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離婚(四)

江北拿着視頻錄像去警-局報了案,幾經波折, 兩個月後, 法院的判決書下來了——鄭子浩處以七年有期徒刑。

那天, 沈慕南的車就停在法院對面,他親眼見着江北一步步走下階梯,樸素的體恤衫牛仔褲,遠遠看去, 跟年輕時候的樣子相差無幾。他沒有喊住江北, 而是靜靜目送小情人走向前面的公交站臺。

他想:這個大他六歲的男人簡直是為了引誘他而生,不用費多大力就能把他迷得七葷八素,整顆心都要為之颠沛流離。

沈慕南回了神, 打電話過去,視線還是緊緊鎖在江北身上:“辦好了嗎?”

江北蹲下來系鞋帶,歪頭夾着手機:“辦好了,晚上你啥時候回來?”

“七點多鐘。”

鞋帶系好, 江北拿穩手機,站起來:“那行, 晚上見。”

沈慕南抿抿唇:“嗯。”

寬闊的瀝青路面上車來車往, 烈陽高照,空氣裏灰塵四起,等車的人稀稀拉拉地杵在站臺上,面有倦意,提不起勁兒,這天實在是太熱了。

江北用手當扇子, 抻着脖子留意一趟趟駛來的公交車,旁邊有男生拿着一杯可樂,可樂喝光了,他在用吸管使勁戳下面的冰塊,碎冰的碰壁聲,呲喳呲喳的,聽着神清氣爽。

晚上,江北在家裏做飯,男人果然準時回來,一餐飯下來,兩人都沒什麽話,未蔔的歸宿浮出水面漸漸明朗。

阿坤切了水果端過來,江北随手叉起一塊香瓜塞嘴裏,嚼咽入腹,“還不錯,挺甜的。”

沈慕南也叉起一塊,嘗了嘗。

“甜吧。”江北說。

沈慕南興致不高,淡聲道:“一般。”

空氣忽然沉澱下來,阿姨陪着孩子在客廳玩小火山,小丫頭最開心,不怎麽會說話,就一直“嗚嗚嗚”地學火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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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南,我們離婚吧。”江北突然說。

沈慕南一點不意外,直接問:“為什麽?”

江北看着玩耍鬧騰的孩子:“咱倆的關系,從一開始就不純粹,你還年輕,現在從頭開始也不晚,我以後可能會出去走走。”

沈慕南扯了扯嘴角:“說來說去,你還是只為你自己考慮,女兒你也不要了,是吧。”

江北不說話。

沈慕南伸手碰了碰江北,做出妥協:“要去多久,一年夠不夠?兩年呢?”

江北擡頭,眼眶裏充盈着濕霧:“我不該結婚的,我該去陪陪他,我這輩子虧欠他太多了。”

“你喜歡我嗎?”

江北躲閃着低下頭,沒有回答。這輩子他虧欠的,可不止周明一個人。

沈慕南站起來,最後看了眼江北:“是我沒那個福氣。”男人已經邁出了步子,只留下一個清冷的背影,嗓音略沙啞,“有空就回來看看孩子。”

阿平按照電話裏的地址好不容易才摸到了這家酒吧,進來尋了一圈,就見沈慕南懶靠在卡座沙發上,嘴邊咬了根煙,旁邊坐着一個女人,吊帶,熱褲,長發擋住了半邊臉,看樣子是這裏的酒水推銷員。

“沈總。”阿平氣喘籲籲地趕到,幾句話把那女人打發走了,坐過去,瞅着桌上半空的酒瓶,心急道:“您幹嘛喝成這樣啊。”

沈慕南瞥了眼阿平,姿勢沒變,模樣醺然,一開口嗓音沉如暮鼓:“她人呢?”

阿平裝糊塗:“誰啊?”

沈慕南不耐得很:“那女的。”

“她、她就一推銷酒水的,估計是去串場了吧,您要還想喝,我再陪您喝點?”

沈慕南傾身磕了嗑煙灰,翻出手機劃拉了幾下,沒看到想看的信息,随手把手機撇給了阿平:“你去,把那女的叫回來。”

阿平為難,他跟江北關系不錯,好歹算半拉朋友,總不能親手給朋友戴頂綠帽,他婉言勸着:“沈總,我送您回去吧,這地兒烏煙瘴氣的,聞着都不舒服。”

說話間,有女孩過來送酒,身上的衣料少得只能遮住關鍵部位,眼睛裏像裝了吸盤,緊緊地吸着沈慕南,沈慕南拍拍一旁的座位,示意那女孩過來坐。

女孩擠走阿平,大大方方地挨着沈慕南坐,“老板”兩個字叫得又酥又軟,沈慕南繼續抽他的煙,偶爾點一點桌子,讓這女孩給他倒酒。

混跡于夜場的女人,真金白銀她們一眼就能識出——暴發戶土大款向來出手闊綽,随便打個賞就是小幾千,富二代嘛,愛玩,玩得也大,錢倒是給的大方,最不待見的,就是那種有點小錢的生意人,精打細算的本事全用在了嫖-資談攏上。

眼下這個,目前還沒看出什麽,不過通身名牌,氣質不俗,桌上的鑰匙套還是奔馳logo,想來是個不差錢的。

阿平辦事不利,心裏覺得悶得慌,想出去透會兒氣,剛走到吧臺邊就被一個女孩喊住了,她朝阿平笑,挑挑下巴指着沈慕南,“那是你朋友啊,長挺帥啊,有錢人哇。”阿平懶得搭理,越過她,那女的又在後面說,“看緊點喲,我們莉莉最騷了,不光騙錢,還騙那啥子喲。”

阿平不放心地朝後看了看,就見那女的上趕着往上貼,半個身子都快挂在沈慕南身上了,他心說這樣下去可不好,還是打電話把江北叫過來,別鬧出什麽事才好。

江北難得來酒吧夜場這種地方,主要是嫌不清淨,哪有躺家裏看看電視來的舒服。他一接到阿平電話,就趕緊打車過來了。

燈紅酒綠的世界,光線暧昧昏暗,由于臨近高校,這裏也是留學生喜歡紮堆的地方,五個人裏頭就能拎出一個白種人。江北穿過燈光交閃的舞池,四下張望,遠遠地看見阿平正沖他招手,他走過去,開門見山問:“你們沈總呢?”

阿平指着卡座方向。

江北直接走了過去,從那女孩手裏搶過酒瓶,整張臉耷拉了下來:“你讓開。”

女孩不是個省油的燈,翹着二郎腿,乜着眼抱胸看江北:“喲,你誰啊,口氣這麽大。”

沈慕南懶得搭理江北,瞧都不瞧一眼,倒滿一杯,仰頭灌淨,又接着倒,江北直接伸手奪了過來,杯裏的酒灑了出來,幾圈水漬漫在桌上,“跟我回去。”

阿平也走過來勸:“沈總,您就跟江先生回去吧,都這麽晚了,洲洲還在家裏呢。”

沈慕南不搭理,悶頭點了根煙,深吸了一口,右臂搭上女孩的肩,哂然一笑,擡眼看着阿平:“你叫他過來的?”

“不是,我、我就……”阿平結巴了起來。

江北拉開阿平,自己頂到了前頭:“你先跟我回去,有什麽話回家再說。”

女孩搞不清形勢,自以為占了上風,手漸漸攀上沈慕南的胸口,似乎還想往裏探,沈慕南扼住了她的手腕,慢條斯理地貼着女孩的耳朵說:“這是我愛人,來捉奸的,他脾氣很不好。”

女孩尴尬地笑了笑,手腳立馬規矩了起來,眼下只有遁逃的份兒。

“走哪兒去?”沈慕南抓住女孩的手,輕輕一拉,年輕的身體打着旋兒重又落回男人身邊。

“怕什麽,你就坐這兒。”男人的臉上露出些淺薄的輕浮,他推一推杯子,“倒酒。”

阿平看得驚心動魄,幾次探究江北的臉色,卻見這人表情淡淡,抿着唇不聲不響,他插嘴道:“沈總,別喝了,回去吧。”

沈慕南充耳不聞,舒服地靠在沙發上,緩緩吐一口煙圈兒,女孩嫌嗆,用手揮了揮,沈慕南就此掐了把女孩的腰肢,湊近了說:“你這脾氣不好,太聽男人的話。”

女孩還是懵的,陪着笑,嗓音是夜場裏調-教出來的那種嗲媚:“哎喲,聽話不好啊,你們男人不都喜歡這樣的。”

沈慕南勾唇笑,不着痕跡地撩了江北一眼。

阿平擔憂地看看江北,拍拍江北的後背:“江先生,咱們走吧。”

江北舔了舔後槽牙,也跟着笑,彎身拿起酒瓶,仰頭吹了小半瓶,他用胳膊抹了抹嘴,豪爽至極:“你老問我的那個問題,我現在就告訴你答案。”

男人沒什麽反應,還在跟女孩有一搭沒一搭地調着情,只是夾煙的手抖了一下。

“喜歡,不止一點喜歡。”江北說完,拍拍阿平,“走吧。”

沈慕南到家時,已經是半夜,他回自己房間沖了涼,洗完出來擦幹頭發,坐不住,不自覺地踱步到孩子的房間門口。忠叔說,江北一到家,就陪着孩子睡下了。

房間的窗戶半開着,紗簾随風微微浮動,他蹑足走到床邊,看着熟睡中的一大一小,整顆心像是被忽然扯開的棉絮,即便是撕裂般的痛楚,那也是無聲無息的軟。

自他進來,江北差不多便醒了,他翻過身,睜眼看男人,語氣一如尋常:“回來了啊。”

沈慕南嗯了聲,随後又問:“怎麽沒開空調?”

江北慢慢坐了起來,背靠着床:“空氣不流通,有點悶。”

“我洗過澡了。”沈慕南擡手嗅了嗅自己的手腕,,又伸到江北鼻子前,“你聞聞,還有沒有味兒。”

江北嗆他:“什麽味兒,女人味兒,還是酒味?”

沈慕南笑:“你說呢。”

“我怎麽會知道,你就算去約女人,我又能說你什麽,逢場作戲嘛,我懂。”

“別胡說。”沈慕南斥道,偏頭示意了下,“跟我出來。”

出了門,江北就被抵在了牆上,連一秒都等不及,沈慕南撬開小情人的唇齒,粗魯地咬進去,江北受不住,身體節節敗退,沈慕南從後面托住他。

纏綿多時,全身上下摸遍了,沈慕南緊緊摟住小情人,下巴抵在他肩上:“去多久?”

“不知道。”

“想離就離吧,不過就是張證,想家了就回來,女兒不能不要。”

江北任他抱着,洩氣了一般,忽而問:“我是不是挺作?”

沈慕南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江北當即“嘶”出聲,男人笑:“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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