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咱們大齊向來以食立國(1)
更新時間:2017-08-31 11:00:03 字數:4350
隔天,天色剛蒙蒙亮,金桐蕊、奉蓮娘如常在竈房裏忙着蒸涼皮時,聶氏出現了。
奉蓮娘驚訝道:“娘怎麽這麽早起?是要吃早飯了嗎?我這就去做。”
“不是、不是,媳婦兒你別忙。”聶氏很是慈祥的笑了笑,走到金桐蕊身後,伸長着脖子瞧着,嘴裏故作客氣地道:“總不好白白蹭住蹭吃,我是來看看有沒有我這老太婆幫得上忙的地方,給你們打打下手。”
金桐蕊怕聶氏來搗亂,也知道她娘拒絕不了,便搶先道:“不用了,這裏我和娘兩個人忙就足夠了,祖母還是回房裏再睡會兒吧,等早飯做好了我再去叫您。”
她心中實在存疑,這老虔婆這麽早跑到竈房來,難道是想在竈房裏制造意外,像是故意跌倒誣賴說是她們推的,好讓金大山上門來興師問罪,趁機讨銀子什麽的?她可不相信聶氏是真心想要幫忙。
“大丫,你就讓祖母給你幫忙吧,不然祖母心裏過意不去。”說着,聶氏又對奉蓮娘投去不輕不重的一眼。“媳婦兒,你說句話。”
奉蓮娘多年來看足了聶氏的臉色,不敢怠慢,忙順着她的意思道:“點點,既然你祖母這麽說了,你就讓你祖母幫幫忙吧,你祖母也是一片好意。”
金桐蕊不想她娘為難,這才點了點頭,分派工作道:“既然祖母要幫忙,那您就去洗黃瓜吧。”
洗黃瓜既不會燙着,也不會割着,想來是沒有地方可以讓聶氏做文章。
“洗黃瓜?”聶氏眼角抽了抽,洗黃瓜能學到什麽?
“不要啊?”金桐蕊無所謂地道:“那祖母還是回房歇着好了,我和娘自個兒洗就行了。”
“誰說不要了?”聶氏又趕忙堆上笑容。“祖母這就去洗黃瓜,祖母可會洗黃瓜了。”
眼下只要她能待在竈房就行,只要她人在竈房裏,還怕沒機會嗎?
“那您就好好洗吧。”金桐蕊擺明了不想理她。
跟着幾日,聶氏都是一大早起床到竈房,洗完了黃瓜便在竈臺邊轉悠,沒事就問金桐蕊在搗鼓什麽,金桐蕊不耐煩理她,常常都是一句“沒什麽”,奉蓮娘就連忙答上,深怕會落人口實。
金桐蕊很是無言,她娘什麽時候才能改掉看聶氏臉色的習慣?
再說那金慧英,在別人家住着還當自己是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什麽事也不做,什麽人也不理,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每日就等着三餐送到她面前。
夜裏,金桐蕊最常問母親聶氏和金慧英什麽時候走?不能趕她們走嗎?家裏供着兩尊神,做什麽都不自在。
“再忍忍吧。”奉蓮娘總是如此勸道:“那是你祖母,咱們總不能趕她走,讓你爹落個不孝的罪名。”
待到第七日,金大山和馮氏出現了,他們沒停口的說自己錯了,要接聶氏回去,聶氏高高興興的帶着金慧英跟他們回去了,金大秀一家總算能松口氣。
怎料耳根清淨的日子才過沒兩天,這日金大秀一家人在吃午飯時,老二金大明的婆娘屈氏上門來了,還拎着一只大母雞跟幾包糕點,滿面的笑容。
見到她,金大秀和奉蓮娘實在驚訝,因為屈氏向來看高不看低,心眼又特別多,雖然金大明染上了好吃懶做又愛賭的惡習,可因為屈氏娘家有幾個錢,多年前就給她開了間賣酥餅點心的小鋪子,生意也不錯,生活不成問題,她也不大理會婆家人,只有逢年過節才露個臉。
盡管日子再苦,金大秀夫妻從未想過要去向屈氏借銀子,他們深知屈氏向來是一個錢打二十四個結,她連婆婆的帳都不買,任何人都別想從她手中借錢。
“二嫂怎麽會來?”金大秀沒想太多,直接問出了心中疑問。
“說那是什麽話,咱們是一家人,自然要常走動走動了。”屈氏笑吟吟地說道:“幾包糕點是我鋪子上做的,給樹哥兒當零嘴,母雞要給大丫補補身子……”
她突然拉住金桐蕊的手不斷揉搓着,瞬間換上一副憂心憐惜的面孔。“我說大丫啊,你受苦了,都是你那無良的大伯父貪得無厭,為二兩銀子的聘金,竟然要把你嫁給張廣做續弦,我跟你二伯父都為你抱不平啊,他怎麽不把慧兒嫁給張廣,偏生要嫁你?偏偏你祖母又鬼迷了心竅,都聽你大伯父的,我和你二伯父想攔也攔不了,倒教你生生受苦了。”
屋裏的人都聽得面面相觑。
金桐蕊在原主的記憶裏看到的屈氏不是這樣的,被她這樣殷殷的拉着手說話,實在很別扭,她只想問屈氏在唱哪出?那退親尋死之事也過了一個月吧,現在才來關心會不會太晚了?
俗話說,反常即妖,她很用力的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冷淡地道:“多謝二伯娘關心,我沒事了,母雞我會好好吃,若沒有其它事,您請回吧。”
屈氏一愣,但她很快恢複過來,笑容堆滿面地道:“我聽說你那涼皮生意做得有聲有色,可惜你們人力有限,一天只能做四十份,不如這樣,你把涼皮方子給我,我們多做些來賣,免得有人想吃吃不着,這樣不是挺好?”
這會兒大夥總算知道她的來意了,原來也是想來分一杯羹的。
“哪裏好?”金桐蕊直視着屈氏,冷笑道:“二伯娘,之前祖母跟大伯父也來讨涼皮方子,你猜怎麽着?我拿菜刀把他們都趕了出去,你是不是也想嘗嘗被菜刀砍的滋味?”
她已經打定主意了,要是屈氏再糾纏下去,她就去竈房拿菜刀出來,她老爸說過,治惡人的方法就是比對方更惡,所謂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一味的忍讓是沒有用的,适時的讓對方知道她不是好欺負的,對方才不會得寸進尺。
“菜、菜刀?”屈氏不由得一愣,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
她很清楚金桐蕊跟她那無用的爹娘一樣都是軟柿子,她會拿菜刀趕人?她實在不信。
“點點啊,你莫再說了。”金大秀深怕屈氏聽了出去亂傳話,急着想勸阻,“再說下去,你二伯娘可是會當真的。”
一邊奉蓮娘、金桐樹還看得瞠目結舌,任容祯已經推着輪椅進竈房,拿了一把菜刀出來,遞給了金桐蕊。
金桐蕊有些驚訝他怎麽像她肚子裏的蛔蟲,随即接過菜刀,轉頭傲然的看着屈氏道:“二伯娘,不要說侄女沒有給你選擇的機會,你要被我砍出去,還是自個兒走出去?”
屈氏原是半信半疑,可是一看到那明晃晃的大菜刀,哪裏還坐得住?她有些踉跄的起身,面色慘白,奪門而出。
她一出去,金桐蕊便捂着肚子笑到不行。“哎喲!太好笑了,我肚子疼……這一向窩裏橫的婆娘也有害怕的時候呀,真是大快人心,那只母雞她沒來得及帶走,咱們晚上可以加菜了。”
金桐樹豎起大拇指,眉飛色舞地道:“我也覺得痛快極了,姊,真真想不到你連二伯娘也敢吓唬,太威了。”
“你這孩子,以後不許再拿菜刀吓唬人了。”金大秀忙把菜刀收進竈房裏,出來後又道:“要是你二伯娘把這件事傳出去,你就別想嫁人了。”
“那最好,我才不想嫁人。”說完,金桐蕊的眼睛四下一轉,落在任容祯身上,眉眼都是笑意地道:“你怎麽會想到要進去拿菜刀?真是神來一筆,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那婆娘吓跑了。”
她知道這裏講究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大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過了适婚年齡沒有嫁娶就會被指指點點,要承受的輿論壓力極大,像她這樣沒有缺條胳膊少條腿的女子,要逃過嫁人的命運根本不可能,眼下她雖然因為退親之事暫時沒有嫁人的隐憂,可将來還是得面對。
不管了,橋到船頭自然直,她沒必要杞人憂天,自尋煩惱,到時她鬧着死活不嫁,她爹娘能把她押進洞房不成?
“任容祯,你快說啊,你怎知我想拿菜刀?”金桐蕊咧着嘴笑,明亮的雙眼直直瞅着任容祯。
她是真想知道,因為一般來說,像她爹娘那樣攔着或像小樹那樣目瞪口呆才正常,他卻“助纣為虐”,對她的舉動也不大驚小怪,跟這裏的男人很不一樣。
她那笑容也太明亮了……任容祯的唇角幾不可察的動了一下,咕嘛道:“有什麽好不明白的,你眼裏不是明擺的寫着嗎?懲治惡人的方法就是比他更惡。”
金桐蕊驚愕的瞪大了眼。“你連我想這個都知道?”
任容祯忽然想到了一個吸引她注意的方法,雖然幼稚,但他決定用上一用。
他眼也不眨的凝視着她。“我還知道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孔子和神龜廚祖八竿子打不着,還有,那神龜廚祖是虛構人物,不是神仙。”
果不其然,金桐蕊是個洧不了不動聲色的人,她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任容祯并不是要吓唬她,只是想引起她注意,見收到效果,嘴角一彎。“你知道我在說什麽,但我不會說出去,放心吧。”
金桐蕊的雙眉蹙了起來。
這是打個巴掌,給個棗子嗎?吓唬了她又說不會說出去,既然不會說出去,那他幹麽跟她說,弄得她現在心裏七上八下的,一顆心真真是懸到了嗓子眼,不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
“姊,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啊?”金桐樹拉長脖子,扯着喉嚨,“我也要聽,你們是不是在說母雞要怎麽吃法?姊,你再做那道鮮辣酒香雞好不好?”
金桐蕊巴不得可以從任容祯的審視中脫身,她立即轉過身去,幹脆利落地道:“不好。”
金桐樹有點急了。“為什麽啊?你不是說今天要用那母雞加菜嗎?為啥又不煮了?”
金桐蕊掀起眼皮瞟他。“雞的吃法有百百種,多得是你沒嘗過的滋味,重複就顯不出我名廚的範兒了,今天來個一雞四吃,讓你瞧瞧為姊的厲害!”
傍晚,在金桐樹的連聲催促下,金桐蕊進了竈房,她不要母親幫忙,要自己一個人搞定。
雞只洗剝幹淨之後,她先把一對大雞翅拆下來放進砂鍋裏,加入姜、香菜、花椒,再放進一只大鱿魚和火腿,最後加上十來個煮熟的雞蛋一起炖煮成湯。
這道湯品名叫“十全如意雞”,是她老爸精心研發的菜單,乃是在國宴中才會出現的菜色,一般人有錢也吃不到。
第二吃,金桐樹喜歡那鮮辣酒香雞的滋味,她便變化了一下,她把雞胸肉切塊,倒進燒熱的油裏迅速翻炒,雞肉塊在鍋裏翻該,頓時滾出了光聞着就能流口水的濃郁香氣,再加上她特制的辣油和青椒,就成了辣子雞丁。
第三吃,兩只大腿肉加入草鏈、菜心做清蒸,身為廚師,講究的是濃淡搭配得宜,不能滿桌都是重口味,吃來會膩。
第四吃,做的是油炸手撕雞,剩下的雞肉、雞骨全蘸醬油和面粉炸得酥脆,再爆香姜片拌炒,一只雞半點都不浪費。
最後她加碼演出,還做了個雞絲煨面,并用雞油拌炒了兩樣野菜,又用雞汁蒸了蛋,待這些菜全部上桌之後,衆人又是目瞪口呆。
她進竈房還不到一個時辰啊,這手腳功夫已不是利落能形容了,根本是神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