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遠古13（小修）

13

幾日後。

“你來這裏做什麽？”龐際部落前，被稱作首領的中年男人怒視着灰色的兔子，臉上帶着顯然的嫌惡。

“我當時說過，再看見你就不會顧以前的情面了。藍。”

首領是個穿着獸皮衣服，頭上帶着草環的中年男人，他身後還有一個年輕男子，在不遠處站着。警惕地看着慕如一這行人，仿佛他們會突然暴起傷害到前面的中年男人一樣。

苦蜜果的作用确定之後，兔子先生就催着慕如一上路，前往龐際部落。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再過十個晝日，就是部落集會的日子。

慕如一裝了約有大半個背包的苦蜜果，跟笨笨和兔子先生匆匆上路，終于在還有三日即将部落集會的時候到達了龐際部落。

然後兔子先生拿出了一個紅色的石頭，讓守門人交給首領。

再過一會兒，這個部落的首領就真的出來見他們了。慕如一默默看着，果然兔子先生也是個有故事的男同學。面前兩個人對峙着，她拉過笨笨，往旁邊退了退。

被叫出名字的兔子先生長耳朵抖了抖，聲音有些低，“首領。”

“我不是你首領，早就不是了。”中年男人沉聲道，“你又來部落是準備做什麽？”他面上一片冷靜，可慕如一的角度正好看見他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是。”兔子先生的身軀似乎一下萎縮了，聲音也低落了。他略過稱呼，“我是來說明當年真相的。”

“有什麽好說的，人都已經死了。何況……如果不是她的面子，我一定，一定早就把你……”首領握緊了拳頭，發出咯咯的響聲。

“但你也知道不是我，我不會殺人。更何況是紅！”

“那還能是誰！”鮮紅的獸瞳和黑色的眼眸對視着，惡狠狠地誰也不先移開，仿佛要往對方身上咬下一塊肉似的。然後兔子先生忽然笑了，“是你啊。”

“是你把她嫁過去的。”

“你把她嫁給了一個吃人的部落。”

“然後，她死了。”

“你在胡說什麽。”首領眯緊眼眸，藍大概是在外面呆太久了，說話都有些瘋瘋癫癫的。他往後退了一步，但兔子沒有放過他，上前一步，繼續笑着，“難道你沒有懷疑過嗎？”

“你又不是傻瓜。”

“為什麽碩鼠部落的人總會莫名減少，其他的小部落也沒有時不時死人，為什麽總是那個部落？為什麽呢？”

“你沒有想過嗎？”

灰白色的大兔子的紅眼睛裏發出詭異的光，慕如一盯着，兔子先生這時候精神狀态有些不對勁。她捏了下旁邊的笨笨，準備一有意外就上前打斷兩人。

“不可能。你說的太荒謬了，不可能。這些事情不可能的。”首領平靜的臉上出現一絲波動。但很快消失不見，他反駁道，“藍，你別想騙我！碩鼠部落一向膽小生存能力低，他們很可憐。你這是被外面的堕獸帶壞了。”

“堕獸”兩個字出口的時候，慕如一清楚地看見兔子的身形顫了顫。

過了好一會兒，兔子先生才開口，這次他的聲音有些疲憊，大概是放棄了勸說，“我用自己還有紅的名義發誓，我所說的是真的。”

“這裏有苦蜜果。吃了它的人會說真話，三天後，部落集會上我讓你看到真相。”

“前提是你要配合我，讓碩鼠部落的人吃下這些果子。”

對着中年獸人不确定的目光，兔子先生苦笑了下，把苦蜜果拿來啃了一口，“沒毒。”

“我不是這個意思。”中年獸人轉移了話題，“如果你說的是假的怎麽辦？”

兔子先生沉默了一下，“我知道部落裏有些人對你當時放走我不滿，如果是假的，我接受處死。在部落所有人面前。”

“兔子先生。”慕如一有些不安地叫了聲。首領的目光往這邊掃了一眼，笨笨不吭聲把她擋在了身後，首領不感興趣掃過兩人，“哼”了聲，轉身看着兔子，“我再給你這一次機會。”

“青葉，給他們找個遠一點的角落住下。”

“是。”

灰敗破舊的小山洞裏，慕如一跟笨笨收拾東西，沒有打擾一直沉默的兔子先生。到了晚飯的時間，洞口有人送了些果子，兔子先生才動動耳朵，從思緒中回神。

慕如一才問，“兔子先生，您說的懲罰是不是太武斷了，不成功就在部落面前被處死。”

兔子嚼着嘴裏的果子，“沒事，他不會牽連到你們。”

“不，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兔子先生打斷她，“我該謝謝你。”

“但你不知道，我等這個等的太久了。”老兔子道。

他嚼了兩下果子，口中的果子還是熟悉的味道，但是身邊早不是熟悉的那個人了。他嘆口氣，大概是兔子老了，又回到熟悉的地方。他忽然有些傷春悲秋，身邊的兩個幼崽擔心的看着他。兔子先生看着懵懂的笨笨，搖搖頭。

傻獸有傻福。這話不假，傻小子确實比他幸運些。

起碼傻小子的雌性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而他熟悉的那個溫柔又漂亮——世界上最漂亮的——他的雌性，早就歸于塵土，葬于十年前的時光，只能活在他越來越糊塗的記憶裏。

老兔子有時候真有些害怕，要萬一他死了，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記得曾經有個那麽一個溫柔又漂亮的，眼睛湛藍地像天空的小雌性呢？

但每當他想開口，又沉默下來。

現在的他，還不能開口提紅。首領說的也不錯，紅就是因為他死的。

如果不是為了讓他能留在部落，紅不會跟首領據理力争，然後作為交換嫁到碩鼠部落，也不會孤零零地死去。

甚至是被其他獸人撕扯吞咽入肚那麽難看……又疼的死法。

他看着手裏的果子，眼前忽然又浮起很久之前的場景，雌性湛藍漂亮的眼睛盯住他，“你的紅眼睛真漂亮。我好喜歡。你說，我叫紅，好不好？”

記憶裏的小兔子點了點頭，說，“那我就叫藍好了。”

老兔子閉上眼睛，讓自己不再去想這些往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報仇。等他睜開眼睛，發現山洞裏空蕩蕩的，那兩個小崽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出去了，老兔子嘆了口氣，祝那個傻小子好運吧。

不知道首領怎麽說的，慕如一溜達的這一路，發現部落裏的人都躲着她和笨笨，偶有好奇的幼崽盯着他倆，也被大人抱走了，她忍不住想笑，估計是把他倆當成危險人物了。

不過也正好，沒人，可以随便說說話。

或許計劃成功的話，再過三四天她就要走了，而笨笨——

她心裏嘆了口氣，看着身側少年沉默的側臉，想到那天的結果。

笨笨吃下苦蜜果之後，好一會兒都沒有動作。

兔子先生都以為是不管用了，緊張地盯着他。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她等的都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笨笨突然動了，他跳過來，有些粗魯地抱了她一下，然後“噌”地一下出了山洞，慕如一和兔子先生正面面相觑。

“啪”一聲，帶着血腥的屍體就被扔在她面前。

然後還有什麽碰到了她的鞋，慕如一低頭看，是滴溜溜滾到她腳邊的果子，還帶着獸血。

慕如一看着這兩樣東西，做了幾組深呼吸，冷靜地擡起頭看着笨笨。

“這是鹿肉和溪果。”少年抿住嘴，眼底有些緊張。

一旁的兔子先生開口，“這是之前打獵的時候，我告訴他的，叢林裏最好吃的食物。不過很難獵到。”

慕如一看着笨笨手臂上的傷痕沉默了。

少年的臉堅毅了起來，有些男人的味道，他直直看着慕如一，“如意，這裏沒有你的大陸那麽多好吃的，但是，我會把好吃的全部都給你。”

“我會給你獵到最好吃的。”

“我所有的獵到的都給你。”他反反複複說着，像是喝醉後的呓語。

“啧啧啧。”兔子先生的說話聲變得越來越小，到聽不清。

慕如一看着眼前眉眼堅毅的少年，恍惚之間，他與另一個人影重合了。

內斂的男生沖她溫柔地笑。

……

“如意，我現在沒有很多錢，但是這是我所有的，都給你。”

“以後的也都給你。”

“好啊。”

……

我會把我所有的都給你。

真是荒謬，但那一瞬間，她覺得笨笨就是譚本。

但是，怎麽可能呢。

譚本在另外一個世界，而且他在她眼前消失的，即使再怎麽……都不可能。

這種感覺是她想的太多，是她……的奢望和動搖。

是她的奢望，奢望譚本就是笨笨，這樣她就能放松依賴一下。

是她不想承認但确實有過的動搖，曾經有過的一瞬間的想法，想過她身邊的人是譚本就好了。

笨笨的全心全意，他們一路的同生共死。她其中到底有沒有過動搖，即使不想承認但是。

但是，有過那麽一瞬間的。

“對不起。”可能只過了一瞬間又可能是過了很久，慕如一開口，她眼神平靜而堅定。

對不起，承蒙錯愛。

但她是要回家的。

笨笨，只是她途經過的一道非常非常非常美好的風景。但是，她有譚本了。

而且她是要回家的。

慕如一從紛雜的思緒中抽身，轉身看着笨笨，想說些什麽，但被他打斷，“要入夜了，我們回去吧。”

“好。”最後她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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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麽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