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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丫頭家離我家不遠,從小我看着她長大的,這丫頭平時說話沒輕沒重,”寧淮緊緊跟在文子熹身後,“你別生氣。”
文子熹沒應聲,悶着頭朝前搖搖晃晃走在田間彎曲陡窄的小路上。
寧淮想伸手去拉文子熹袖子,卻被她一個甩手給躲了開,路很窄,他又不能追上去和她并排。
“你要去哪裏?”寧淮繼續追問。
“不要你管。”文子熹聲音裏怒氣值滿滿。
寧淮又伸手去拉文子熹袖子:“你慢點。”
話一落,文子熹便突然一下子停了下來。
寧淮松了一口氣,剛想從後去拉她的手,文子熹卻突然擡手,一手扶着發髻,一手扯下頭上還戴着的那朵栀子花,扔到旁邊的泥地裏。
花一丢完,便又準備一語不發地往前走。
寧淮見她還要跑,忙搶上前去捏住文子熹肩膀:“站住。”
文子熹扭了扭肩膀,非但沒把那雙箍着她雙肩的手掙開,反被他捏着肩膀強迫轉回了身子。
兩人面對,文子熹別過頭,嘴不悅地撅起,留給寧淮一個傲嬌的側臉。
寧淮抓住她肩膀的手收緊:“生氣歸生氣,別亂跑。”
文子熹轉過頭氣鼓鼓地瞪着寧淮:“憑什麽你讓我別亂跑我就別亂跑?”
那樣本公主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她昨夜哭過,眼睛本來有些微腫,此時正努力地睜大了想要瞪一瞪寧淮,反倒被水腫的眼皮拖累顯得連張大都有些艱難,嘴上也是紅紅的,正朝天高高地撅起已昭顯心中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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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淮本正發愁要怎麽哄這鬧了別扭的女人,但又見她了這副故作兇狠的樣子實在像極了只剛出生沒幾天便開始學着朝人毫無震懾力叫嚷的小奶狗,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松開握住她肩膀的手:“我不讓你站住,那你知道路嗎?”
“你還敢笑!”文子熹朝寧淮使勁推了一把,把他推得後退了兩步,自己又重新轉身提步要走。
走了兩步,身後一片安靜。
文子熹忍住想要回頭的沖動,又朝前走了幾步。
身後還是安靜,只有她自己的腳步聲。
诶?
文子熹咬牙,徑直朝前走,直至走到一處十字形的交錯路口。
身後仍然沒有動靜,只有遠處不知從哪兒傳來的幾聲孤單的犬吠。
文子熹看着眼前這交錯橫通的田路心裏一陣煩,不知道要走哪一條才好。
大壞蛋怎麽還沒跟來。
文子熹終于憋不住,悄悄回頭。
寧淮還站在原地,像是就在等着她回頭一般,一見她轉頭,看着她慌張躲避的眼神笑了一下,然後,轉身,朝着兩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文子熹立刻回身,咬着唇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跺了一下腳。
寧淮腳下步子不停,雙手背在背後,背對着文子熹道:“怎麽還不跟過來?”
文子熹焦急看着他越離越遠的背影,剛想邁步追過去,卻又硬生生地把自己釘在原地。
憑什麽他讓跟着他去就跟着他去,不能這麽沒面子。
只是嘴裏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嘤”地一聲。
寧淮不回頭,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一側的嘴角勾出一絲得意的弧度。
“聽說一到晚上,這山裏便會有狼和熊出來找吃的。”寧淮朗聲道。
文子熹看了看身後這片茂密的山林,似乎隐都能聽見裏面有野狼在嚎叫,頭皮有些發麻。
“有人說野獸最喜歡吃些漂亮柔弱的姑娘家,”寧淮憋笑,“你确定不來?”
文子熹一聽見猛獸最喜歡吃漂亮的姑娘便再也繃不住,撒腿飛快地朝對面的男人跑了過去:“阿淮等等我!”
穿着鵝黃襦裙的女子像一陣風一般在田壟間刮過。
文子熹生平從未跑得這樣快過,仿佛身後真的有幾只惡狼在身後追她,想到這裏,更是加快了速度。
寧淮也沒想到文子熹會吓得跑地這樣快,且這路又難走她又穿着裙子,忙回身對狂奔的文子熹張開雙臂:“你慢些,慢些!”
文子熹頭發在身後飛揚,奔跑的步子一點也不肯放緩,眼見着馬上就可以沖進寧淮懷裏,寧淮也微蹲下身子要接住她,但就在這時,她那長到腳背的裙擺卻突然變了挂,鑽到了那雙白底緞面兒的繡鞋下去。
寧淮倏地睜大眼睛,漆黑的瞳仁裏倒映出正直直撲地的文子熹。
文子熹腦子裏一片空白,眼前只有越來越放大的泥土地。
他飛身向前想要接住她,卻還是晚了一步。手指只觸到了她撲倒後飛起的發梢。
輕巧的女子身子撞上沉厚的土地,幾乎連一聲悶響都沒發出了。
下一秒,她便被他撈進懷裏。
“快,快讓我看看摔着哪兒了?”他搖了搖還在呆愣中的文子熹,手忙腳亂地找她身上有無摔傷。。
文子熹才被他搖回過了神,身上各處傳來的疼痛一下子讓她哭了出來。
“嗚嗚嗚……好疼啊……嗚嗚……”文子熹懸着手大哭,發髻剛剛也被摔散了,頭發亂七八糟地懸在頭上。
寧淮拉過她的手,她剛剛摔下時手撐的地,掌心在地上摩得鮮血淋漓,血肉中還摻着不少地上的沙石。又推上她衣袖看了看,左邊手肘已經掉了一塊皮。
文子熹坐在地上只顧着哭疼,身上的傷痕看得寧淮心驚肉跳。
又掀開她襦裙挽上她褲管,光潔的小腿處一片沒了外皮的粉肉格外紮眼。
文子熹四肢均是火辣辣,又看到自己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淚水更是一顆接一顆地掉。
“阿淮……嗚嗚……我……好疼……”她哭得狠了,一吸一吸地抽着氣,也不管是不是還在跟寧淮怄氣,只張開了手臂要他抱。
寧淮看着她白嫩的皮膚上那一片一片地破皮,心裏已經快罵死了自己,罵自己為何不跟她好好道歉田丫頭的事,偏要逗她,罵自己反應太笨,沒有及時接住她。
這還沒到他家就摔成這個樣子,寧淮心急如焚,一把把還在哭的人熹打橫抱起。
——
寧家三開的小院兒裏,寧骨頭無聊地趴在地上,尾巴時不時地搖上兩搖。
屋裏又傳來那個姑娘的哭聲夾雜着尖叫,寧骨頭渾身一震,起身在這小院兒裏巡視似的走了兩步,直到裏面的哭聲漸止,它便又趴下來歇息。
一會兒估計還得哭,寧骨頭打了個哈欠,默默地想。
寧骨頭是一條狗,一條黃色的短毛狗,學名叫中華田園犬。寧淮兩年前在書院牆角撿到了嗷嗷待哺的它,見它那麽小就帶着幾分威風之氣,便把它帶回了家讓它學着看門。
這幾個月主人去了京城趕考,主人的娘又被個胖子接走了,寧骨頭很有骨氣很頑強地自己生活了下來,除了吃不上最美味的肉骨肉,每天在山上悠悠蕩蕩找野味的日子倒也自在。
今天主人的娘終于回來了,它樂得把尾巴搖得快要飛起來,又能吃上骨頭了,主人的娘還摸摸它的頭,告訴它主人今天也會回來。
于是寧骨頭就等啊等,等得它脖子都快望望了,終于等到了主人,它忙不疊地想沖上去要跟主人打個招呼再來個親密的愛撫,翻着身子露出肚皮在地上期待歡喜地等了好久,卻發現自己已經被主人無情地略視。
寧骨頭不悅地起身,嗅了嗅地面。
主人回來的時候,好像還抱着個姑娘?
——
“哎喲!”藥粉接觸到創面的時候文子熹又是一聲嚎。
雙悅瞪了一眼公主每叫一聲他就抖一下手的大夫:“你穩着點!”
老實巴交的大夫點頭如搗蒜,飛快地給文子熹腿上的傷口上好藥,長舒了一口氣,提了藥箱,錢都沒來得及要就逃走。
這家人太可怕了,那受了傷的姑娘每哭一聲,兩雙眼刀子便刷刷刷地剜在他身上。
一雙來自一個小丫頭,一雙來自,那個姑娘身後靠着的男人。
那大夫提着藥箱跑得飛快。
“你還要不要錢!”雙悅拿着錢追了出去。
寧骨頭見那老頭提着大箱子出了它家門一溜煙地跑,還以為是賊,立馬也開始狂叫着追。
外面寧骨頭和雙悅在追大夫,屋裏文子熹正坐在床上癟着嘴。
“喝點水吧。”寧淮把杯子遞到文子熹唇邊。
又是哭又是叫的,嗓子也受不了。
“不喝。”文子熹別過頭去。
“唉~”寧淮嘆了口氣,放下茶杯,抓住她已經上了藥的手來到自己唇邊,輕輕呼着氣,“還疼嗎?”
他的氣呼在她的傷口有些癢,但她沒說。
“田丫頭爹娘都走得早,家裏就剩她和她爺爺,她爺爺身子又不好,她當家得早,所以性子潑辣些。”寧淮又道,“今天是我不好,讓你們倆鬧了個誤會,你要生氣就先生我的氣,先打我一頓好不好?”
“我這個手,怎麽打你?”文子熹朝他伸出自己上了藥蒙了紗布的手,“打你明明我會比你更疼,你是不是故意的?”
寧淮不知所措:“對不起,我……”
文子熹突然笑了一聲,翹着受傷的手用手腕勾下他脖子,一口咬在他肩膀。
寧淮肩上一疼,随即又撫着她的後背和頭發,任她咬。
文子熹沒想到寧淮身上骨頭這麽硬,她咬得牙都酸了這男人卻愣是不見哼,有些生氣,松了口,氣哼哼地看着滿面笑意的寧淮。
“怎麽不咬了?”寧淮問。
“舍不得咬你。”文子熹朝他聳聳鼻子。
其實是咬不動。
寧淮心中一陣甜,托起文子熹小臉:“那我給你個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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