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Chapter63 晚餐
目光對視, 夏曦詫異不已。
瞿北海卻朝她微微舉了舉杯,似乎在鼓勵她繼續演奏。
夏曦啼笑皆非, 把目光收回來。
瞿北海沒有走,未幾, 身邊就圍上了幾個人。
“瞿總也懂大提琴?”有人道。
“嗯?不, 就是覺得好聽。”瞿北海道。
“餘總,您不是平時也聽古典樂麽?”有人問起另外一位,“這是個什麽曲子?”
“哦,應該貝多芬。”
“餘總果然高雅……”
夏曦心裏忍着笑,直到瞿北海和他們閑聊着走開才解脫。
夏曦擡眼瞅了瞅, 瞥見他走到另一邊去了, 莫名的, 心放下來。
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碰見他……夏曦只覺一言難盡。
瞿北辰的家在S市,她不是沒有想過會在S市遇到他的家人, 畢竟上次她過來, 就因為龍少而見到了瞿北海。
瞿北海對她挺随和,從瞿北辰和龍少對他的态度上看, 他應該也是個不錯的人。但夏曦畢竟跟他不熟,并不希望打擾他。所以, 夏曦沒有把自己來S市的事告訴龍少, 而上次瞿北辰對她和瞿北海見面的反應上看,他應該也沒有主動告訴家裏的意思。S市畢竟大得很,夏曦覺得,只要自己和瞿北辰都不說, 應該是沒有機會遇到的。
不曾想……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夏曦換了衣服,把琴收好。更衣室裏的餐點已經吃得零零落落,而小周這邊還要一個多小時以後才結束。夏曦看看時間,決定不等了,自己先去填飽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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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對她的演出很滿意,給她結了演出費,又跟她留了微信,約下次合作。
錢不少,夏曦打算在附近找個餐廳好好吃一頓。經過宴會廳的時候,她想着見都見到了,該和瞿北海打個招呼再走。但往裏面望了望,她并沒有見到瞿北海的身影。
他也走了吧。
夏曦心存僥幸地想,正要轉身離開,忽而聽到有人叫她。
回頭,瞿北海走了過來。
“回去了?”他問。
“是的,回去了。”夏曦禮貌地答道。
“沒吃飯吧?”
夏曦猶豫了一下,覺得也沒什麽好遮掩的,“嗯,對。”
瞿北海微笑:“樓下有家餐廳不錯,我也沒吃飯,正好可以聊聊。”
*****
瞿北海帶着夏曦,下到二樓的一家日料餐廳。
光照柔和,環境安靜,跟剛才樓上的光景恍若兩個世界。
夏曦把大提琴放在包廂牆邊,在瞿北海對面坐下。
她看一眼菜單,上面價格之喪心病狂令人發指,翻了兩頁,沒好意思點。
瞿北海似乎看出了點什麽,問她有沒有不吃的,夏曦說沒有。瞿北海叫來服務員,行雲流水地點了一溜。
夏曦确實很餓了,看着服務員出去,喝一口茶墊墊肚子。
“北辰這兩天沒聯系你吧?”瞿北海道。
“沒有。”夏曦道,“他說過,這兩天都住在工地。”
瞿北海莞爾,看着她,“辛苦你了。”
夏曦窘然:“沒什麽辛苦的啊。”
“你是臨時來S市麽?”瞿北海見她杯子空了,給她倒上茶,“之前沒聽北辰說過。”
到底還是問到了。
夏曦道:“算是吧。我進了S交,但還沒入職,這邊讓我年前來幫忙。”
瞿北海:“音樂會?”
“對。”
他又問了一下她住的地方,沉吟片刻,道,“你要是覺得酒店住不習慣,我們家在那邊剛好有一套房子,你可以……”
“不用。”夏曦忙道,“酒店挺好的。”
瞿北辰看着她,意味深長。
“夏曦。”他說,“你是不是很怕欠我人情?”
被他看穿了,夏曦結舌。
“海哥,”她索性開誠布公,“你是不是想通過我,勸瞿北辰跟他父親和好?”
“我是有這個想法。”瞿北海并不掩飾,颔首道,“你知道他和他父親的關系,因為這個,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我們一直希望他回來,他父親也這麽希望,只是他一直執拗,讓我們很傷腦筋。”
他語調溫和:“夏曦,我和北辰的奶奶,也就是龍少的外婆,今年已經八十多歲了,身體一直不好,很希望這件事早點解決。我知道北辰看重你,如果你能促成他們和解,我們全家人都會感謝你。”
夏曦咬了咬嘴唇。
“我覺得瞿北辰并不是個執拗的人。”她道,“你剛才說瞿北辰的父親也想和解,他做過什麽麽?”
“他找過北辰許多次,無論見面還是電話,都有,但北辰沒有理睬過。”瞿北海苦笑,“夏曦,你可以想象一下我伯父那樣的人,一輩子強勢慣了,那麽不計面子地低過頭,還真沒有過。沖突解決于回應的人,而不是發起的人,北辰一天不願意溝通,那麽就一天不會解決。”
夏曦沉默了一下,道,“瞿北辰沒有跟我說過太多這方面的事。海哥,我認為這件事歸根到底,仍然只有瞿北辰自己才能解決。我認為他的頭腦足夠理性,我們認識不過一個多月,思考這件事情的時間,他比我多無數倍,我不能用一個旁觀者的姿态去幹涉他的想法,那樣對他不公平。”
瞿北海訝然,注視着她。
服務生把菜端上來,沒多久,把桌子布得滿滿當當,食物的香氣撲鼻誘人。
等他們走開,瞿北海道:“你的意思,是不會替我們勸他?”
“對。”夏曦說着,正要拿筷子夾壽司,忽而停住。她猶豫了一下,看着瞿北海,“那……我還能吃麽?”
瞿北海啞然而笑,無奈,“吃吧。”
*****
飯後,夏曦坐瞿北海的車回酒店。
瞿北海似乎并不介意她拒絕,也沒再提瞿北辰的父親,轉而聊起跟她聊起S市和音樂。
聽他說他小時候練過長笛,夏曦很詫異。
瞿北海:“不像麽?”
夏曦搖頭:“不是,只是沒想到。”
“你今晚第一首演奏的聖桑,我以前也吹過。”瞿北海說,“不過那時我家裏沒打算讓我走專業路子,後來升學,就不練了。”
“現在呢?”夏曦問,“還能演奏麽?”
“還記得一兩首簡單的,比如那首聖桑。”
夏曦莞爾。
兩人說着話,夏曦瞥見酒店的招牌,道,“我就在前面下。”
瞿北海讓司機在酒店門前停下。
夏曦下車,把琴拿好,彎腰看着瞿北海,“海哥,今晚謝謝你。”
“別客氣,有事給我電話。”瞿北海道。
夏曦點頭,朝他擺擺手,背着琴走開。
瞿北海看着她的背影,少頃,對司機道,“走吧。”
車子緩緩駛離,瞿北海拿起手機,點開微信。
他找到瞿北辰,手指在上面點:夏曦挺不錯。
發完,瞿北海吧手機放一邊。車窗外的燈光變換閃過,映在他的臉上,唇邊仍浮着淡淡地笑。
*****
晚上,夏曦做了好些夢。
一會跟着瞿北辰在尼羅河游輪上擁抱着,觀賞大船過水閘,忽然發現旁邊的中國團裏有好些熟悉的面孔,朱阿姨,顧弢,還有……葉萍。夏曦吃一驚,正待解釋,葉萍卻搖搖頭,說她可以不用回家了。夏曦急得要命,想找夏國維,給他打電話,卻怎麽也按不對那該死的號碼。正在這時,瞿北辰過來告訴她,他要跳肚皮舞去了,有事微信聯系。什麽鬼……夏曦想把瞿北辰追回來,穿着古裝劇裏的衣服,一邊風中淩亂地奔跑一邊像瓊瑤劇裏面那樣喊着“不要……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晚上,夏曦醒來,發現身上涼飕飕的,被子被自己踢開了大半。
第二天早晨起來,她覺得鼻子塞塞的。但起床遲了,她趕不及去買藥,背上琴,和梁樂一起出門。
又是一天忙碌的排練,早上,時方畢沒有到排練場,由代理指揮組織排練。
夏曦在上午的日程裏面只有兩首曲子,排完以後,正打算找地方練琴,時方畢的助理走過來,說請他到總監辦公室去一趟。
她訝然,不敢耽擱,跟着助理走到時方畢辦公室。
進門,一股咖啡的味道。時方畢拿着杯子站在窗前,聽到聲音,回頭。
“來了?”他看到夏曦,朝桌上的一疊譜子擡擡下巴,“那是你的,拿回去練練。”
夏曦把譜子拿起來,只見都是室內樂的,厚厚一疊。
“明年五月份,我們團要出一系列的室內樂音樂會,其他人的名單等确定以後會正式通知。”他說。
夏曦沒想到他會首先把演出任務安排給自己,心中不由地雀躍。
“好的。”她說。
時方畢颔首,沒多說。
夏曦知道自己可以走了,拿着譜子往門外走去。但沒走兩步,她停住,回頭。
“時總監,謝謝。”
時方畢有些訝異:“給你個譜子,幹嘛謝我?”
“不是為了譜子。”夏曦說下去,“是面試的事,我一直很想謝謝您。如果那時不是您讓我繼續演奏下去,可能我不會有進S交的機會。”
時方畢面色無波,喝一口咖啡。
“這個麽,”片刻,他說,“其實跟你想的相反,我并不認為你的錯誤可以原諒。”
夏曦訝然。
時方畢道:“那的确是一個極小的意外,但作為一個成熟的樂手,應該在任何正式演奏前将它排除掉。”
夏曦無言以對。
他說得雖然傷人,但是沒錯。夏曦卻更是疑惑:“那……”
“你前年參加了慕尼黑的室內樂比賽,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們是青年組第二名。”時方畢不緊不慢,“我當時是少年組的評委,那天晚上正好沒有比賽,就過去看了看。你的技術和把握力,讓我有很深刻的印象,也是這個團需要的。所以,即使你犯下了那種嚴重的錯誤,我也還是決定給你一個機會。”
夏曦睜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說什麽好。
好一會,她點頭,誠懇道,“我不會讓您失望。”
時方畢卻不置可否:“哪方面的失望?演奏不出錯音?”
夏曦知道他指的是昨天下午的事,面不改色,“我會當上大提首席。”
輪到時方畢露出詫異的神色。
“是麽?”他目光玩味。
“是。”
他沒說話,指了指門,擡了擡手指,意思是慢走不送。
夏曦暗自深吸口氣,轉身走出去。
短靴踏在光潔的地板上,聲音在寬敞的空間裏回蕩,夏曦望着建築外仍然青翠的樹木,忽然覺得充滿了幹勁。
然而雄心壯志激起來沒多久,到了下午就急轉直下。
夏曦發現,自己真的感冒了。
整個排練期間,她一直暈暈乎乎的,不住喝水,強撐着不出錯。
快結束的時候,瞿北海發來一條短信:夏曦,我在你們團附近,等會一起吃個飯吧。
夏曦回複:不用,海哥你吃吧,我還在排練。
瞿北海:總要吃飯,我等會去接你。
夏曦無語,好不容易捱到排練結束,她收拾完東西,覺得呼吸都帶着熱氣。
梁樂走過來跟她一起回酒店,發現她臉色不太對。
她摸摸夏曦的額頭,吃驚,“那麽燙,你發燒了啊!”
*****
瞿北辰在工地裏忙了整整三天,和同事一起,把所有發掘出來的物品整理、歸類、登記、裝箱。
下午,他跟Ahmed說了一聲,中午之後就回到了村子。
剛收到信號,手機就不斷在震,蹦出好幾條微信。
絕大部分是夏曦的。
她知道瞿北辰沒法收信息,但還是每天給他發好些信息。早安、晚安、遇到的有意思的事以及排練場的照片。
最後一條,她提到她遇見了瞿北海,他請她吃了飯。
瞿北辰一愣,退出對話框。果然,瞿北海也發了一條過來,看到上面的內容,瞿北辰臉上的笑容凝住。
他把電話打給夏曦,意外的,一連撥了三次都沒有接。
瞿北辰看看時間,國內大概七點,夏曦應該已經排練完了,不知道在做什麽。
不情願地,他又撥給瞿北海。
“從工地出來了?”他問。
“嗯。”瞿北辰不客氣道,“你那條微信是什麽意思?”
“字面的意思。”
瞿北辰皺眉:“我不是讓你別打擾她?”
“她是客人,遇上了吃頓飯怎麽能叫打擾。”瞿北海不緊不慢,“你是不是覺得,我找她只會是為了你那些破事?”
“那還能為了什麽?”
“我不是跟你說了她挺好?”
瞿北辰定了定,臉色沉下。
“你別亂來。”他警告道。
瞿北海冷笑:“幼稚。”
瞿北辰還想再說,忽然聽到背景音裏嘈雜,有人在喊,“……夏曦,夏曦在麽?”
瞿北海道;“哦,在這。”
瞿北辰訝然。
“你在什麽地方?”他問。
“還能在哪兒,醫院。”瞿北海無奈,“夏曦發燒了。”
瞿北辰詫異不已。
“怎麽會發燒?”他忙問,“嚴不嚴重?醫生怎麽說?”
“感冒呗。”瞿北海,“不算嚴重,也就快四十度吧。”
瞿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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