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歲月
隔天是禮拜六,之前沈慕南答應好的要請胡老板吃飯, 飯店是江北選的, 緊挨着胡老板他們家小區, 時間就定在晚上,吃飽喝足好回家睡覺。
本來不算是什麽了不得的“應酬”,但他們胡老板上了心,連着兩天甚是惶恐, 生怕自己摸不準沈總的喜好, 在餐桌上鬧出什麽笑話來。江北就寬慰他,一切沒問題,有他在呢, 咱只管悶頭吃,菜色不好,撂臉子就拍桌:小沈啊,你這點的什麽玩意兒啊, 塞牙縫都嫌糙得慌。胡老板聽得樂呵,真心釋然不少, 握着江北的手直誇“福将”。
一整天無所事事。
臨下班的時候, 阿平打來電話,說是今天不能來接了,他兒子高燒不退,老婆跟媽慌手慌腳六神無主,他得陪着去趟醫院。江北表示理解,下班後一個人沿路走走, 華燈初上,主道上車流如織,亂花迷眼,前面就是地鐵站,他沒直接回去,而是坐2號線去往反方向。
小區裏溫馨熱鬧,大爺大媽一身短打,牽着寵物狗四處溜達,上班族們大多這個時候才能到家,冷鍋冷竈還得忙碌好一會兒,偶有幾家窗戶開着的,熱騰騰的米飯香借着那點微風飄飄然就鑽進了江北的鼻腔裏。
真香。
到了自己家單元樓下,江北被門禁直接擋在了玻璃外,傻站了幾分鐘正準備走,眼瞧着一位花枝招展的貴婦人牽着一只泰迪走到了他跟前,紅唇招搖:“呀,小北回來啦。”說完,貴婦人用腳踢了踢狗,“毛毛,給你小北哥打個招呼。”
泰迪哼哧了兩聲,搖着尾巴往江北褲腿上蹭,江北躲閃不及,往後踉跄了幾步,低頭看着那撒歡的泰迪,“淑芬姨。”
林淑芬笑着瞧江北:“我聽你媽說,你結婚了啊。”
江北急着走,一腳已經邁出去了,敷衍道:“早結了。”
“這有了媳婦也不能忘了娘啊,我說怎麽老不見你回家。”林淑芬把轉身的江北給喊住,拔高音量,“來都來了,不回家看看你媽啊。”
步子沒走多遠,後面又是一驚一乍,“小北啊,你媽下來了……你兒子剛回來看你了,被鎖外面了,喏你看,還在那兒呢。”
江北扭頭,大約岔開了二十來米的距離,他媽拎着一袋垃圾站在綠皮桶旁邊,看上去并不老,模糊夜色中顯得有點凄怆。
江北意外地轉過身,朝前走幾步,他媽沒有一點附和的反應,丢完垃圾就閃身進了單元樓,如同看見了陌生人。
林淑芬還在玻璃門外杵着,看看江母的背影,再看看江北,有點摸不準情況,拉了拉狗鏈也進了單元樓。
怎麽來的,江北又怎麽回去了。到家那時,晚飯已經備好上桌,忠叔見他回來忙招呼傭人去廚房裏把飯菜再熱一熱,江北讓他們別忙活,自己在外面吃過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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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呢?”江北一面拉棉服拉鏈一面問。
忠叔說:“玩了一下午不肯睡覺,這會兒估計是累了,在樓上睡覺呢。”
江北點點頭,沒說什麽,去廚房倒了杯水咕嚕下肚,然後就直接上樓去了主卧。時間過得還算快,趴桌子上小憩片刻,兩小時就這麽混過去了,差不多九點半,聽見一陣熟悉的窸窣聲,江北迷糊着擡頭去看。
沈慕南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手指在扯拉領帶,聲音有些微醺:“怎麽趴這兒睡了?”
江北定了定神,繞到男人身後,幫他脫西裝外套,一邊答他的話:“有點困想歇會兒,不小心睡着了,這一天啥事沒幹,就是累。”鼻子嗅到了那股酒味,皺眉又道:“你喝酒了啊。”
沈慕南扭頭看他一眼,笑道:“晚上有個飯局,喝了一杯,不多,小家夥睡了啊。”
江北抖了抖手上的西裝,用衣架挂好,“今天下午沒睡,我回來時她就睡了。”
“我聯系了一個整形科的醫生,做兒童疤痕修複很厲害,過幾天帶孩子去看看,趁早做了,越往後拖越不好弄。”
“靠譜嗎?打麻藥對孩子發育有沒有影響啊,還有,成功率是百分之百嗎,這些你得問清楚了。”江北走到床沿邊,坐下,揉了揉一側太陽穴,“我發現我真是歲數大了,現在就跟我媽似的,也開始唠叨了,你以後肯定得嫌我煩。”
沈慕南也坐過去,湊近了看江北,故意打趣:“跟我比,是老了點,敷點面膜吧,不然這歲數差太大,咱倆看着不太像兩口子。”
江北橫了他一眼:“我在外面從來沒人說我年齡大,都以為我二十多歲,就我們那胡老板,人之前還問我:小江啊,沈總啥時候給你辦三十大壽啊。”
拿腔捏調的樣子,學得還挺像。
沈慕南笑得前胸後背都在顫,很随意地躺了下來,那點酒意還沒消,他搓揉了幾下江北的手,用力向後扯:“陪我躺一會兒,過幾年給你辦四十大壽。”
“髒衣服你就往床上躺,反正被套不用你洗是吧。”
沈慕南求饒道:“明天讓他們換套新的,躺下,我們聊會兒天。”
江北沒再拿喬,大喇喇往後一躺,脖頸恰恰好就壓在了沈慕南的胳膊上,壓得合心合意,雙方都是有意為之。
沈慕南收緊了胳膊,手從脖子底下抄上來把玩着江北的頭發,重一下輕一下的,勾得頭皮那裏一陣一陣的癢。
借着那點酒勁,沈慕南真假難辨地蹭上了江北的脖子,呼吸有點急促,頭皮上的那陣癢徹底轉移了方位,實實在在成了身體上的酥-麻。
江北笑罵:“你這腦子還能裝點別的嗎?”
“不能了。”三個字含糊暧昧,用的是氣聲,嘴巴還放在小情人的脖子周圍。
江北揮開了這頭發情的兇獸:“你正經點,不是說好聊天的嘛。”
沈慕南笑一笑,随即端正好姿态,手臂規矩地環着小情人,江北側看一眼男人:這人不怒不喜的時候其實是最招人稀罕的,冷清清的話又不多,骨相生得好,下颌線往上勾,輕輕幾筆,就是一個美男子的樣貌,年齡還這樣小,比自己小足了六歲。
沈慕南察覺到了那瞥目光,嘴角噙出了一抹笑:“現在巴結我還來得及,真等到人老珠黃,我就得考慮考慮了。”
江北不屑:“你還用得着我巴結啊,我就是穿身秋衣躺你旁邊,你都能石更,誰巴結誰啊。”
沈慕南側翻過身,手指尋覓到了小情人的毛衣下擺,推高了些,露出一段緊實的腹部,咬着耳朵說:“穿毛衣也能石更。”
“流氓!”江北徹底坐了起來,怒目瞪着他:“這就是你的聊天啊,耍無賴。”
沈慕南收攏起兩臂墊在腦袋下方,姿态更加的随意,他含笑看着江北,眼神裏的淺淡荒淫呼之欲出。
似醉非醉的男人比禽獸還不好惹,他能在床上磨死你,套上褲子翻臉不認賬。江北深知大多數男人的通病,脾氣收了點,軟聲另起話頭:“我今天去看我媽了,沒說上話,她還是不理我,過陣子我把孩子抱過去給她看看,說不定喜歡呢。”
沈慕南不置一詞,眼神恢複如初,除卻醉态下的那點紅血絲。
江北嘆了口氣,這個話題他倆永遠說不到一塊去,男人從來是沉默以對。他的心是鐵石做的,不會因為對方是自己的母親就寬容相待,更不會因了自己的幾句枕邊風,就徹底放下前塵過往,嘴上雖然不說,江北也知道:沈慕南心裏還是怨恨着的。
這一瞬間,江北覺得疲累又無奈,趿上拖鞋進了衛生間:“我去沖個澡。”
沈慕南緊抿着唇,走去窗戶前站了會兒,随手摸出支煙咬在嘴邊,找遍了全身沒找到打火機,依稀想起來,江北為了讓他戒煙,把家裏的打火機全給扔了,他現在只煙瘾犯時才抽一根,還都是跟別人借的火。
沈慕南捏折了那支煙,變形的紙煙被廢棄在了垃圾桶裏,悶聲不響。
水聲隐約從衛生間裏傳出來,沈慕南走了幾步,推門進去。江北正在沖洗頭發上的泡沫,水聲嘩啦蓋過了開門的那點動靜,他沒留意到一室之內的男人,以及愈來愈近的腳步聲。
直至視線清明,江北倏地吓了一跳,反手關了花灑,問:“進來幹嘛?”
沈慕南隔着淋浴房的玻璃,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說:“等小家夥做完手術再抱過去給你媽看,需要送什麽直接跟忠叔說,不要讓她覺得我虧待了她兒子。”
江北抿嘴笑了笑,隔着霧蒙蒙的玻璃,大方地邀請男人:“小沈,你要不要進來一起洗?”
沈慕南板着張臉:“我怕石更。”說完轉身走開,順手把衛生間的門給關上了。
江北沒擦頭發就出來了,發梢濕漉漉的往下嘀嗒着水,他翻出吹風機遞給正在看書的男人:“別裝模作樣了,幫我吹吹頭發。”
沈慕南沒伸手接,淡淡地撩了他一眼,垂眸道:“自己吹。”
“禮尚往來啊,一會兒幫沈總按-摩。”
沈慕南頭也沒擡,直接問:“哪種按-摩?”
江北說得赤-裸:“你喜歡的那種,法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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