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電影

車窗外風景勻速移動，蘇杭盯着小擺飾晃動，良久終于出聲。

“……老板。”

“嗯哼？”

“……您是要跟我一起去看電影嗎？”

“嗯。”

“但是……”

“正好我也想看這個電影，而且我正好有時間，我不喜歡一個人看電影，而你恰好也要去。”

“可是……”

“還有什麽問題嗎？”

蘇杭摸摸頭說：“那……看完電影我請老板吃飯吧，當做請我看電影的答謝。”

“還有順路載我的答謝。”

孟津“唔”了一聲，蘇杭發誓看到他勾起的嘴角了。

——就那麽一瞬間，立刻就隐藏起來，跟暴露會要他錢似的。

任非宇粉絲沖預售加上俊男靓女的號召力，使得那部狗血小言電影占去了同期排片的半壁江山。

《青春萬歲》的海報在電影院的最角落位置，很不起眼，買票的人寥寥無幾。

蘇杭和燕萍之前提前了好幾天買票，才買到《我的火爆辣妻》的黃金位置，而孟津買票的時候，《青春萬歲》那可憐的、唯一的一場晚場，才只售出了七個座位，這其中還有不少是沒買到《辣妻》，又不愛看程式化好萊塢片《黃金怪獸9》的觀衆在無奈之下的選擇。

蘇杭站在《青春萬歲》那張制作精良而無人問津的海報前，心裏有一些情緒攪動。

是的，任非宇是她年少時的偶像，時至今日仍然喜歡；

可是吳赫的影視劇，那可是她在更小的時候就經常看的。

她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給吳赫：“吳老師，電影院好多人，我來看您的新片啦^^。”

收到她微信的時候，吳赫正跟邊沁坐沙發上看電視，手機亮了就瞅了一眼，輕輕笑了出來。

“得，別看，我怕你看得睡着了。”

蘇杭回複道：“絕對不會的，看完我給您寫觀後感。”

邊沁有一針沒一針地織着手裏的圍巾，懶懶道：“吳老師，這小演員還挺有心。”

吳赫往沙發靠背上一躺：“邊老師，你可不知道啊。這小演員不止有心，還有能耐。你信不信，她将來不可估量。”

邊沁有了點興趣：“怎麽，她哪點讓你吳老師另眼相看了？”

“有的新人啊，演技挺好，粉絲也多，沒用，為啥？”吳赫剛要把腳翹到茶幾上，邊沁瞪他一眼，吳赫幹咳一聲，默不作聲地乖乖坐好。

“上不得臺面拿不出手，再紅，大導演也看不中啊。”

“你的意思，導演喜歡她？”

電視上正好在放蘇杭那個洗發水廣告，邊沁瞥兩眼，不由道：“長的是水靈。”

她若有所思說：“這個小姑娘最近消息多的很，看樣得出捧她的人在上心。你跟她同個劇組這也有小一個月啦，她怎樣？”

吳赫想了想：“挺懂禮貌的，心裏頭有長輩。論演技還青澀，在電視劇裏出彩度有限。”

“天賦還是有的，是塊璞玉，就看什麽人來帶她了。”

“你想說，她該去拍電影？”邊沁幽幽道，“好戲現在都在那幾個人手上——高銮，曹業坪，杜半山……當然，對女星而言，最想要的應該是林度和秦六手上的本子。這些，她現在拿得到嗎？”

吳赫失笑：“我的天，你想的也太遠。她才剛起步，五年內能接觸到這些導演中的一兩位，都算她厲害了。”

“要知道，這些導演，就算是我到現在都沒收集全。”

蘇杭在海報前逗留了一會兒，晚上的電影院人流量很大，還是有一定的危險被認出來。

她自己沒注意，身邊的男人卻不出聲的向她身側靠了靠，擋掉大部分可能的視線。

——但其實孟津沒有意識到的是，吸引視線的可能不是框架眼鏡素顏示人，一身大學生裝扮的蘇杭。

而是他自己。

一身休閑裝掩蓋不了氣場，商場上殺伐果決練出來的縱橫睥睨，長居上位者的優雅有力。

……更通俗點的，可以去給八大品牌走秀的身材，配上一張随便一拍就能拿去當時尚雜志封面的臉。

實在是，很難、很難忽視。

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孟津淡然一瞥，那個有幸和他進行了三秒鐘對視的小姑娘“嗷”的一聲尖叫，把臉埋在了同行夥伴的肩膀上。

孟津無言的回頭看蘇杭，腦袋上冒出一串省略號。

蘇杭只能用淡定的面癱臉掩蓋內心的波濤洶湧，內心種種彈幕呼嘯而過。

我的老板太帥怎麽辦？急，在線等！

求和老板看電影的正确打開方式！

檢票時蘇杭走在前面，那時候前後人多離得又近，就把準備的口罩拿出來戴上。孟津身形高大，跟其他人無意識的隔開了一段距離。

4號廳約有近一百座位，他們坐在第六排中間，整個廳裏除了他們只有兩三對情侶，還有人買了票卻沒有來。

蘇杭既然說了要寫觀後感發給吳赫老師，那麽即使身邊坐着一個人型荷爾蒙發射塔，也得把注意力集中在大熒幕上。

貼片過後，便是各大電影參投及制作公司的動畫。

分別是明海電影、東琴影業、朝日電影公司、翰影影業、長喜制作有限公司。

翰影影業？

蘇杭心中一動，偏頭看向旁邊孟津，本來開口欲問，卻見那人光影收鞘中令人心折側顏，是時忘記一切言語。

孟津感應到她的視線，唇微動，低聲說：“幾年前跟翰雨一起注冊的小公司，近一年獨立拿出來做電影。”

還真是他的産業，蘇杭點點頭示意清楚了，再專注看屏幕。

——在戲劇學院時，自然是修過影視評析的課程。電影語言和電視語言有極大的不同，電影更多的依憑着鏡頭說話，電視則不能離開大量的臺詞。

電影是導演的藝術，電影導演挑演員，看中角色契合度多過“演技”本身。一個四十歲的優秀演員即使能拿影帝，也再也演不出毛頭小子的青澀沖動。

年紀越大，戲路自然會變窄。

即使是吳赫也不例外。

吳赫拍戲之餘聊天，曾在劇組向旁人吐槽說，自己看到那些找他演男主父親甚至爺爺的劇本，是真的不想再照顧合作商的面子。

女性演員的藝術生命，比男演員要更短。三十多歲而不能上位的，基本上就只能退居三線。

吳赫這部戲搭檔的女主角崔英入行五年，二十八歲。原本籍籍無名，近一年忽而風生水起。她重新回到公衆視野正是官宣接了這部《青春萬歲》的女主角開始。

這不是商業片，是純文藝片，雖然主線是男主，矛盾點卻在女主身上，韓鳳導演，吳赫擔主，對女演員而言，簡直是驚天巨餅。

蘇杭看着看着，慢慢明白導演為何選擇崔英了。

她不是最會演的，而恰恰是完全沒有在演。這種狀态加上契合女主的，典型南方女人的外形，與導演想要的感覺一致。

“挺好的。”蘇杭看完電影走出影院時，自然的說。

孟津聞言回過頭。

女生素面安然，直視自己的目光純粹，落在他眼，不施粉黛，不減顏色。

他忽而問：“如果讓你來演，你能比崔英演得更好嗎？”

蘇杭哪裏想得到他會突然這麽問，她下意識說：“應該不會吧，不然韓鳳導演為什麽選她不選我？”

話說出口自己都覺得可笑，她從沒有試過這個角色——一年前自己甚至還未畢業呢。

“我覺得你可以。”

孟津替她拉開車門。

“——有我你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