。“呃，能不能給我點時間？”

這是要握手，哦，拉手？路希被四周閃亮的目光逼得都想死一死了。她臉熱心跳，暈乎乎的腦子好歹還反應過來，只剩下蹩腳的借口：“那，吃了夜宵就回。”

也顧不得周圍的異樣眼神了，連那些竊竊私語和啧啧稱奇路希都充耳不聞，她真是一點多餘的解釋都不會。不管這些，或者，到時候都丢給好經紀人艾倫想法子吧。

原本，“黑！，天使”也有電影節招待晚宴的邀請函，安排在閉幕式結束後，且唯有娜塔莉決定參加。烏瑪今早忽然改口說沒心情，路希則是身體欠佳，都打算早早回去的。現在，得兵分三路了。路希瞥過夥伴兩眼：烏瑪假作淡定、不置可否，娜塔莉則瞪圓眼珠、小有激動。

柏林注意到這裏氛圍古怪，明白為了什麽，卻也暫時無心處理。雖然他迫切的想要和路希單獨聊聊，但他到底沒喪心病狂，順着她之前的話，還算鎮定的接了下一句：“好，我們吃點東西就回。”

接着，他迫不及待的拉着路希就往另個偏僻出口走，和其他人打招呼都只敷衍半句。簡直是……一點公衆人物的自覺都沒有。

好在這個圈子裏雖然愛傳八卦，可大部分人在公共場合都矜持得很，不會當面追東問西。畢竟每個人都有秘密，看見什麽，心裏先默默記着，不要把所有情緒溢于言表——否則很可能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急匆匆走過轉角，路希還沒來得及出聲吐槽，就被他一把摟住。“路希，路希！真的是你！”

以死別離，前途未蔔，他們在每個世界再會，都有種劫後餘生的僥幸。每次在死亡線上懸吊牽拉，感情已非同一般。柏林雖然身為男性，也難免有熱淚盈眶的沖動。

“別太激動，別太激動。”路希稍冷靜些，吸吸鼻子，第一反應是——“謹慎，這裏沒攝像頭吧？”

柏林松開了她。“應該是死角，我有注意過。先到我車上去，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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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樣兩個身份不尋常的人來說，私密空間真是太需要了。可惜，車庫也不是談話的好地方，于是兩人只得繼續按捺住交流的沖動，盡快驅車離開。黑色的商務車一溜煙跑到附近某處較偏僻街道，柏林環顧四周，覺得基本安全，這才熄了火，對着路希摘下墨鏡。

“唉，麻煩頂透。”最初的激動被沖淡後，他一面嘆氣，一面去夠路希的手。從駕駛位到副駕駛，身體的接觸并不太容易，尤其是兩人都系着安全帶的情況下。

“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他終于握着路希，目光牢牢的鎖住她雙眼。

過往的種種如煙霧氤氲，模糊了路希的視野。她心中波濤翻滾，霎時哽咽。而他，眼底也是滄桑盡顯，嘴角微顫，嗫嚅着難發一言。

路希與他對視了整整一分鐘，終于眼眶泛紅。“還好，你還在。”

經歷的太多，太累，已經快沒力氣再次一同咒罵作者了。路希咬緊嘴唇，低低問道：“那時候……在聖瑪利亞的宿舍，是你趕來了，對不對？”

柏林輕輕點頭。“是我太愚蠢，沒有意識到……抱歉，我還是沒來得及。”

他一聲長嘆，堪堪訴盡邊際渺茫的無奈。路希垂着頭，盯着兩人已然交疊在一起的雙手。“不，其實，是我連累了你……那會兒，你根本沒必要一起送死。”

“反正，沒了你，那個世界，待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柏林聲音亦壓得很低。

一直以來，他在那兒各種努力，她在那兒忍受各種煎熬，跟随劇本故事的大流，所有堅守都是為了最後的相聚。如果……那麽還不如幹脆的結束生命，追尋她的腳步。

反正，大概，他們還會跳到另一個世界、同一個世界去吧。

“幸好，這次還不是太糟。作者，也不是一直都極端苛刻的。”柏林左手抓了抓方向盤，手心滿是汗。他瞅着路希，嘴角露出一點笑影。“況且，這裏信息方便，找到你還算順利。”

路希也不知道，心中感動或感慨哪個更多一點。“難得，你都可以這樣平靜。”

“那可不，被折磨得，已經麻木了。反正對着老天罵也無甚結果，還是你比較重要。”柏林指了指中控臺。“殘餘了一點點正常人思維，所以動動腦筋，借了個朋友的車開出來；剛剛也強忍着，沒有直接沖上臺找你。話說回來，還好無意間在電視上看到了運動飲料的廣告。你……這藝名怎麽回事？我的名字好端端沒改，你的怎麽變成了‘阿曼達’？我還擔心認錯。”

“那你怎麽确定的？”

“男主角總有點特殊感應能力的。”

路希撇嘴。“那名字麽……你是男主角，作者的最愛，她怎麽舍得改。”

柏林空出另一只手去騷擾她。“你的臉也不賴啊，太有特色，作者也很舍不得，每個故事都要參一腳。”

“得了，注意形象。”路希閃避着他快罩上面頰的手掌，指着窗外。“有路燈，剛剛還有路人。要是被盯上，我就成了你的新緋聞對象了。”

也許真是難得回到熟悉的現代社會，目前也沒有任何靈異神怪的跡象，兩人居然同時籲了口氣，莫名其妙感到輕松自在，甚至有種‘這便是真實世界’的錯覺。在這兒，前途好像不太晦暗呢。

回想起來，單獨跑出來的借口是夜宵，兩人說了沒幾句話，肚子就真的先後開始“咕咕”叫了。熟人也沒啥不好意思，柏林直接就用手摸起上腹部了。

“為了電影節閉幕式那幾分鐘表演，我們排練很久啦。而且，這一晚上都不敢吃多了東西，怕撐着衣服不好看，怕老要上洗手間耽誤事，怕這怕那……”路希嘀咕着。“你怎麽也會餓？”

柏林側頭，笑着解釋：“理由差不多，還多了一個，想到很快能見你，吃什麽都沒滋沒味。”

能讓他食不知味，自己仿佛有點小得意呢。路希很想推開他忽然湊過來的大腦袋，事實上她也那麽做了。“你的甜言蜜語可是登峰造極了，動作也經驗相當豐富；這是花叢漫步多年的修養？”

本想着親一下卻被拒絕，估摸接下來暫時也無機會，柏林擺出一臉委屈。“清醒來就曉得你會吃醋。那個根本不算是我……雖然經驗貌似有點加成。”

路希鼻子裏直哼哼。“還是我吃虧……”

難得相聚，兩人也沒十分将此事放在心上，說說笑笑，重點則是圍繞着夜宵。都市的夜晚格外熱鬧，小吃街的香味也是發散甚廣；可惜兩人身份不一般，不能走進去找個地方随便坐下來享受。商量半響，還是柏林走下車，抓亂兩把頭發，架着墨鏡帶好口罩，裝模作樣提了清粥點心回來。然後，商務車又噌噌蹭到另一角落，兩人躲在車上開動夜宵。

食物可以緩解尴尬，亦可以舒通情緒，更可以制造話題。從來不太懂得普通戀人該如何相處，路希覺得現在這樣子還蠻愉快的。柏林也放松的挑選打包盒，最後找好了目标。

“好可憐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忙于盯梢罪犯、只能抽空吃盒飯的便衣警察呢。”路希笑道。

“說起來，秦雯雯墜樓的事，你知道了吧？”柏林一邊攪動勺子，一邊問道。

路希一口一個小籠包，熱騰騰暖乎乎，吃在胃裏分外舒坦。她擦着嘴角濺出來的湯汁。“唔，聽說了，昨晚在雙星大廈外還被攔了許久。怎麽，你被卷進去了。”

她的用詞肯定，柏林也不介意。他舀了一大勺蝦仁粥，狠狠吞下去。“那當然，身為秦雯雯前男友，自然是重點排查對象。昨晚我都沒住在雙星大廈，也被人拎過去盤問了大半夜，天快亮才放過我。我永遠是麻煩纏身的男主角。”

路希又好氣又好笑，撚起倆鍋貼，順手遞給柏林一個。“誰叫你沾花惹草，此前跟她有過一段。不查你查誰。”

柏林很認真的想了又想，最後喝完一整碗粥。“你看，我們這個世界，會不會，其實是——推理偵探劇？”

男主都有這種自覺了，看來……

不久之後事實證明，柏林的推測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