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萌生

“其實我也是一個行之将死的持續不變的無趣之人啊...。”

張紹城躺在床上，關掉燈光的昏暗卧室裏，他反複想起今天最後何蘭嘉說出的這句話。

“孤獨...”，啊...，原來她也是會有這樣的感受的人啊...，孤獨這種讓人能夠感到生畏的東西，無時無刻在包圍在彼此的身邊，即使...，即使知道着對方的孤獨，但是，卻始終都打不破這強硬的邊界，別人都是怎樣做的呢？...，別人？...，張紹城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思索着，朋友...，家人...，喜歡上的人...，他們始終都是異于自己世界存在的他人，這種他人感，張紹城覺得，從小到大，一直...，一直都在時時警醒着他，那是為什麽呢？付出感情這種事情，不是太軟弱又自卑的麽，在那些認識的身邊的例子當中，他們總是好像在做一些無聊的又自認為很好玩的事情，而實質上呢？

孤獨總是如催化劑一般地，催促人們做出很多事情，既有積極的，也有出格的，在一個人的軌跡裏，很多人進進出出，創造事情，毀滅事情，美化着溝通，終結于表層，所以，有時就是會覺得，一個人的人生裏，終究還只是一個人的啊...，畢竟，誰也不是只屬于誰的，不是嗎？渴望愛情，又懼怕愛情...，生活裏面，還是有那麽多厭煩的事情充斥着，現實地連美好都消耗殆盡了...。

“與其說你說出來的是自己的意見，倒不如說，這些都是反射出來的你的樣子...。”

哦...，忽然又想起了今天的對話，何蘭嘉對着自己是這樣說着的，是這個樣子的嗎？...，我的樣子...，所有的人都不喜歡的我的樣子，不論是同事，學生，還有那些認識的人。很多人，為了讓別人喜歡上自己，真的是做了很多事情呢...。可是，現實啊...，那些功利又自私的言論啊...，時時都流傳于人際中間，那些很理所當然的社會規律，社會準則，貼了标簽一樣地，洋洋灑灑漂浮于空氣，吸入進了生活，成為了每個人的一部分，金錢啊，權利啊...，都是這樣的，構成了社會的每個部分，人們為了獲得他們的欲望，那些動作和姿勢，有的時候看起來，也真的是很累的呢...，魚餌一般地去釣食，最後會獲得什麽呢？...。

張紹城不知道，可是，他這個時候意識到了，自己其實就是這樣的一個，落後于周圍所有那些追趕着生活而努力奔跑着的他人，落後于那些的熱情，落後于那些努力地獲得了魚餌的那些人，曾經的他，那樣不屑地看着他們穿梭此中，他認為着他們盲目，瘋狂和幼稚，現在看起來，或許盲目，瘋狂和幼稚的是自己吧...。

“唉...。”張紹城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自己這樣的三十多歲的人生中，回想起來，真的是能稱為有意義的事情并不多，教書的生活已經過了這麽多年，能夠記得的學生也是屈指可數，而作為老師的職責...，曾經認為只是一份工作的想法，現在竟然恐懼着改變...，改變了的話，會變好嗎？會有意義的嗎？何蘭嘉她如此認為的生活，一切都會美好起來嗎？

而明天，明天的自己又要去做些什麽？...。

張紹城的腦海裏邊回味着這些話語，慢慢進入到夢鄉。

“老師早...。”

“哦...，早...。”張紹城站在星期一的走向學校的上坡路上，打着哈欠和路過的學生打着招呼。

‘果然到了這樣的年齡，體能都不行了啊...。’張紹城心裏暗暗感嘆道。

每天都要學習到半夜的學生們，這樣連續着一年多的強度，也能夠保持到正常的生活狀态，現在的張紹城都已經回想不起來自己當年是怎麽熬過來這樣的日子的，但是現在對于他來說，真不知道要有什麽樣的目标還能夠讓自己去經歷這些。

“學習是學不死人的...。”不知是以前哪位老師說過的這句話，現在想想，既有些道理，又有些讓人苦笑。

“我跟你說...，我還得跟你們老師要走晚自習的...，兩個小時...，不然...，真的...，不行...，投球量...，還得練...。”

斷斷續續的聲音離着自己越來越近，馬上就要進入到校園門口的張紹城，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去，果然是黎昊天和曲亮傑進行完早上的鍛煉，趕回到學校。

“早...。”張紹城看着他們，向着他們打了招呼。

“哦，張老師...，早...。”黎昊天氣喘籲籲地回應着他，然後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張老師，早...。”曲亮傑也渾身是汗的停了下來。

“你們兩個是鍛煉結束了？”張紹城靠近了他們兩個，說起了話語。

果然經常運動着的人就是不一樣的，即使這樣的冷天氣，他們還只是穿着單薄的運動衣服，與周圍裹着嚴嚴實實的人形成了對比。曲亮傑這段時間感覺也好像瘋狂生長了一樣，身體都變得精壯了許多，臉上也同樣地比以前曬黑了不少。

“嗯...，跑的都快沒有知覺了...。”黎昊天長籲一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快回去洗一下，然後回教室上課吧...，你班主任都在這裏了，趕緊，文化課文化課...。”黎昊天拍了拍曲亮傑的肩膀，指示着他。

“哦...。”曲亮傑擦幹了額頭上的汗水，然後拉伸了一下雙腿。

“張老師，那我先走了。”最後，曲亮傑面向了張紹城，揮着手對他說。

“哦...，好...。”張紹城微微一愣，本能地也擺了一下手。

看着年輕孩子渾身活力地走向了教學樓，張紹城的心裏也感覺晴朗了一些。

“有夢想可真的是好啊...。”他感嘆了一句。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你不知道，他要面臨的外面的世界有多麽大...，現在還是不行啊...。”黎昊天微微搖了搖頭，倍感壓力地說。

“是嗎？是競争很激烈嗎？”張紹城具體的也不懂，就只能随便問道。

“還是有差距的，他必須要上場比賽才能夠意識到一些問題，光靠在這裏坐井觀天那樣的自己跟自己訓練，完全不行...。”黎昊天忽然認真了起來。

“哦...，那有具體的解決方法嗎？”張紹城繼續問着。

“嗯...，有是有...，就像剛才說的，再多給我們一些訓練時間吧...。”黎昊天誠懇地看向他。

“哦...這個我外行...，你們...。”張紹城想了一下說。

“啊？還要占用上課時間？”一個自行車剎車的聲音在他們兩人身旁響起。

“哦，是孫老師...。”張紹城看着孫玉芬從她的自行車上下來，打了聲招呼。

“是啊，現在時間不等人的，我們必須要用短時間來擊破一些困難點...。”黎昊天湊過來，解釋說。

“反正就是你們不要用笨方法就好...。”孫玉芬嘟囔了一句。

“笨方法？是什麽方法？”黎昊天摸不清頭腦地問了一句。

“自己回去看比賽去研究...，身體強壯頭腦也要好一點才行吧...。”孫玉芬回怼了他一句。

“我...，每天跟着那個孩子跑很累的...，這麽多年都沒這麽辛苦了...。”黎昊天竟然委屈說道。

“嗯...，那就是你方式方法有問題，多思考思考吧...。”孫玉芬繼續說着。

“思考？...，感覺我這半條命都要沒有了...。”黎昊天嘆了一口氣。

“那沒有辦法...，如果你想要成功，最起碼要拿出120%的熱情來做這件事，現在又碰到了他這樣這種非專業的，那就要200%的熱情和努力了...，你答應了的就要負責任啊...。”孫玉芬看了一眼他，笑了一下。

“我說...，孫老師...。”黎昊天也看向這個明明比他還小的女人。

“嗯？”孫玉芬應了一聲。

“沒事，就是覺得，你怎麽總是和曲亮傑口中描述的不一樣啊...，是一個人嗎？感覺像兩個人啊...。”黎昊天如此說着。

“什麽意思？”孫玉芬疑惑地問着。

“沒有，沒事...，我聽你的，回去好好思考研究...。”黎昊天看着前方，似乎心情有些愉悅。

“哦...。”孫玉芬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沉默了下來。

“黎昊天...。”

“嗯？”

“這個...，自行車先給你用了，看你那麽大歲數跟着小孩子跑，也是夠丢人的了...。”孫玉芬将用手推着的自行車一下子靠向了一旁黎昊天的位置。

“诶？”黎昊天維持着車子的平衡，停了下來。

孫玉芬頭也沒有回的徑直朝着教學樓走去，速度快的很快就不見了身影。

“這個...。”過了許久，黎昊天看向了張紹城，指了指身旁的車子。

“或許你現在比較需要吧...。”張紹城也笑了起來，對他說了一句。

“哦...。”黎昊天低下了頭，不好意思地打量着。

“那個...，你看...，這個還是個女式的...。”最後，他略有些無奈地如此說道，然後微微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