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

夏枳被方洲這溫柔得快滴出水來的話吓得一哆嗦， 潛意識告訴她， 方洲絕對是故意的！

果然， 方洲明明是在揉着她的腦袋，明明是在和她說話，可他的眼睛， 卻裝作不經意在看着左亦。

耀武揚威，不外如是。

不過夏枳不明白方洲為什麽要這麽做？故意與她裝作暧昧， 好敗壞她的名聲， 讓左亦覺得她是個随便的女孩子， 更加不可能喜歡她了？

不不不，她覺得方洲不是這樣的人。

左亦不動聲色的看着方洲， 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肩線寬而平直。

他眉眼沉沉地看着方洲，沉默了幾秒，最後， 嘴角略微勾起一抹淺笑，喊了一聲——

“方洲哥哥，你好。”

“……”

“……”

夏枳沒搞明白，左亦這是什麽稱呼。

方洲卻笑着挑了挑眉， 這小子很上道嘛， 這聲哥哥叫得好聽。

方洲拍了拍左亦的肩膀，這是男人之間的語言。

“我妹妹有點笨， 平時在學校，承蒙你照顧了。”

左亦視線帶着不知名的溫度掠過夏枳， 而後輕笑了一聲，什麽都沒說。

夏枳側臉看過去，路燈昏黃而溫暖的光落在左亦的臉上，照得他鼻挺唇薄，幹淨黝黑的瞳仁裏盛滿了細碎的星芒，好看得要命。

她有點窒息。

直到左亦走了，她還戀戀不舍地望着他的背影，宛如一塊望夫石。

方洲骨節分明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無奈地說道：“吱吱，回魂了，該回家了。”

夏枳這才回過神來，有些臉熱耳紅：“我……他……太好看了……”

方洲無可奈何地嗤笑一聲，敲了敲她的額頭：“瞧你那出息。你說說看，我和你那左亦比起來，誰更好看？”

夏枳咬了咬唇，這個問題太為難她了吧？

但她是個古靈精怪的，這種搖尾巴獻媚的事情，也是十分擅長的。

所以她立馬笑吟吟地拉住方洲的袖子搖起來：“當然是都好看！各有各的好看！”

方洲哥哥也很好看，是很溫柔的那種，對誰都溫柔。

所以他們青梅竹馬，夏枳也沒有對他動心。

因為她喜歡左亦那種，對誰都不溫柔，只對她一個人溫柔。

雖然是五年前的她……

回了方家，夏枳看到因為她出去兩個小時而擔心的方叔叔和方阿姨有些愧疚，便跟他們好好解釋了一番。

并跟他們說了以後每周三和周日她都要去隔壁家學習的事情。

方阿姨這個時候當然不會忘記推銷她兒子。

“吱吱啊，你方洲哥哥學習成績也很好啊！他這次進你們一中的入學考試，可是年級第一呢！”

方洲只比夏枳大兩個月，剛從國外回來，但轉入淮蘇市一中念的是高二，比夏枳高一級。

原本方洲就已經因為他帥氣陽光的樣子吸引了諸多女生的目光，再加上入學考試的成績一公布，他已經成了高二最搶手的香饽饽了。

當然，高一最搶手的還是左亦。

本來高三最出名的是程許昊，不過他不知為什麽留了兩級，已經淪落到高一了。

高二的學姐們不喜歡吃嫩草，雖然喜歡左亦的顏卻不想找個弟弟做女朋友，如今有了方洲這麽打眼的人物一出現，已經吸引了她們全部的火力。

畢竟方洲和左亦還有程許昊都不同，他喜歡笑，一直都是如沐春風的樣子，對誰都和氣，完全不像程許昊還有左亦那樣拒人于千裏之外。

所以就連不少高一的也倒戈相向了。

反正男神可望而不可即，喜歡一個會對你笑的男神不是更好嗎？

夏枳的思緒被方洲輕揉着她的頭而打斷。

“吱吱，從今天起，你來書房和我一起學習吧。”随後，方洲伏到夏枳耳邊，用方阿姨和方叔叔聽不到的聲音低聲揶揄道，“反正知道左亦什麽時候來了，不用天天守着了？”

夏枳驚訝地擡起眼看着方洲，腮邊浮起一抹嫣粉色。

方阿姨和方叔叔在一邊看着，對視一眼暗自慶幸。

太好了，看起來這倆孩子終于開竅了！不枉他們操碎了心啊！

左亦提着家教用的紙袋子回了家。

左媽媽笑起來有些皺紋，看到左亦脫鞋就馬上過來，替他接過手上的紙袋子，噓寒問暖。

“怎麽樣？今天順利嗎？”左媽媽笑得魚尾紋很明顯，卻渾不在意，只全神貫注地看着兒子臉上的表情。

左亦淡淡的應了聲，往房間走。

“左亦啊，媽覺得你是真有出息，現在就能出去當家教，還能賺錢，一個小時一百塊呢！媽攤一天燒餅都賺不到這麽多錢。”

“媽～你能和咱哥比嗎？咱哥可是全市第一名！”顧曉曉從房間裏走出來，倒了杯白開水，很自然地遞給左亦，崇拜地看着他，“哥，累了吧？喝口水吧？”

“我不渴。”左亦不着痕跡地将水杯擋了回去，從口袋裏拿出一百塊，遞給左媽媽，“媽，這錢你拿去吧。”

左媽媽雙手接過，臉上笑開了花，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嘴裏不住地念叨着：“兒子有出息啊！兒子有出息！”

顧曉曉咬着唇豔羨地看了眼那一百塊，又看着左亦說道：“哥，下次你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我也想練練英語口語和聽力，還能幫你減輕點負擔，不就教個外國小學生學中文麽？我也可以的。”顧曉曉說了一大堆，近乎哀求地說道。

“小孩子怕生，你在家聽英語磁帶也一樣。”左亦腳步不停，語氣淡漠地拒絕了顧曉曉，回了自己房間。

房門一關，顧曉曉就被擋在了門外，與他隔了一道門的距離，也像是隔了整個世界。

顧曉曉站在門口，鼻尖抵着房門，眸裏閃過一絲憤懑不平的情緒。

一年了，左亦還是這個樣子，對她不冷不熱的。

憑什麽，他就對那個夏枳不一樣。

……

左亦回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房門鎖上。

然後，從另一邊的口袋裏拿出剩下的那張百元大鈔。

他情不自禁地翹起嘴角，把這張百元大鈔放到一個信封裏。

信封裏還安安靜靜地躺着□□張百元大鈔，平整熨帖地疊放着。

左亦盯着紅彤彤的鈔票，唇角綻着的笑容很輕柔。

再攢五百，就夠帶她去歡樂世界了。

第二天，夏枳和往常一樣。

由方家的司機送她和方洲一起到學校。

為了避免同學們的流言蜚語，夏枳特意讓司機在隔學校一條街的拐角處停了，她提前下車。

不過方洲像平時一樣按住了她。

“哪能讓女孩子走呢？我走吧。”方洲笑起來露出八顆整齊的牙齒，略帶棕色的眼眸裏也滿是溫柔。

夏枳默默為那些被他放過電的女孩子默哀。

她知道，方洲心裏早就有人了。

在他錢包夾層裏，有一張快要被揉碎了的照片。

夏枳剛到教室，放下書包，椅子就被後面的人重重踢了下。

程許昊雙手抄在褲兜裏，懶倦地半靠在椅背上，很不高興地盯着夏枳的後腦勺：“夏枳，我找你有事！”

“……”夏枳頓了頓，将課本依次從書包裏拿出來，這才轉過頭去看着程許昊。

一雙幹淨分明地瞳仁望着他：“有事嗎？”

程許昊看到夏枳這冷漠的嘴臉氣就不打一處來，尤其是聯想到她對着左亦那小心翼翼就連眼眸裏都在笑的模樣，這巨大的反差更是讓他氣得想掀桌子。

他就那麽不受人待見？

其實程許昊也沒什麽事，但他就是沒事找事。

程許昊不耐煩的睨了她一眼：“上回你踩了我鞋的事，還沒跟你算賬呢？”

夏枳想了想，直接從書包口袋裏翻出一張空白的支票來，放到程許昊面前。

“你自己填吧。”

“……”程許昊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真他麽邪了門了。

這像不像是穿上褲子翻臉不認人，只留下一沓錢和冷漠表情的恩客？

程許昊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有被這樣對待的時候，他真想擰了夏枳的脖子下來看看她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麽？

全是左亦嗎？

夏枳給完支票就轉了過去，不再搭理程許昊了，埋頭整理起昨晚的學習筆記來。

顧曉曉在她旁邊坐着向來和她井水不犯河水默不作聲的，今天突然陰陽怪氣地說了句：“夏枳，你家真有錢。”

“……”夏枳整理筆記的手頓了頓，沒接她的話，只繼續埋頭整理。

顧曉曉見夏枳不想和她說話，也就沒說什麽，頭一撇，做起自己的事情來。

等到午休，夏枳趁人比較少的時候，溜到了一班的教室。

她在窗戶邊上張望了好久，看到教室裏左亦正認真地埋頭在做題，側臉也好看得出奇。

“同學，你找誰啊？”坐在窗戶邊的一個女生注意到夏枳已經站在這五分鐘了，奇奇怪怪的，視線還一直圍着左亦打轉。

想必又是一個花癡，臨窗的女生看夏枳的眼神不免帶了些敵意。

夏枳咬了咬唇，怯生生的眸子望了左亦一眼，不敢回答。

她怕給左亦惹麻煩……傳什麽風言風語就不好了。

夏枳想了想，還是轉身走了。

晚上正好輪到夏枳值日，程許昊把他要打掃的那片地方丢給了夏枳就跑了。

夏枳很無奈，她不打算幫程許昊打掃，反正小組內人那麽多，總有人會幫他的，她才不願意做那個被欺負的軟包子。

夏枳打掃完自己的那片地方，放好掃帚，就打算回家。

剛走出教室，就發現左亦站在走廊上，似乎在等什麽人。

天邊的殘雲層層疊疊，卷積着金紅色的碎雲，在天空鋪開，成了少年身後最壯闊絢麗的背景板，襯得他身姿清隽如玉，又幹淨簡單。

夏枳走過去，和左亦最近接觸挺多的，她也敢和他搭話了。

“左……左亦，你是在等顧曉曉嗎？她已經回家了。”夏枳望了望身後同學都快走空了的教室。

“哦。”左亦冷清清的視線一直在夏枳身上沒離開過，“我記錯了，以為她今天值日。”

夏枳輕輕笑了笑，有些羨慕的說道：“顧曉曉有你這樣的哥哥真好呀。”

方洲哥哥對她也很好，但不想左亦這樣，對他妹妹那麽上心，經常幾句話都離不開她。

左亦沉默兩秒，倏爾開口問道：“聽說你今天去班上找了我，有什麽事嗎？”

“啊？”夏枳被問得一怔，她明明沒說左亦的名字啊，這是誰猜得這麽準？還告訴了左亦？

其實沒人告訴左亦，只是他一直就注意到，夏枳在走廊上踱步逡巡盯着他的樣子。

滾燙的視線他經常感覺到，但只要是夏枳的，他總格外敏感。

不過他不敢在人多的時候和夏枳過分接觸，怕傳出些不好的閑話，他倒不畏懼閑言碎語，但夏枳是女孩子，他怕影響到她。

所以只能趁放學，人都快走光的時候，才來找夏枳。

夏枳抿了抿唇，思忖了片刻，從校服的口袋裏掏出兩張百元大鈔，遞到左亦面前。

“左亦，這個……我的家教費。”夏枳的聲音怯怯的，似乎在擔心左亦生氣。

可是左亦本來家裏的條件就不好，因為她已經少了兩百塊錢家教費了，她不能這麽心安理得，一定得補償他才行。

考慮到左亦的自尊心，她沒有拿更多的出來，只拿了兩百塊，補差價。

然而，她纖細白嫩的指尖，攥着那兩百塊錢的樣子，還是深深的刺痛到了左亦。

他垂下眸子，低眼看着夏枳，看着她額前細碎的劉海遮住她明淨的眸子，看到她這副小心翼翼怕傷到他自尊的樣子，他的心頭就沒來由的浮上一股郁躁。

左亦直接轉過身，聲線疏離而冷冰冰地。

“不用。”他扔下這麽一句話，徑直轉身走了。

只留下一個決絕而疏淡的背影給夏枳，讓人猜不透他心裏到底是什麽想法。

夏枳微微嘆了一口氣，果然還是傷到他了麽？

可夏枳覺得，左亦做家教肯定是因為缺錢，不然他不會耽誤自己學習的時間去教一個小學生學中文，雖然他美其名曰可以學英語，但他的英語明明已經足夠好了。

所以夏枳不想左亦一下子少了兩百塊那麽一大筆錢，她于心不忍。

直覺告訴她，這些錢一定對左亦很重要。

“嗤，我就沒見過你這麽蠢的。”夏枳正站在走廊上，望着天邊燒得絢爛的雲彩發呆，突然聽到了程許昊的嘲笑聲。

夏枳順着聲音回頭看去，程許昊抱胸倚在走廊的欄杆上，一身普普通通的校服經過他擅自裁剪褲腳，愣是被他穿出了腿長逆天的感覺。

夏枳攥着手中的錢，默默收回去，瞪着程許昊只說了一句話。

“程許昊，你的地還沒掃。”

“……”程許昊神色一僵，最後兇巴巴地看着夏枳說道，“夏枳，敢叫我掃地的人，你是第一個。”

夏枳認真地想了想，開口說道：“他們怕你，但我不怕你。”

“哦？”程許昊挑了挑眉，突然來了興致，“你倒是說說，你為什麽不怕我？”

夏枳防備地看了他一眼，連連搖頭：“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家了。你快去掃地吧，不然明天我們小組要被扣分的。”

“……”程許昊走到教室門口，狠狠地踢了一下教室門。

年代有些久遠的門可憐巴巴的被踢得來回晃了幾下，夏枳有些心驚膽跳的，生怕這教室門就這樣報廢了。

程許昊回頭看着夏枳，輕嗤一聲：“難怪左亦會生你的氣。”

“……”夏枳悶悶地回答道，“不用你管。”

“用錢去侮辱一個男生的尊嚴，你可真行啊！”

“……我沒有侮辱他，我只是想幫幫他。”夏枳辯解道。

“幫？”程許昊抄着手，走到夏枳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夏枳，你難道不知道，你對左亦做的這些，是男生最不能接受的。你這不就是包。養小白臉麽？”

“左亦不是小白臉！”夏枳氣呼呼的看着程許昊，最後不解恨，還使勁推了一下程許昊。

程許昊依舊嗤笑：“這樣吧，我幫你追左亦，怎麽樣？”

“不需要！”夏枳想都不想就拒絕了他，打心底覺得不靠譜。

“你別拒絕得這麽快啊。”程許昊突然按住夏枳，開始跟她好好分析起來。

“你想想，你要是追到了左亦，我追到了顧曉曉，我們倆這不就成了一家人了麽？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還得叫你一聲姐姐不是？”

夏枳遲疑地看了程許昊一眼，叫她姐姐？

怎麽覺得程許昊突然乖巧得有點不像他了？

“怎麽樣？咱倆統一戰線，我幫你打掩護？你想想，我總歸是有點用的不是？”程許昊挑眉。

“……”夏枳不明白，怎麽程許昊說得自己那麽可憐又弱小，總覺得他是不是在打什麽壞主意。

夏枳分析了一波，最後謹慎的點了點頭：“那……好吧……”

“那行。”程許昊進教室把書包一拿，松松垮垮的背在身上，“那這周日，你就來參加我的生日party吧，記得把顧曉曉叫上。”

“？？？”夏枳錯愕地看着他，不是說他幫她追左亦嗎？

怎麽又扯到生日又扯到顧曉曉了？

程許昊語重心長地看着她這懵懂的模樣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吧？你仔細想想，要是你哥哥我追到了顧曉曉，你不就多了個嫂子嗎？你嫂子是左亦的妹妹，幫你追左亦難道不是更容易嗎？”

“……”夏枳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多了個程許昊這麽可怕的哥哥。

還有，這稱呼是不是太混亂了……

她懵懵懂懂的搖搖頭，小聲拒絕道：“我……我還是不去了吧……”

程許昊懶洋洋的啧了一聲，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夏枳：“我說你怎麽就這麽不開竅呢？”

“……”夏枳垂着腦袋，怎麽聽都覺得程許昊是在挖坑給她跳。

“這樣。”程許昊突然拿出那張空白支票來，塞到夏枳的口袋裏，“你來參加我的生日party，之前的事，我都跟你一筆勾銷。”

“……我覺得用錢解決挺好的。”夏枳又想把支票掏出來，比起去程許昊的生日party，她更願意出錢消災。

“啧啧啧，你看看你，又來了吧？”程許昊嫌棄地看着夏枳，啧了幾聲，“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左亦最讨厭別人提起錢嗎？你這張嘴閉嘴就是錢的，人家怎麽可能喜歡你？”

夏枳的呼吸有些凝滞，呆呆地看着程許昊。

“你仔細想想，每次提起錢，左亦是不是都不太高興？”程許昊問道。

夏枳認真想了想，點頭。

“所以啊。”程許昊沒好氣地看了夏枳一眼，“以後，別在我面前提前錢這個字，太俗！”

“……”不是，左亦讨厭錢和在程許昊面前提“錢”字有什麽關系啊，夏枳也不知道程許昊抽了哪門子風，但她也懶得說了。

只好敷衍的點點頭，提着書包打招呼離開：“那……我先走了……”

“周日，海天華所，你不來，以後就別想在一中待了。”程許昊左手抄在褲兜裏，老神在在的提醒着最後一句，“當然，你要是來了，那就是我最乖的崽，以後在一中，哥哥絕對罩你，你想敲碎誰的狗頭，絕對沒人敢攔着你。”

“……”夏枳想，程許昊是不是瘋了，她難道看起來跟他一樣，是有暴力傾向的那種人嗎？

不過，她還能怎麽辦呢？只好繼續敷衍的點點頭，快步離開。

真不明白，她明明和他不是很熟，為什麽非要她去他的生日party。

還有，她自己的感情都搞不定，程許昊怎麽就覺得她可以幫他搞定顧曉曉了？

……

騎虎難下的夏枳，最終還是只能在周日去參加程許昊的生日party。

本來程許昊是讓她去邀請顧曉曉的，被夏枳一口回絕了。

開什麽玩笑，她自己願意去都已經很難得了，還讓她去邀請顧曉曉？

夏枳能感覺到，顧曉曉一點兒也不喜歡她，所以她也就沒必要去和顧曉曉兩人兩看相厭了。

但後來程許昊也沒提這茬了，不知道他自己想了個什麽辦法，總之顧曉曉是答應去了。

一塊去的，還有三班的一些和程許昊關系不錯的同學。

說是關系不錯，其實是單方面關系不錯，比如幫程許昊打掃衛生啊抄抄作業啊跑跑腿啥的。

程許昊這人愛熱鬧，生日party就把他們全叫上了，這幾天課間同學們最興奮讨論的事情就是這事。

收到程許昊邀請的同學都紅光滿面，就連說話底氣都壯了幾分。

至于沒收到的嘛，就豔羨地看着收到邀請的同學吹牛皮，再默默看一眼趴在桌子上睡覺的程許昊，奢望也能得到一份邀請。

夏枳是不明白這些同學們為什麽要對此津津樂道，甚至以參加程許昊的生日party為榮，他們不是都很怕他的麽？

後來聽何月月一分析，她就知道了。

海天華所是淮蘇市最有名的高檔消費會所，而且，一般人都進不去。

就是光有錢，也進不去。

還需要身份和地位，人家才願意讓你進去消費。

許多同學都只是聽說過這個名字，就連大門都沒摸到過邊，少年總是向往那些高大上得遠在天邊似的東西，所以對于海天華所，自然都是又好奇，又憧憬。

現在有了機會進去，肯定都是想進去一探究竟的，而且說出去，多有面兒啊。

我進去海天華所吃過飯，那裏面啊，啧啧……

嗯，夏枳默默點了點頭，聽起來确實是致命的誘惑呢。

不過今天何月月沒有收到邀請，夏枳接完何月月的電話，聽到她在那邊鬼哭狼嚎一番後，才挂了電話，開始挑選今天要穿的衣服。

反正只是過去走個過場，她也不需要打扮給誰看，夏枳就挑了一條穿起來很舒适的棉質連衣裙，純白的顏色，沒有任何花紋，幹淨簡單，夏枳很喜歡這條裙子。

夏枳穿上這條裙子，更加襯得肌膚白嫩，眸子澄澈，幹淨得不像話。

踩了一雙帆布鞋，正打算出門，被方洲攔住了。

“吱吱，去哪啊？晚上不是跟你小男友學習嗎？”夏枳擡起澄澈的眸子看了方洲一眼，而後視線低垂，不說話。

今天是周日，左亦會來給帕克做家教。

可是自從那天，她要給左亦錢，被他冷冷的拒絕之後，她就再也沒和左亦說過話了。

即便看到他，左亦也會裝作不認識她似的，和她擦肩而過，沒有半點多餘的表情。

想到這裏，夏枳有點傷心，她還沒想好，今天要不要去帕克家了。

如果被左亦冷冰冰的趕出來，會不會很丢臉……

夏枳還沒想好，搪塞了幾句，就讓方家的司機送她去了海天華所。

好巧不巧的是，她剛下車，就看到了顧曉曉。

顧曉曉今天穿着一條波點系帶的連衣裙，腰被一根細帶系着，顯得格外的細，胸前也就顯得格外的波瀾壯闊。

從另一邊走過來的幾個男同學視線被黏住了似的，根本移不開。

“顧曉曉，下午好啊。”夏枳跳下車，正好落在了顧曉曉的面前，也就硬着頭皮跟她打了個招呼。

顧曉曉的眼睛不經意間瞥過夏枳身後那輛锃光發亮的豪車，眸中掠過一絲不引人注意的嫉妒後，這才對着夏枳溫和的一笑。

“夏枳，我們一起進去吧。”顧曉曉覺得夏枳今天穿得實在是太普通了，再加上夏枳一馬平川的身材，對她來說，是個很好的襯托。

夏枳略一思忖，點頭同意了。

顧曉曉故作親密的挽着夏枳，在大門口亮出了邀請函，站在門口穿着高檔制服的侍應生立刻為她們引路。

一進入走廊，顧曉曉就看到不少同學在東摸摸西摸摸，跟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東張西望。

鄉巴佬。

顧曉曉心中評價了三個字，用餘光瞥向夏枳。

夏枳的眼眸清明，仿佛來過這裏很多次似的，完全沒被周圍的金碧輝煌和高檔裝潢吸引，反而眼眸專注地盯着前方，輕車熟路。

人都已經來得差不多了，聚在一起的男同學們當然最喜歡讨論的就是在場的各位美女。

“顧曉曉身材真好啊！”

“別想了，許哥看上的人，你敢動？”

“雖然我不敢動，但我至少敢想想啊！”

有個男生獨樹一幟：“其實我不在乎身材的，我覺得夏枳也不錯，我就喜歡這種鄰家妹妹……啊！誰踢我！”

回頭一看，程許昊面色不善地站在他身後：“都堵在這裏幹嘛？都進不去了。”

“是，是！許哥，我們這就讓開。”

程許昊挑眼看向夏枳和顧曉曉，目光全落在她身上。

“你來了？快進來吧？”程許昊指了指大廳，裏面只有一個大圓桌，能坐二十個人的樣子，盡是些亮閃閃的裝飾，不由讓夏枳暗自吐槽了一下程許昊的品味。

顧曉曉昂着頭，在程許昊面前驕傲得像只孔雀，沒有和他搭話，徑直走了進去。

夏枳路過程許昊身邊，小聲告訴他：“你說話的語氣不能那麽兇，最好是笑着說話。唉，你這麽蠢，怎麽能追到女孩子。”

老母親似的操過心後，夏枳裝模作樣的進了大廳，不留給程許昊一絲反駁的機會。

程許昊挑眉看着夏枳因為得意而蹦起來的步子，氣得想發笑，就沒見過夏枳這麽記仇的人。

因為還沒到吃飯時間，所以大家都在大廳另一邊連接的一個包廂裏唱歌。

夏枳進去後很快就出來了，裏面實在是太吵了，鬼哭狼嚎的。

顧曉曉倒是進去唱了一首歌，嗓音甜美，唱功在線，又惹得同學們一陣大呼怎麽會有顧曉曉這麽優秀的女神，不論幹什麽都完美得無可挑剔。

後來大家又起哄讓顧曉曉和程許昊一塊唱首情歌，顧曉曉很不給面子的出來了。

這時候她的冷傲有點像左亦，抱胸站在夏枳旁邊，眼裏驕傲得容不下任何人。

但夏枳覺得，左亦雖然清冷孤傲，卻和顧曉曉不一樣。

顧曉曉就像是刻意模仿左亦似的，可又有些東施效颦的味道。

程許昊沒追出來，一個人唱起了那首情歌，他唱歌的聲音不像說話那樣痞氣，帶着些沙啞，比原唱還好聽，崇拜他的女生們在裏面尖叫連連。

顧曉曉驕傲地看着夏枳，瞥了那包廂一眼。

“他再有錢又怎麽樣？還不是追不到我？”

“……”夏枳有點想問，顧曉曉是不是仇富啊？

終于煎熬的等到了吃飯時間，夏枳一看手表，好像來不及吃飯了。

左亦七點就去帕克家做家教了，而現在已經六點了，從這回家不堵車也要半小時。

程許昊的确很有錢，生日宴會上的菜都是請頂級廚師做的，食材是空運過來最新鮮的那一批，大夥兒都看得眼睛都直了，啧啧稱奇。

夏枳努力讓自己當個隐形人，扒拉了幾口飯，就打算開溜。

“我吃完了！還有事！先走了！”夏枳正好就坐在程許昊的旁邊，她也不知道這位子怎麽排的，反正總覺得旁邊的氣場很壓抑。

顧曉曉坐在程許昊的另一邊，還沒等程許昊有所反應，她就拿起紙巾擦了擦嘴：“我也吃完了，我也先走了。”

程許昊反而瞪了夏枳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責怪夏枳，這是開了個什麽好頭！

“……”夏枳默默地往座位上縮了縮，“那個……我還要回去學習……”

“你？學習？”程許昊不屑地挑眉笑道，“你知道學習兩個字怎麽寫嗎？”

“……”今天畢竟是程許昊生日，夏枳也不想鬧得他不愉快，就扯了扯程許昊的衣角小聲說道，“我今天約了家教，要是我這次期末考試考得不好，我就得轉學了。我要是轉學，還怎麽幫你追顧曉曉？”

程許昊眯了眯眸子，眸光掠過衣角處夏枳白嫩纖細的指尖，在這滿室的華燈之下照着，近乎透明似的幹淨。

他別開眼，沉聲說道：“那行吧。不過……”

夏枳提心吊膽地聽着他說話，生怕這位混世魔王一個不高興，在生日party上大鬧，大家都下不去臺面。

“我的生日禮物你還沒給我。”程許昊攤開手，幹淨闊大的掌心等待着什麽。

“……那個……”夏枳嗫喏着從自己的随身小寶寶裏拿出個紅包，看起來挺厚的，“時間緊迫，我沒來得及去買，就送個紅包聊表心意吧……”

紅包裏面裝的是現金，夏枳最喜歡的禮物就是紅包，她覺得誰都不例外。

直接給錢就行啊，想要什麽自己買，不是送禮和收禮的兩個人都舒服麽？

然而，程許昊的臉色一下就很不好了，陰沉得快結冰似的。

夏枳沒想到，顧曉曉會來救場。

顧曉曉拿出個包裝素雅的紙盒子，長條形的，看起來很精美。

“程許昊，生日快樂。”顧曉曉和程許昊說話時，總比平時多了份驕傲和高高在上的漠然，就連送禮物，也好像是施舍一般。

夏枳聽着，都覺得心裏有些膈應。

就像是顧曉曉覺得自己清高無比，不為金錢所動，就連程許昊這樣背景強大的富二代，也不能讓她折腰。

夏枳沒想到程許昊完全不介意，反倒露出了一絲開心的笑容，有些受寵若驚的接過那紙盒子，對着顧曉曉的眼睛裏滿是她的身影。

“曉曉，謝謝你。”程許昊的聲音多了份溫柔，和他對其他人都不一樣，“這麽早就走了多可惜啊，不過你肯定是有急事，我叫司機送你。”

夏枳沉默，看看這區別待遇……

在場的女生們都豔羨地看着顧曉曉，許哥對她可真好呀。

她們還從沒見過這混世魔王露出這麽溫柔的笑，用這麽寵的語氣說話呢。

只恨自己不是顧曉曉，沒有她的36D和天使容顏。

“我……我能不能蹭一下車。”夏枳鬥膽插了一句嘴。

然後在程許昊的死亡凝視之下，如芒在背地跟顧曉曉走了出去。

她的紅包還孤零零的躺在座位上，被程許昊連餘光都不瞥一眼的嫌棄着。

夏枳和顧曉曉上了車，對司機說了句：“一品小區，謝謝。”

剛說完，她就感覺到顧曉曉用驚詫的目光看着她。

“怎麽了？”夏枳有些莫名其妙。

顧曉曉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的神色，随意敷衍的笑了笑：“沒什麽。只是沒想到我們居然順路。”

“你也要去一品小區？”夏枳問。

顧曉曉看着窗外飛退的路燈光影，鬼使神差地說道：“不，我不去，只是和你在一條路上。”

“哦。”夏枳見顧曉曉今天似乎格外的願意與她說話，就多問了一句：“你不喜歡程許昊嗎？”

提起程許昊，顧曉曉眼裏的情緒有些複雜。

有被他喜歡而滿足的虛榮心，也有對他的嫌棄。

“他除了有錢，別的地方都一無是處。”顧曉曉轉頭看向夏枳，“你說，他哪裏比得上我哥？”

“……”夏枳覺得這話很熟悉，好像聽誰說過似的。

她皺了皺眉，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你……你喜歡……”

顧曉曉跟夏枳完全不同。

她一點也不慫，烏亮的瞳仁盯着夏枳，明晃晃地說道。

“是，明人不說暗話，我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