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吸血鬼夜訪？

神曰：要有光。

神曰：要有天和地。

神曰：要有一片大陸，被大山分割，被大海圍繞。

這一個世界，“據說”為創世神所創造；然後，他生出了其他神祇，例如豐收神、狩獵神、河神、海神等等。其中，有那麽一個叛逆的孩子，常常喜歡和創世神作對——後來他被人稱為罪孽神。

諸神在大陸生活了許多年，終于面臨黃昏滅絕之時——某日天降異石，生靈塗炭。創世神率領衆神抵禦災劫，最終沒能挽回，連同叛逆的罪孽神在內，齊齊隕落于天坑。此後，人類從天坑中誕生，他們便是由創世神血肉所化，繁衍而來。

而罪孽神，因為隕落之處離創世神極近，汲取了創造的神力，他的血肉也因此獲得了生命。然而，即使有着相近的來源，那些罪孽神衍生的生命，卻為人類認定是搶奪己方生機的異類。他們稱為孽族，被歧視、被反對、甚至被驅逐被迫害。

而柏林，就是這麽一個孽族的後裔。

人類的社會文明不斷發展，對創世神及其他神祇的崇拜和尊敬卻持續保留下來。最初，人們建立了創世教會，這是迄今最大、最重要、最體面的組織，其能量幾乎超越了行政政府，後面還逐漸發展出具有“立法”和“執法”權力的中心教廷——即使還達不到政教合一，也有着超然的權力。

與創世教會“并肩而行”的，還有諸如光明教會、太陽教會、月神教會、守護者教會等等；按照創始神話，他們都屬于創世教會的麾下；于是它們作為創世教會的分支，接受着教廷的約束和控制，并向教廷上貢。然而，人心莫測，又有地方勢力交錯，再加上利益攸關，這些“其他”教會，對于名義上的宗主，有時難以完全馴服，甚至幹些陽奉陰違的勾當。

然而，這些似乎分歧重重的教派，面對共同的敵人，表面态度卻非常一致：那些孽族，乃是世界的毒瘤、必須清除的敗類。

仇恨的對象，往往能幫你聚集更多的朋友；團結，有時格外需要一個明确的攻擊目标。

在傳世教會的歷任教宗那兒，這是個代代口口相傳、不能書寫的秘密。

柏林現在，擁有除了身為教會口中“奸猾狡詐”孽族高層的豐富知識外，還得到了作者的官方資料設定集，簡直是打開了全能視角。稍稍整理，他便可以清楚的跟路希講述故事脈絡了。

“男主角作為一位孽族高層，自然是反對教會，企圖為自己一族平反和正名。他奔走在西大陸，聯系蠱惑各方勢力，期望擾亂創世教會的同盟，瓦解那些統一戰線，給孽族尋找人類的支持和幫助。”

“我們現在所在的歐弗裏德，是一個號稱為象征生育的月神所保護、相對崇尚自由的城邦。女主的母親，是這個城邦的一位高級貴族，表面為愛私奔過，其實是因為她曾接觸到孽族的秘密，而一度不得不遠走他鄉，浪跡天涯；她為了掩飾，犧牲了自己的兩段婚姻，然而女主對此毫不知情，只認為母親年輕荒唐過。”

“女主的父親，據說是個沒什麽用的外地小公務員，在離婚後不知所蹤；然而他其實是個純血高貴的孽族王子——女主的母親對外隐瞞了真相。但是，在悉知一切、隐藏中的孽族看來，女主是一個重要的攻略或者說扶植對象——他們要争取少數人合法權益，光明正大行走陽光下，還希望女主帶領他們去實現這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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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而言之，女主是‘公主’，還有人類的高貴身份，未來有望變成孽族代言人，是一張大大的好牌。”

“哦，哦……”路希被這巨大的信息量搞得頭有點暈。“那我，也是你的一個孽族同伴……”

她剛回過神來。“哎，怎麽搞的，不對，身體上，我可是個純種人類啊。”

不過是有特別法力的那種類型。

柏林點頭。“你不是孽族。孽族跟吸血鬼習性有點類似，驕傲自負，習慣獨來獨往，很少和同伴一道長期行走。畢竟，我們常常做地下工作，目标集中的話，容易被教會的人識破抓住。”

路希敲敲自己的腦袋。“我居然是個高級修女，一個從小在歐弗裏德大教堂長大的孤兒；現在也被你誘惑啦？”

柏林翻了翻“記憶”。“沒錯，所以，你連歐弗裏德政府和教會官方的游:'行慶典都無心參加，寧願跟着我混在人群裏東看西看。”

兩人喁喁私語，在這喧鬧的背景下一點也不顯眼。柏林瞅了眼道旁巍峨瑰麗的大劇院，朝路希道：“教會禁止你們看戲娛樂麽？”

路希瞪了他一眼。“他們不讓，難道我就不能去麽。大不了，回大教堂作忏悔或者深情禱告。”

柏林粲然一笑。“好，那我們就進去，守株待兔。我有預感，很快女主她就會在這個劇院出現。”

果不其然，當天色逐漸暗下來，游。～行隊伍疏散，大劇院就變得熱鬧非凡。洶湧的人潮向大門彙集，拼命沖進劇院。那架勢，跟蝗蟲壓境相比，也不遑多讓。

若不是擔心劇院大門被擠破，劇院老板就是這天最幸福的人了。他兩頰泛着紅光，興奮的搓着手，作出一個大膽決定：除了包廂票和普通座位票以外，還增設一種單純的入場券——也就類似于站票。向來注重體面的劇院大廳幾乎成了一個大集市，從上面到下面的樓梯都站滿了人。劇院周圍也擠得水洩不通，簡直寸步難行。

這種狂熱的情景，打消了歐弗裏德城知名貴族倫巴底公爵步行去劇院的念頭。威爾康姆·倫巴底不得不命車夫套上自己的車，從人群中穿過去。果不其然，看到車廂上那個令人肅然起敬的倫巴底族徽，大部分人都小心的讓出一條路，好讓馬車通過。

于是，威爾為自己的明智決定長籲一口氣。畢竟，不管劇院的走廊多麽擁擠，貴賓專用通道總是空蕩蕩的。雖然坐在普通市民之間更能融入那種熱烈氣氛，此刻他內心覺得，還是不用享受那種氛圍比較好。

威爾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包廂的門。一位金發的年輕女子正坐在糅皮沙發上，身子前傾，用望遠鏡觀望着樓下的觀衆席。看到威爾走進來，她放下手中的東西，站起來，說：

“你來遲了，威爾舅舅。不過沒關系，由于場面太過火爆，劇院不得不懇請斯洛推遲開演時間，以便控制人流、維持秩序。”

“人實在是太多了。”威爾擁抱了一下他的侄女，瑪瑞莎·倫巴底，作者欽定的女主角；而後兩人一齊坐下。“我簡直不敢來了。如果沒有臨時更改主意、乘馬車過來，恐怕，我現在還在劇院外的人群中被卡的動彈不得。”

“要知道這可是斯洛的《神話未央》在歐弗裏德的最後一場公演了。明天斯洛的劇團就要起程前行。”

“噢，我還以為你會令他多停留一些時間的。”威爾笑眯眯的道。

“別取笑，威爾舅舅。已經夠久了，他也是為這次□□慶典才堅持到今天。”她一邊回答，一邊撥動深紅的布簾。

舞臺上，大幕還未拉開。一位身着白色禮服的褐發男子正站在大幕前舞臺正中央，用既不高亢也不低沉的嗓音向全場觀衆說話：

“各位熱愛歌劇的朋友們，我，蒂姆·斯洛，非常感謝諸位前來欣賞斯洛劇團的《神話未央》。今天是我們在大劇院演出的第三十二場，也是此次巡回演出在歐弗裏德的最後一場。我懷着遺憾和喜悅站在這裏，衷心希望你們享受我們演員的精彩演出！”

大廳裏的掌聲猶如雷鳴。斯洛先生從舞臺一側走回後臺。就在他高瘦的身軀隐沒在乳白色石柱之前，他擡頭看了瑪瑞莎所在的包廂一眼。

“顯然，只要你出口挽留，他至少可以再加演十場。”威爾眯起眼睛，打趣他的侄女。

“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既然我不能給他想要的，又何必讓他失望。”她搖頭。

“在我看來他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威爾拿起眼鏡，說。

此時。舞臺上的大幕正徐徐拉開。女演員矜持的走到舞臺中央，開始聲情并茂的唱第一支曲子。

“聽說他強烈要求劇院老板保留這個包廂，只為了給他在歐弗裏德邂逅的某位美麗女性一個最舒适的觀賞空間。你真會引起其他女人的嫉妒，瑪瑞莎。”

“他這種表的心意的方式讓我既得意又擔憂。于是我邀請歐弗裏德最有權勢的人物威爾康姆·倫巴底先生到這個包廂來，好讓他替我分擔些流言蜚語。”瑪瑞莎向她的舅舅展露出迷人的微笑。

“沒辦法，因為我也愛着那位極有魅力的女性，所以寧可不去倫巴底的專用包廂。”威爾同樣報以微笑。

“還因為你認為被一大幫家族成員簇擁着看戲不是個聰明的主意。要知道斯洛的歌劇有多受歡迎。”瑪瑞莎擺了個誇張的表情。“某些人真吵，陪着她們，簡直是和五百只鴨子一同看戲。”

“你完全正确。”威爾做了個投降的手勢。“現在讓我們好好欣賞。不要辜負了這個絕佳位置。”

兩人就安安靜靜的欣賞起演員的表演。第一幕結束後，趁着這一小段休息時間，瑪瑞莎拿起望遠鏡對着樓下的觀衆席掃視起來。

“你究竟在看什麽，瑪瑞莎？”威爾忍不住問道。“我剛進來時你就在盯着下面看。那兒有什麽特別嗎？”

“不，我只是感覺有種奇怪的目光……”瑪瑞莎扁扁嘴唇。

“興許那裏有你的追求者。而且，這個大廳裏，對這個唯一的空曠包廂和我倆感興趣的人可不在少數。”

“那些我可以完全不理會。但這樣的目光……跟其他的不大一樣。我一進劇院就察覺了，有奇怪的感覺……”瑪瑞莎困惑的說。

這時候，第二幕開始了。

“我想你不會有什麽危險。”威爾的神色嚴肅起來。“但……”

“應當置之不理嗎？”瑪瑞莎苦笑了一下。她站起身，拉開包廂的門。“對不起，威爾舅舅。與其不安心的坐在這裏看戲，我寧願去後臺轉轉。雖然我只答應斯洛出席劇團的慶功晚會，但我想，提早些過去他也不會反對。”

威爾無可奈何的笑了。“我有拒絕你的權利嗎，倫巴底小姐？嗳，早知道我就不來了。反正這部戲我已經看過不下五遍。”

瑪瑞莎做出賠罪的姿勢。“噢，親愛的威爾舅舅，我實在很抱歉。請您靜靜的再次欣賞這優美的歌劇吧。”

她邊說着，邊走出去了。門輕輕的合上。舞臺上，女主角正唱出一連串高昂的音符。

看到瑪瑞莎離開了包廂，端坐在大廳一隅的柏林輕嘆口氣，贏得了路希一個大大的白眼。

柏林把劇本合起來放到膝上，閉上眼睛，似乎開始傾聽女演員那曼妙的歌喉。路希仔細掃過一遍，發覺他擱在腿上的除了劇本，還藏有另一本小小的冊子。她沒有從作者那獲取像柏林那麽多訊息，但她知道，這本冊子是柏林攜帶的工具書，跟他的孽族秘密相關。

不過，沒人會在如此優美的歌劇表演中去費心觀察周圍的人。甚至只有少數人注意到那個特別包廂裏瑪瑞莎·倫巴底的離去。

當《神話未央》的故事進入尾聲時，瑪瑞莎與斯洛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在後臺。布景師，化妝師還有許多演員已經打開了啤酒，迫不及待要用泡沫來歡慶在歐弗裏德演出的圓滿結束。等到男主角在哀傷的音樂中敘完最後一段獨白，幾個女演員忍不住在一堆道具的空隙裏跳起舞來。

“嗳，你的擁抱太久了。”瑪瑞莎稍稍推了推斯洛。他如夢初醒，放開懷裏的她，沖過去抱住他的女主角：“噢，玫辛，你今天演得太漂亮了！我真為你驕傲！”他又奔向另一個女演員。“天哪，露絲，你唱得多動人，我簡直不敢相信！”最後他與一群男演員抱成一團。“你們今天的表現是完美無缺的！歐弗裏德将永遠記住你們！噢，我實在太高興了，太高興了！”

這時候他們該出去謝幕了。所有的工作人員将上臺接受觀衆的熱烈鼓掌。剛從悲傷和惆悵中回味過來，觀衆的臉上充滿了感動，有的人甚至熱淚盈眶。鮮花從各個角度投上臺去，歡呼聲仿佛要把劇院的牆都擊爆了。

斯洛劇團的成員都感到心滿意足。斯洛團長先生一再催促大家“趕快收拾收拾”。清場後就是劇團的狂歡夜了！

“唔，這酒的味道好極了！”男主角一邊卸妝一邊大口喝啤酒。他碰到每個人都要問一句：“要來一口嗎？”

“拜托那些家夥快點清理道具，我要到舞臺上跳舞！”露絲嚷嚷着，兩只鞋子都踢掉了。“我老早就想這麽幹了！我要光着腳跳！”

“觀衆都走得差不多了吧？歡送會要明天才開呢。今晚——是——屬于——劇團的！”

瑪瑞莎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正被一個醉眼朦胧的布景師拉着碰杯灌酒。

“噢，團長！”玫辛提着裙子飛快地跑向斯洛。“我見到認識的人了，就在觀衆群裏。我可以請他加入我們嗎？”

“哎，那是誰啊？”一個女聲說。接下來是另一個放肆的笑聲：“好像是兩個月前、她在上個城市把開場曲搞砸的那晚、還送花給她的人！”“太不幸了，好在您今晚表現不錯！”一個男演員滑稽的做出一個單膝跪地的獻花姿勢。斯洛呢，正忙着朝嘴裏塞烤肉，手一揮，用一種含糊不清的聲音說：“随你便。”

玫辛狠狠瞪了那幾個開玩笑的家夥一眼，旋即跑開了。不一會兒，她就拖着一位年輕男子的手臂走過來。他的個子很高，劍眉入鬓，有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猶如精靈般英俊。正當瑪瑞莎想好好觀察一下這位新客人時，他瞥了她一眼。似乎是漫不經心的一眼，但那灼人的目光，壓得瑪瑞莎一瞬間呼吸困難。

柏林鎮定自若的和女主角打起了招呼：“你好，倫巴底小姐。”

路希應當慶幸，自己錯過了這男女主角會面的“激情四射”微妙時刻，否則她難免又會吃醋心塞了。這會兒，她剛獨自溜回大教堂，匆匆洗漱完畢，然後快速鑽進暖和的被窩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吸血鬼的影子……其實最初是受了很多《若星漢天空》的影響。

當年某文寫了三萬字，各種清奇古怪腦洞，自己後來看着也很郁悶的說。曾經是僞翻譯體，有不少雷。現在修改許多，仍保留了大部分名字。哈哈，我也是個意大利迷。

其實，還是《人間喜劇》的影響最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