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江母的電話

臨近年末,中盛集團高層大換血,好幾個部門經理都被撤了職,沈慕南并未把事情做絕,給了他們不少的“安慰金”。殺雞儆猴,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拿錢走人就對了,唯有采購部的老張多有不服,在公司吵鬧不休,霸着坑就是不肯走。

辦公室內,莊嚴拿來幾份文件給沈慕南簽字,“沈總,采購部的張經理吵着要見您,鬧得很難看,底下的人現在都在看笑話。”

沈慕南頓筆,擡了擡眼皮,“叫保安了嗎?”

“叫過了,但他手裏拿了把水果刀,怕他想不開,沒人敢上前。”

“他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走,下去看看。”

采購部在十七樓,現在辦公區內亂成一片,漩渦中心的中年男人看見了朝這邊走來的沈慕南,眼睛裏火焰更盛,情緒也幾近崩潰,拍着胸脯悲憤陳詞:“我張發在中盛做牛做馬幹了三十年,零一年公司在南城開發了項目,我二話不說拖家帶口就去了那破地方,零三年財務危機,多少人跳槽出去另謀生路,只有我張發留了下來。今天就是你老子見了我,還得跟我客客氣氣打聲招呼,沈慕南,按理說你還得叫我一聲張叔叔。呵,現在好了,你翅膀硬了,屁股剛坐熱乎就他媽翻臉不認人,誰給你的膽兒!”

周圍人斂聲屏氣,默默觀望好戲,沈慕南一步步逼近,最後在張發跟前站定,一米八八的身高從氣勢上就勝了一大截。

莊嚴擔心那人手上的刀子,用眼示意保安趕緊挾制住張發,以免傷到人。保安得了指令,三兩步就繞到了張發身後,伺機而動。

比起周圍過于緊張的冷氣壓,沈慕南就顯得比較随意,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很随意,“張叔,這些年從你手上經的錢,沒有上億,也有大幾千萬了吧,你自己說說,你從裏頭刮了多少油水?對,這些都是小錢,我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跟您計較。”

張發臉色變了,握着刀柄的手哆嗦個不停,明顯處于劣勢。

“我敬你是長輩,這些話我不願擺在明面上說,既然你不領情,那就去跟警-察解釋吧。”沈慕南倏地笑了下,眼底寒光微閃,“侵占公司財産,數額巨大,張叔你說這該判個多少年?”

手裏的水果刀咣當落地,張發面色慘白,虛軟無力,“我為你們沈氏賣力了這麽多年,你何必做這麽絕?”

沈慕南逼視對方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我給你留了餘地,是你自己不要。”

這邊江北拎着保溫盒出現,接待他的還是上回那個前臺姑娘,姑娘還記得他,這次沒問預沒預約,直接叫來了領路的保安。江北跟人道謝完,就跟着保安大哥進了電梯。

“我們沈總這會兒不在辦公室,你稍微等等吧。”

“他去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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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裏就他們兩人,保安大哥比較随性,什麽話都往外說,幾秒種之後就把他們總裁給賣了。

“沈總這會兒在十七樓,那邊有人鬧事。”

“鬧事?多大的事兒?”

“也沒多大,就是去攆個人。”

江北哦了一聲,手指頭點了下數字“17”,電梯蹭蹭蹭往上升,一會兒就到了十七樓,保安大哥對此很無奈,這要是出什麽簍子,他這飯碗也別想要了。

“你來這兒湊什麽熱鬧?咱還是上去等吧。”

江北扭頭,“我就喜歡湊熱鬧,別跟着我了,忙你的去吧。”

保安大哥欲哭無淚,心想怎麽就碰到這麽個惹是生非的主兒。

江北心情不錯,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大哥,聽你口音,是本地人吧,這是我名片,家裏要是有親戚想搞個木雕裝飾,就給我打電話。”

“做生意都做到這兒來了,行,這名片我收了,你可千萬別跟沈總說是我領你上來的。”

“放心吧,我不會說的。”

江北穿過走廊就到了辦公區,他站在區域外,眼瞅着前邊的人群漸漸疏散開,自動辟出一條道,沈慕南穿過人流往辦公區外走,身後跟着莊嚴。

可能是在想事情,沈慕南并沒有看見他,繞過辦公大廳徑直往電梯方向走。

“慕南。”江北在背後喊了聲。

沈慕南頓步轉過身,聲音裏聽不出溫度,“你怎麽來了?”

江北晃了晃手裏的保溫盒,“給你送飯。”

沈慕南的目光在保溫盒上停留一瞬,一句話沒說,又轉過身去,邁步繼續往前走,江北趕緊跟在了後頭。莊嚴還算有眼力見,這回沒跟在他們總裁後面。

電梯門緩緩關上,兩人一左一右站着,江北盯着男人的側臉,很随便地問了句,“這電梯裏沒裝攝像頭吧?”

沈慕南淡淡掃他一眼,“沒有。”

話音剛落,江北快速抓住了沈慕南的右手,緊緊捏在掌心,沈慕南下意識地往外抽,沒想到那手捏得更緊了。

“別矯情,又沒攝像頭。”江北一本正經地說,甚至還用大拇指蹭了蹭沈慕南的手背。

沈慕南由着他去,等電梯到了二十八樓,那手又自動松開了。

處了一個多月,江北漸漸摸清了談戀愛的門道,那就是在外人面前扮矜持,兩人獨處怎麽開心怎麽來,膽子大點更刺激。相比之下,沈慕南就有點走下坡路了,多少次擦槍走火,這人都是面不改色,就好像做那些親密的事,只是為了例行公事。

江北想不明白,他自己也從不去想,畢竟沈慕南打小就是這性格,你不能要求一個古板嚴肅的男人沖你嬉皮笑臉地發-情。

沈慕南在感應處按下食指,只聽“嘀”的一聲,江北順勢推開了面前的雙扇門,第二次來,他還是有點震驚于它的氣派。

“你随便坐。”沈慕南坐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繼續翻看之前沒看完的文件。

江北把手裏的保溫盒放到了茶幾上,安安靜靜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大概是覺得無聊,他玩起了手機小游戲,音量調到了靜音。

半小時過去,沈慕南還是那副坐姿,桌上的文件處理了大半,還有一疊。

“先吃飯吧,都快十二點半了。”江北提醒道。

沈慕南終于擡起了頭,捏了捏鼻骨,漫不經心地說:“不太餓。”

“多少吃點吧,我做了芝士排骨。”江北擰開了保溫盒蓋,把裏面的四層內盒擺到了茶幾上,三菜一飯,這會兒還冒着熱氣。

見沈慕南遲遲沒有動作,江北愣愣地盯着他,“過來啊。”

“真不餓。”沈慕南拒絕得很幹脆,視線又落回了桌上的文件。

江北有種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心裏很不高興,他乒乒乓乓地收拾好茶幾上的飯盒,故意整出了很大的動靜,沈慕南也只皺眉看了一眼,再沒說別的話。

“我走了。”

沈慕南頭也沒擡,“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

江北沒搭理他,拎着飯盒就出去了,當然了,門也沒關。

在走廊上碰到了莊嚴,江北朝人家點點頭,眼睛無意間瞄到了那人的右手。

“莊先生,你手上拎的是飯啊。”

莊嚴跟沈慕南一個德行,不茍言笑,話很少,“嗯。”

“你們沈總的午飯?”

“嗯。”

江北很熱情地伸過去手,露出相當和善的微笑,“給我吧,我東西落他辦公室了,正好回去拿。”

莊嚴猶豫了一秒鐘,最終還是被江北的笑容給打動了,刻板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方便袋上寫着“張記”,江北掀開塑料袋看了兩眼,看這餐盒包裝不錯,估計是從哪個高檔餐廳打包回來的。

“江先生,麻煩你了。”

江北笑笑,“順手的事兒,不麻煩。”

莊嚴點了下頭就進了他的助理辦公室。

江北沒有原路返回沈慕南那裏,左右手拎着兩飯盒就下了電梯,直接打道回府了。

晚上九點多鐘,沈慕南回來了,江北在客廳看電視,聽見開門聲竊喜不已,眼睛雖盯着屏幕,心思早就飄遠了。

他放下抱枕,起身去廚房倒水,看見沈慕南假裝很意外的樣子,“你回來了啊,我都沒注意,吃飯了嗎?”

沈慕南松了松領帶,拽着江北一同坐到了沙發上,“吃過了。”

“那就好。”江北盯着電視屏,只用餘光打量身側的男人。

沈慕南伸手撫上了江北的耳垂,恰到好處地揉-捏幾把,室內安靜,兩人都沒說話。

一番動作後,江北終于抵不住這種含蓄的調-情方式,軟軟呼呼地敗下陣來,臉也不板着了,身體不自覺地往男人旁邊挪了挪。

“公司今天有人鬧事,中午說話沖了點。”沈慕南解釋。

“提中午幹嘛,我沒生你氣啊。”

沈慕南勾唇笑了笑,反問道:“那今天是誰把我的午飯給偷走了?”

“我看你中午不太餓,就幫你把飯給帶回來了,還剩了點,你要想吃我這就去廚房給你熱。”

沈慕南一下子就抓住了關鍵點,“還剩了點?”

言多必失啊,江北恨不能抽死自己這張嘴,他嘴硬地解釋:“我沒吃過那家的飯,就打開嘗了一口。”

“好吃嗎?”

江北愣頭愣腦的,“好吃。”

沈慕南揉了揉江北的腦袋,湊到耳邊輕聲說:“去洗澡。”

這話的意思不言而喻,江北故作聽不懂,摟着抱枕一動不動,瞥兩眼電視屏幕,笑嘻嘻地說:“這綜藝挺搞笑啊,你先去洗,我看會兒電視。”

沈慕南将計就計,“也行,我沖個澡就去睡了。”說罷,起身就要走。

“你等會兒。”

沈慕南轉身看他,“怎麽呢?”

江北丢下抱枕,裝模作樣地站了起來,慢悠悠道:“我不看了,我先去洗。”

沈慕南低笑出聲,眼睛裏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情。

衛生間的門砰咚關上,沈慕南信步去落地窗前站了站,無論是辦公的地方,還是家裏,他都喜歡這種無遮無擋俯視一切的感覺。

夜色正濃,城市上空有探照燈交相輝映,這是個欲望之都,張牙舞爪兇形畢露,卻也是個令他看不透的地方,自己四歲時跟随母親來了這裏,在空落落的房子裏寄人籬下,嘗盡了心酸,兒時的記憶離他太遠太遠了,偶然夢醒時分那些粗鄙的罵聲猶在耳畔。

野種,私生子,登堂入室的外人。

“叮鈴鈴叮鈴鈴——”一串手機鈴聲打破了寂靜。

沈慕南回了神,是江北扔在沙發上的手機響了,他懶得去理會,任由聲音響不停,對方大概是個耐心極好的人,一遍打不通後,又打來第二遍,擺明了不達目的不罷休。

接二連三的噪音終于惹煩了沈慕南,他走過去拿起手機,本想随手挂斷,待看清了聯系人是誰,他眼色一沉,按下了接聽鍵。

“在幹嘛呢?怎麽現在才接電話?”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譴責的女聲。

沈慕南薄唇輕啓,“江阿姨,我是沈慕南。”

那邊頓了頓,“江北呢,你讓他接電話。”

沈慕南叼了根煙,啪嗒點燃了打火機,吸了兩口,道:“他在洗澡。”

“他現在在哪兒?”

沈慕南坐了下來,往煙缸裏抖了抖灰燼,不急不緩地說:“他在我家。”

“你什麽意思?”江母盡量心平氣和,但話裏的顫音已經藏不住了。

“江阿姨,你這麽聰明一個人,怎麽會聽不懂我什麽意思。”

“不要拐彎抹角,你給我說清楚。”

沈慕南笑了下,這場游戲裏,只有此刻給予了他最大的快-感,“你兒子在跟我同居,每天晚上都會躺在我的床上,至于我倆會幹什麽,阿姨應該能猜的到吧。”

那邊猛地挂掉了電話,聽筒裏嘟嘟嘟一陣忙音,聽在耳裏,分外悅耳。

這天晚上,沈慕南下了重手,江北換了好幾個姿勢都不舒服,偃旗息鼓後趴在床上暗自惆悵,他剛才好幾次都感覺快到了,但後面又疼得厲害,最後草草收尾,一點快-感都沒有。

沈慕南赤腳去了衛生間,沖洗完裹了件浴袍出來,江北還是剛才那副鹹魚姿勢。

燈光透亮,腿間的粘稠一清二楚,沈慕南頓感惡心,“去洗洗。”

江北停止了惆悵,抽了兩張紙反手給自己後面擦了擦,“不想動彈。”

沈慕南掀開被子躺到了床上,拿起床頭櫃邊的書自顧翻起來,只淡淡地說:“你要不嫌髒就這麽躺着。”

江北瞪他,“你勁兒使大了,我後面疼。”

沈慕南“啪”地合上書,撩起眼皮看他,“嬌生慣養,一點疼都受不了!是不是你媽把你保護得太好了?”

江北氣急,“你有病啊,我是真疼,你自己下手沒個數。”

“嫌疼就自己去醫院,找個大夫好好看一看。”

江北伸進被子裏狠掐了他一把,掐完還不解氣,又使慣伎,猛踹了一腳,“知道你今天公司事兒煩,我先不跟你計較,以後咱倆再算賬。”

說完,氣悶悶地去了衛生間。

江北睡覺有個習慣,喜歡側躺着蜷縮起來睡,習慣使然,後半夜他自己不自覺地就貓進了沈慕南懷裏,越鑽越起勁,沈慕南睡眠輕,被江北這麽一鑽,他當時就醒了。

借着月光,沈慕南情不自禁地低頭親了親懷裏的男人,又從抽屜裏摸到了之前買的藥膏,給江北後面抹了點,夢裏的男人嘟哝了兩句,依然沉睡。

第二天江北醒過來的時候,沈慕南已經出門去了,餐桌上放了一袋早餐,下面還壓了張字條,“冰箱裏有鮮牛奶,自己熱一熱。”

江北哼了聲,心想沈慕南這小子也不算無藥可救,還知道變相跟自己道歉,索性原諒他這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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