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顧婉柔從昏迷中醒來, 摸摸脹痛的後腦勺,不明就裏。她記得自己在閨房裏梳妝,然後禹棠來了......禹棠?對了, 是她把自己打暈的,這是什麽地方?
身邊坐着一個男人, 顧婉柔雙眼适應了柴房的昏暗,看清楚是洛清輝, 吓得尖叫一聲, 連連往後瑟縮。
“小柔,你怕我嗎?”洛清輝一臉哀傷地看着她,想不到她會是這種反應,難不成以為他會傷害她?
顧婉柔當然怕,一個連自己親爺爺都敢毒殺的人,誰知道他會對自己做出什麽來?
“是你讓禹棠把我弄來的?你想幹什麽?”此時的清輝看起來又落魄又邋遢, 她想象中的兇徒大抵就是這樣, 她一肚子火不敢發出來, 生怕會激怒他。
洛清輝自嘲地笑了,這麽多年的傾心相待, 換來的卻是這樣令人心寒的結果。
“我只是想再和你說說話。”清輝自動坐得離她遠一點, 以求減少她的緊張感, “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你大可不必畏懼至此。”
“你說吧,我、我聽着。”
“如你所願,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纏着你, 你可以自由地去喜歡你喜歡的人了。不過我要勸你一句,南樓夢不适合你,和他在一起,你不會幸福的。”
事已至此,他不想再提她送的那碗湯,唯有贈她忠告,餘下的,由他一力承擔。
顧婉柔咬着下唇,不知道說什麽好。
自己和洛清輝訂下婚約,卻一直暗中與南樓夢藕斷絲連,她始終是有愧于他。她承認自己是個貪心而虛榮的女子,既想享受洛清輝的溫柔體貼,又放不下南樓夢的多情缱绻,結果兩邊都成了鏡花水月,或許這就是上天對她搖擺不定的懲罰吧。
“明天爺爺就要下葬了,等我被送了官府,大概死刑是免不了的。你能最後陪我坐一會兒,和我聊聊天嗎?”洛清輝整個人藏在暗影中,孤獨而絕望,讓她不忍拒絕。
他說起不知憂愁的童年,說起親人和朋友,說起對顧婉柔深深的思慕,說起原本對未來的期望,說了很多很多,像是要把下半輩子的話一氣說完。
顧婉柔怔怔地聽着,她很少聽他說話,每次他想和她暢聊,她總是沒耐心的借故打斷或離開。她一直覺得洛清輝太過木讷,從來沒有想過去發現他,原來他的內心那麽豐富多彩。
“我......我不值得你對我這樣好......”她終于肯承認,是自己辜負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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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洛清輝微微一笑說:“小柔你走吧,你肯聽完我這麽多廢話,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顧婉柔恍恍惚惚從洛家出來,她也想起了很多過去的事。洛清輝對她好得太過分了,以至于她習以為常,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當有一天突然驚覺會永遠失去時,她終于感到有些恐慌。
如果他一開始就将自己的愛戀藏起一部分,她會不會反而會在乎他一點?無從得知,因為再也沒有機會了。
她走到無人處,忍不住掩面低聲抽泣。
禹棠詢問了那天與洛老二接觸過的所有人。
他整個白天都很正常,每一餐都是家人一起吃的,大家都沒事。不一樣的只有他每天晚飯前習慣喝一杯藥酒,雷打不動,但那酒經過檢查,是無毒的。當天晚飯時老爺子莫名其妙對洛清輝發了一通火,夜裏清輝親自送去一碗雞湯賠罪,第二天他便死了。
到底毒是不是下在湯裏不得而知,因為碗已經清洗幹淨,驗也驗不出來,不過小妾和清輝自己都這麽說,大家也就默認了。
雞湯不是來自洛家內部,禹棠根據洛清輝的表現,基本已經可以斷定是顧婉柔送給他的。可是她也不太相信就是顧婉柔下的毒,那丫頭再蠢也不可能這麽明目張膽的對自己未婚夫下手吧?況且顧婉柔雖然讨厭,但禹棠覺得她還沒那個膽子做這樣的事。
說起來最有機會下毒的還有洛老二那個如花似玉的小妾,畢竟整晚陪伴他的也就她了。洛老二人老心卻不老,臨到暮年還納了這麽個美嬌娘,小娘子受不了糟老頭,一包藥把他毒死,倒也合情合理。不過老頭一死,她在洛家的好日子也到頭了,她犯不着給自己挖個深坑往下跳。
還有個問題就是洛清輝屋裏确實藏着砒/霜......慢着,砒/霜?
“當天晚上,你一直陪着二阿公,沒有離開嗎?難道他一直沒什麽動靜?”禹棠問那小妾。
也不知是為洛老二還是為自己悲慘的命運,她哭得梨花帶雨,抽抽搭搭地回答:“沒有,老爺喝完湯還過了一陣子才睡的,我一直守着他,沒什麽異常,後來我也睡着了,早上一醒過來就發現......”
禹棠立即找來子羽,讓他去附近城裏找最好的大夫,她要問一些有關毒.藥的事。子羽笑了,說起毒.藥,有多少人會比他們皇家暗衛的毒師更精通?他用他們特殊的聯絡方法去了一封信,細細描述了洛老二的症狀,第二天早上便收到了答複。
果然,洛老二并不是死于砒/霜。砒/霜毒性劇烈而且發作較快,中毒後反應會很強烈,不可能無聲無息地死去。
禹棠又去找了洛清輝,可洛清輝自己認定毒是顧婉柔下在湯裏的,一心想為她頂罪。
“清輝哥哥,你是不是蠢啊?為什麽你覺得顧婉柔會下毒害你呢?如果兇手另有其人,你豈不是既冤枉了顧婉柔,自己白白犧牲,又便宜了真兇?”勸了半天也無法令他改口,禹棠恨鐵不成鋼地直跺腳。
“萬一查明真相,真的是她呢?”他苦苦一笑,“至少我死了,她還會念着我的好。”
她簡直要給他氣死了。
眼看洛老二就要下葬,到時候他們把洛清輝送到官府,他痛痛快快一認罪,就什麽都完了。有個現成的兇手,人家才不管你真相是什麽呢。
禹棠再次去找了顧婉柔。
她現在容色黯淡,正在自憐自艾,也再沒有心思好好打扮。
“你又來做什麽?清輝要說的不是都說完了嗎?”顧婉柔難得的沒有向她橫眉以對,不過也不會熱情就是了。
禹棠皺着眉,開門見山地問她:“顧婉柔,你是不是給清輝哥哥送過一碗雞湯?”
“是啊,我娘讓送去的,有什麽問題嗎?”她随口答道。
“你知不知道,那碗湯讓二阿公喝了?第二天二阿公就被發現死在床上。”
顧婉柔一愣,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你什麽意思?我的湯裏沒有問題!你們,你們休想推到我身上!洛清輝說什麽了他?”她誤會了禹棠的意思,急躁得胸口起伏不定,有些語無倫次。
“你放心,沒人想推到你身上,否則你現在也不會好好待在你房裏了。”禹棠深吸一口氣,“我也不信你有殺人的膽子。可現在清輝哥哥不這麽想,他以為你那碗湯是想毒死他,好讓你和南樓夢雙宿雙栖來着,所以現在那個死腦筋為了成全你甘願自認是毒殺二阿公的兇手。
“我想查出真兇,他怕牽連你,寧願死也不讓我把這事說出來。”
顧婉柔如遭雷擊。
“你......你說什麽呢?二阿公不是他殺的嗎?怎麽又扯到我身上來了?”
“你們兩個互相不信任,什麽事都不說清楚,造成現在這個局面,現在只有你能讓他推翻供詞,否則就要讓他白白送命,真兇逍遙法外了。”
她仿佛沒聽懂,目光游移不定,禹棠也知道顧婉柔在這件事上其實挺無辜,不過人命關天,不管她願不願意,都必須帶她去再見一次洛清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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