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女 皇 (1)
蠻族是大顏王朝的死/敵。
張淩羽一得到這個消息, 恨不得直接飛回大顏都城,與蠻族相比, 南方這邊所謂的叛/賊又算得了什麽?
但是不行, 他不會回去,年輕的皇帝下了死命令, 攘外必先安內, 下令一定要把南方打下來!
張淩羽心急如焚,這蠻族敢這般嚣張地入/侵大顏, 也無外乎是因為大顏南北內戰讓他們看到了希望,這才迫切地攻打都城, 篤定了大顏此時腹背受敵戰鬥力下降!
張淩羽沒辦法拒絕皇帝的命令, 但又憂心都城的處境, 他帶出來了四十萬的精兵,這幾乎是北方近二分之一的軍隊!
而蠻族卻個個骁勇善戰,尤其擅長用騎兵偷/襲, 被譽為馬背上誕生的民族擁有先天強悍的戰鬥力,而早些年與蠻族作戰過的大将老的老、死的死, 剩下的年輕一輩的将軍又沒有和蠻族作戰的經驗,少不得要吃虧,這讓他怎麽放心得下?
當年, 即使在他和殷将軍聯手的時候,蠻族都差點突破七匣關闖進大顏!殷将軍夫婦及幾位少将軍都是死在那裏的,而現在……
張淩羽怎麽能不着急?
他幾乎是坐立難當!
但是皇帝又下了死命令,張淩羽不敢違抗, 左思右想,當今之計就是立刻将南方打下來,然後返回去支援北方!
張淩羽對于南方的攻擊驟然犀利起來。
但是張淩羽急,殷清流卻不急,張淩羽犀利硬攻,殷清流就跟他玩軟的,反正她又沒打算攻破張淩羽的大軍,只是讓他不攻破她就行了,這樣一來,整個壓力都小了很多。
一連三天下來,張淩羽這邊沒有一點進展都沒有,還因為太過着急而讓殷清流這邊占了一次便宜!
張淩羽當然知道現在的狀态不對,他太過急于求成,這是兵家大忌,但是現在這種情況,由不得他不急于求成啊!
這些日子從都城那邊傳來的消息,就沒有幾個好消息!
而這殷清流,似乎是相當明白自己的處境,所以從不跟自己硬碰硬,一見狀況不對跑的比兔子還快,目的也只有一個,拖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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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天,都城那邊傳來了一個更壞的消息,
蠻族已經攻到七匣關了。
一旦攻破七匣關,就是攻進了大顏!
張淩羽一聽到這個消息,手一個沒拿穩,直接砸了茶杯,那茶杯破碎刺耳的聲音回蕩在安靜到窒息的營帳內,那傳報消息的小兵險些直接暈過去!
七匣關絕對不能丢!!
張淩羽第三次派使者與殷清流送信,比起前兩次,這一次更多了幾分懇切和請求,他将大顏此時面對的險境與殷清流條條道來,懇求殷清流為大局着想,主動投降,與大顏軍隊共抗蠻/族,保家衛國。
張淩羽骨子裏真有幾分盲忠,殷清流看着那封信淡淡一笑,只回了簡單的幾個字,道:“張将軍欲回身抗擊蠻/族,我殷家軍絕不會幹擾半分,請。”
張淩羽看到那封信怒不可遏,緊接着又修書一封派使者送去,這一封比起上一封言辭可激烈多了,将殷清流從頭到尾狠批一頓,更是直言殷清流不仁不義不忠不孝,是大顏的罪人。
殷清流回信一封,這一次更是只有簡單的十二個字,險些把張淩羽氣地發火,“将軍不信我,我又何能信将軍?”
南北內戰還在繼續,但是比起北方與蠻族那邊日複一日的壞消息,張淩羽和殷清流則膠着得厲害,論兵力論戰鬥力殷清流這邊卻是不如張淩羽,但是西南這邊善毒善藥的多,又有天然的屏障,地形也對張淩羽不利,而且殷清流只需要守好陣地就好,張淩羽卻是需要攻破南方,這樣一對比,殷清流這邊的壓力很小,又不像張淩羽那般急切憂心,自然更是如魚得水,雙方一直僵持不下。
北方持續不斷地壞消息,讓張淩羽的神經崩的越加緊張,而與殷清流的交戰久攻不下更是激化了他心頭的緊迫感,而南方的氣候又對張淩羽這種純正的北方人并不大友好,而張淩羽也不副年輕時勇猛,幾天之後,張淩羽竟然病倒了。
那四十萬大軍士氣瞬間低迷下來。
而這時候,北方傳來消息,七匣關很可能要守不住了!
卧病在床的張淩羽一口血直接噴了出來!
而殷清流那邊也接到了消息,七匣關快守不住了本就在她意料之中,有顏耀欽在,七匣關哪裏是那麽容易守住的?
能撐幾個月,已經實屬不易了。
殷清流知道,自己的時機,到了。
緊鑼密鼓準備了幾個月的大船終于開始運行,每條大船可以容納二百多人,有五十餘條大船,整數載人,多出來的船載糧,第一批船由文钰涼和入畫押送,整條船上人與人相貼,目光灼灼地看向遠方,他們即将奔赴新的戰/場。
将大軍送到目的地之後,再由入畫帶領其他“船夫”回去接送下一批人,
這個過程,足足準備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中,張淩羽每一次請兵回都城都被年輕的皇帝拒絕,他憂心七匣關、憂心都城、憂心大顏百姓,最後不得不拖着病體對平城再一次發動進/攻。
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張淩羽這四十萬大軍的士氣越來越低迷,每個士兵都有父母親人,大部分士兵都有妻有子,現如今蠻族的鐵騎已經垂在他們頭上,而他們卻還要與殷清流這南方內/戰,而不是返程痛打蠻族,誰心裏好受?!
父母親人/妻子兒女都面臨威脅,自己卻不能站在他們前面保護他們,甚至都沒辦法去打蠻子,只能深陷南方,聽着北方傳來一個又一個不好的消息!
七匣關一旦被攻破,他們的妻子兒女父母親人就受到極大的威脅,在這種情況下,又有誰願意繼續跟殷清流交戰?
對于反/賊的厭惡,遠不是對于蠻族的仇恨。
北方的狀态越來越差,傳來的消息也一次差過一次,而這南方的軍隊占着天然的優勢從不與他們硬碰硬,他們一點好也占不着,久而久之,士氣低迷,士兵煩躁不安,
與其在這裏耽誤時間,不如回都城攻打蠻子!
将士士氣低下、萎靡不振,作為主将的張淩羽又何嘗不知?他甚至都想帶着将士返程攻打蠻族了,但是……
但是想到年輕皇帝的那封信,字字珠玑、句句誅心,他——他不敢走啊!
欽帝言,攘外必先安內,內賊不除,何以抵外賊?
欽帝言,朕也需要這四十萬大軍,朕也需要張将軍,然南北內/戰,內賊不除,大顏危矣;南北夾擊,兩面圍困,大顏腹背受敵,何以有安焉?
欽帝更言,張将軍欲帶四十萬大軍回都城,朕心慰矣,然張将軍有無思考過,最終能帶多少将士回都城?
欽帝還言,殷/賊/逆/反,張将軍信乎?
張淩羽扪心自問,信殷清流嗎?
不知道。
這實在是太冒險了。
一旦回頭,很可能就是殷清流從後背狠狠地捅他們一刀,就如同欽帝所言,他想要帶四十萬大軍回去,但最後,他能帶多少萬回去?
殷清流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嗎?
一旦攻破自己,殷清流大可揮師北上,大顏與蠻族更處于膠着之中,殷清流這一路必勢如破竹,一路打至都城,大顏便真的危險了。
這種賭,張淩羽不敢賭;這種信任,張淩羽給不起。
只能咬牙忍耐,繼續指揮将士發動攻擊,攘外必先安內,萬不可腹背受敵!
而這個時候,殷清流已經率三萬人繞路而行,橫跨哲淩雪山、江智山系,走過茫茫山原,竟繞至蠻族背後,給了一個正在偷襲七匣關的蠻族一個措手不行!
那一天,七匣關守衛已是強弩之末,守關将士浴/血/厮/殺,但是已成頹勢,所有人心裏都知道,他們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而這拖延下來的時間,也并無半分用處,
這一次,他們必抵擋不住蠻族。
蠻族第一勇将迅達谷爾眼冒紅光,騎馬大笑道:“今日誰能沖破七匣關,取下守城老将人頭,本将軍大大有賞!”
蠻族的将士再一次被他們的将領所激勵,那呼聲在七匣關回蕩,震耳欲聾。
下一秒,三支利箭穿過迅達谷爾的頭顱,那得意的笑容還凝固在他的臉上,便重重地跌下馬,濺起一片塵埃。
“将軍——!!”
“将軍——!”
蠻族的疾呼聲在剎那間響起,不少蠻族将士都下意識地回望,然後跟着發出不敢置信的聲音,
“将軍!!”
與此同時,一個低沉冷肅的女聲在後面引起,她身披铠甲,手持長刀,那長刀上還有鮮/紅的血/液一滴滴留下,她沉沉道:“殺——!”
“殺!”
“殺——!”
屬于年輕将士熱血又激烈的聲音從蠻族背後傳來,然後是一陣陣馬蹄聲,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長刀便已經橫空劈下,帶走一個又一個的敵軍。
“後面有埋伏——!!”蠻族的一個副将厲聲喊道,“各将士聽令,撤退!!”
他們中計了!
可是來不及了。
失去主将的蠻族将士本就混亂,而聽到有支援聲的守城将士又突然爆發出強悍的力氣,前後夾擊,蠻族剎那間如一盤散沙!
“別慌——!!”那副将厲聲喝道,“撤退!!撤退!!”
“砰——!”
三支利箭如剛剛穿透主将一般穿透他的頭顱,那副将怒目圓睜,不甘地重重跌下。
這一天蠻族潰敗而逃,守城将士和殷清流都沒有追殺,雖說這一場看似是大顏勝了,但是比起将士的損失,還未能說出誰勝誰負。
七匣關守城将士原有十萬人,現不過兩萬人,而這其中,傷病不計其數。
七匣關守城将領關蘊知一只胳膊被砍,還不忘對殷清流等人拱手,“感謝援軍及時到來,不知将軍是誰的部下?援軍、糧草與藥品都到了嗎?”
他的眼眸裏有希望有喜悅有期待,殷清流微微勾唇,笑道,“我是殷清流,隸屬于殷家軍。”
關蘊知的眼眸在一瞬間睜大,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放到了佩刀之上;
剛剛還輕松緩和的氣氛,仿佛一瞬間就劍拔弩張起來。
殷清流似笑非笑地看着這些守關将士,身後的殷家軍也在剎那間緊張起來;
遠處殘陽似血,七匣關屹立在黃昏之下,是大顏不滅的希望。
**
都城,皇宮。
顏耀欽懶洋洋地躺在龍椅之上,似笑非笑道:“影一。”
“屬下在,”一身黑衣的男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顏耀欽身前,恭敬地跪下,沉聲道。
“七匣關已經失守了吧?”顏耀欽把玩着手中的棋子,一張大顏地圖擺在他面前,他随意一看,漫不經心道,“下一個應該是雪域城了把?”
“張淩羽那裏怎麽樣了?攻下來了嗎?”
影一沉沉道:“回禀陛下,七匣關沒有失守。”
“哦?”顏耀欽露出詫異的表情,上一世,七匣關可是在這一天失守的,“那倒是我小看了他們。”
顏耀欽不鹹不淡道:“料想還能再撐一天?”
“回禀陛下,臣不知,”影一恭敬道,“臣只知道,殷清流帶軍突然出現,射/死迅達谷爾,大敗蠻族,蠻族倉惶逃竄。”
“哦?”顏耀欽輕輕笑了起來,他手中的棋子從他的掌心滾落,柔聲道,“你是說,殷清流?”
“回禀殿下,是的。”影一深深地垂頭,道。
“一統南方的那個殷清流?”顏耀欽眼眸中露出了濃濃的趣味,“我認識的那個殷清流?”
“回禀殿下,就是一統南方的那個殷清流。”
顏耀欽低低笑了出來,他那一雙幽深狹長的鳳眸漸漸染上透亮的色彩,那蒼白的面孔上也升起幾抹激動的紅,“殷、清、流,”
顏耀欽一字一頓道,他說得那般委婉纏綿,帶着說不出的缱绻的味道,像一朵正在盛開的絢麗糜/爛的花,
“真是太讓我,驚喜了……”
熱烈的火光将那一雙幽深狹長的鳳眸徹底點燃,那幽亮的火焰帶着吞/噬一切的溫度,
“我只給了你兩條路,你竟然創出了第三條路,”顏耀欽低低笑着,他的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深黑的發絲無風自舞,“有趣,有趣。”
“——真不愧是,殷清流啊。”
顏耀欽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個女子,蒼白的臉,黑亮的眼,嫣紅的唇,臉上是幹涸的血跡,笑得鋒芒畢露、舉世無雙,
“古有則天為帝,”
“今未嘗沒有我殷氏為皇。”
她說那話的時候,眼眸中帶着漫天星光,野/心與欲/望構成一曲蓬勃的樂章,與那漫天星光交相輝映,畫出一副讓人永世難忘的名畫。
那是殷清流,将門之女,心比天高,一心為皇。
第一次見面,她給予他一個驚喜,他自認僞裝成功,卻在她面前處處都是破綻,她看懂了他每一個詞、每一個指令的背後含義,又毫無懼色地将一切揭/露,并利用這一切,與他打了一個賭;
第二次,雖未見面,但是她依然給了他一個驚喜。
她仍然看透了他,她看透了他派大軍南下的目的,她看透了他玩弄人心權術的手段,擺在她面前的兩條路,後面都是萬丈懸崖,于是她創造了第三條路,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第三條路;
他的思維還固化在前世,卻忘了,殷清流可不是齊淩炀那個廢物,她既然能看透他一次,就能看透他第二次、第三次,而能看透他的殷清流,又怎麽會走他提出來的路?
顏耀欽的笑聲不由回蕩在這禦書房之中,那笑聲不像平時那般滿懷惡意,卻充滿着暢快與喜悅,仿佛是真心的大笑一般;
影一深深地将頭埋下,他從欽帝身邊十二年,卻從未看他笑成這樣。
那笑容如此開懷,竟不像欽帝。
橫空出現在七匣關的殷清流,估計已經被當做英雄了吧?
但這世上,英雄與明君,都不是那麽好做的。
顏耀欽的笑容一點一點地平靜下來,他将那張地圖一把撕下,眼尾泛着微微紅色,看起來無比豔/麗,他朗聲道:“傳朕旨意,朕要禦/駕/親/征。”
殷清流,朕要親自來看看你這位“英雄”,高興嗎?
第一次交鋒,看似平手,實際上我遜于你,因為你拿到了你想要的,踩在我之上算計一切,一統南方,報仇雪恨;
第二次交鋒,我依然輸得一塌糊塗,
那第三次交鋒呢?
“我可不會……”顏耀欽低低地笑出聲,“再敗在你手下了……”
夜涼如水,顏耀欽唇角的笑容柔和如春風,
殷清流,殷清流,殷清流
他在心裏一遍一遍地念着這個名字,唇角的笑意越加深了,
“殷清流……”
見到我,會不會高興呢?
**
殷清流出現在七匣關大敗蠻族的消息在顏耀欽刻意推波助瀾下傳到南方,張淩羽那時還未病愈,接到七匣關大捷的消息後長舒一口氣,又留下副将細細打探,
那副将一掃前幾天的低迷情緒,微笑着與張淩羽講起殷清流率兵在最後一刻艱難趕到大敗蠻族的消息,“……那殷清流身邊有一個神箭手,叮叮叮三下,就直接射/死了孫達谷爾,後來又射/死了幾個副将,蠻族主将副将皆被射死,瞬間就大亂,殷清流率軍不費吹灰之力就勝了……”
那副将将聽到的消息一一報給張淩羽,末了又道:“張将軍,殷清流都已經率兵趕到七匣關,咱們也和她們沒什麽好打的,現在最重要的不應該是蠻族嗎?殷清流一介女流都已經率軍趕到,咱們是不是也……”
那副将撓了撓頭,一張憨厚的臉上露出幾分期待。
張淩羽沉吟幾聲,沉聲道:“整頓大軍,讓大軍聽令——”
張淩羽頓了頓,那副将眼睛都亮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張淩羽,只聽張淩羽一字一頓道:“攻打平城,今日,務必攻下平城!”
那副将詫異地瞪大了眼睛,近乎不知所措地看着張淩羽。
“還不快去?!”張淩羽厲聲喝道,那副将臉上的表情一點一點地暗淡下來,他大聲應了一句,然後向外走去。
人家一介女流,在前邊攻打蠻子保衛七匣關,而咱們現在打人家老巢,這算什麽回事啊?
那副将心裏郁郁,但到底只是個副将,只能依令行事。
張淩羽仰躺在營帳之中,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殷清流既然帶兵前往七匣關,陸路是不可能的,那只能是走了水路,雖然不知道殷清流帶走多少人,但是主将一走,對軍隊的士氣等等影響不可謂不大,這時候,正适合一鼓作氣拿下平城,打破東南西南的交流,然後一舉攻下南方!
蠻族要除,可是殷清流,也要除!
張淩羽當天召集部隊,像平城發動進/攻,張淩羽親自指揮,攻勢十分兇猛,平城方面竟然應之不及,節節敗退。
而第二天,便傳來皇帝禦/駕/親/征的消息。
營帳內,張淩羽活活摔了三個杯子,大喊:“胡鬧!胡鬧!胡鬧!!”
第三天,平城的使者前來,小兵進來傳話,張淩羽并不想見,那使者在帳外朗聲道:“昔日将軍修書四封,殷将軍都接下,并妥善回應,今殷将軍主動修書一封,張将軍便不願意應了嗎?”
這個對比不要太強烈,張淩羽臉色一沉,将使者放了進來。
那封信依然如殷清流以往的作風,簡練,幹脆,只有淡淡幾個字,“張将軍對我殷家軍不仁,就不怕我對欽帝不義?”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張淩羽臉色十分古怪,各種顏色一一變化,最後狠狠地砸這書信砸到地上,滿目怒火,
殷清流竟然拿欽帝的性命來威/脅他?!
這書信是殷将軍帶兵離開之前留下的,言曰:如我離開之後,張将軍大/軍/來/犯,平城難以抵擋之時,便努力多稱兩天,然後将這封書信送至張将軍之手,可保平城無憂。
于是,她帶着這封信來了。
使者看到張淩羽這副表情,雖然不知道那書信中寫了什麽,但心中還是快意至極,殷将軍帶兵攻打蠻子、保家衛國、大敗蠻族,這誠意還不夠明顯嗎?這姓張的不速速返程攻打蠻子,卻反而對平城展開猛烈攻勢,實屬陰/險!
張淩羽怒氣磅礴,突然,他一下子想到了些什麽,将那書信仔細看過,确實是殷清流的字跡,臉色不由更難看了幾分,沉聲道:“你們将軍,什麽時候留下的這封書信?”
“将軍走時留下的,”那使者不卑不亢道,“将軍說了,帶人去替欽帝、替張将軍、替大顏百姓浴血奮戰,要是張将軍率大兵來犯,平城守衛不得的時候,便将這封信給張将軍看,可保平城安矣。”
張淩羽的臉色在那一瞬間就更難看了。
昨日欽帝禦駕親征的消息才傳來,那殷清流早前就已經走了,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會對平城下狠手的?又是如何知道欽帝會禦駕親征的?
難不成與欽帝有聯系?
不不不,欽帝的态度,不像是與殷清流有聯系的。
可殷清流……
難不成這殷清流一介女流,竟如此多智?将一切都算計于心?
張淩羽的臉色更沉了幾分。
欽帝禦駕親征,本就危險,殷清流手下又有那神射手,如果一旦逼急了殷清流,殷清流狠下心來,那……
……欽帝危矣!
張淩羽深深吸氣,他怎麽也不可能拿欽帝的性命去賭!
張淩羽臉色陰沉地将這使者送走,命令手下鳴金收兵,不得再去騷/擾平城,那副将長籲一口氣,這殷清流在前面打蠻族,他們從後面打殷清流的地方,這心裏……不好受啊。
現在總算解脫了。
**
殷清流早就猜到了顏耀欽會禦駕親征,她沒有走顏耀欽給出的兩條路,反而走出了第三條路,依顏耀欽的性格,絕對是在都城坐不住的。
但是她沒想到顏耀欽來的那麽快。
那時候殷家軍駐紮在七匣關不遠處,與七匣關守關将士保持着一種微妙與警惕的關系,而就在這個時候,顏耀欽來了。
皇帝禦駕親征,這是一種多麽大的鼓舞,守關将士在剎那間被鼓舞了心緒,那兩天整個七匣關都十分喜氣洋洋,而蠻族似乎也知道欽帝禦駕親征,一時間蠢/蠢/欲/動,小動作不斷。
夜半,顏耀欽從七匣關走出,避過所有人,來到殷清流的營帳之中。
殷清流仿佛早有準備一般,她穿着一件長袍,頭發被高高豎起,手裏拿着一本書,正在緩緩地翻閱,見到他來,也不過淡淡微笑,“你來了。”
那态度平靜又自然,仿佛是看見一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一般,帶着點點親切的意味。
“讓殷将軍久等了,”顏耀欽的動作比殷清流更自然,他微笑靠近殷清流,将殷清流手中的書拿了出來,随意翻看兩下,笑道,“山水游記,你還喜歡這個?”
“打發時間而已,”殷清流微微笑道,“并沒有等待多久,陛下比我想象的還要快些。”
“哦?”顏耀欽揚了揚眉,“那你認為我會什麽時候來?”
“原以為還要再過兩天,”殷清流接過顏耀欽手中的那本書,随意放在一邊,平淡道。
“那我來得早,殷将軍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呢?”顏耀欽笑意盈盈地看着殷清流,他的眼尾總是帶着幾分紅色,看着既豔/麗又鐘情。
“自然是高興了,”殷清流微微一笑,“與陛下敘舊,我甚是期待呢。”
殷清流與顏耀欽對視一眼,然後一起微微一笑,營帳的氣氛平靜又從容。
看不出半分沖突與矛盾。
“幾日不見,殷将軍更讓人欽佩了,”顏耀欽眉眼微微上挑,那狹長幽深的鳳眸帶着數不清的風/流/情/意,“大敗蠻族,實讓人欽佩啊。”
“陛下過獎了,”殷清流微微欠身,含笑道,“如果不是陛下智勇雙全,那蠻族又何能如此順利?陛下算計人心的本事,實讓人敬佩啊。”
“呵,”顏耀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早就知道殷清流看穿了她,所以對她的話并不感到奇怪,只鎮定自若道,“殷将軍大敗蠻族,救七匣關于水火危難之中,實乃我大顏功臣,萬人心中的英雄,怎麽不去七匣關坐坐?反而在這裏駐紮營地呢?”
“誰讓我是逆/賊呢?”殷清流輕描淡寫地開口,似笑非笑地看着顏耀欽,“一介逆/賊,誰知道這不是與蠻族一起聯合實行的苦/肉/計呢?”
“我知道,”顏耀欽輕笑着湊近殷清流,一雙狹長幽深的鳳眸定定地凝視着殷清流,那眸子中滿滿的都是殷清流的倒影,他說得輕描淡寫又如此理所當然,再配上他的神情,仿佛一個又一個的漩渦,一不注意,就被他拉進那漩渦之中。
“我知道,”他刻意壓低了聲音,顯出幾分低沉的暧/昧來,“我知道你,是可以信任的;我知道你,不會與蠻族湊在一起。”
“可是我知道,其他人卻不知道;我信任,其他人卻不信任;我理解,其他人卻不理解,”顏耀欽的手指帶着幾分溫熱,柔和地撫摸這殷清流的發絲,他的聲音很低、很沉、也很慢,帶着一種難言的蠱/惑和力度,“連我這個什麽都沒看見的人都知道,可是他們就是不知道。”
“迅達谷爾,蠻族第一勇将,蠻族就算玩苦/肉/計,也不會将自己的第一猛将搭上,而蠻族,哪需要玩什麽苦肉計呢?你只要晚來一小會兒,一小小會兒,這七匣關,就被攻破了……”
顏耀欽低沉的聲音在殷清流耳邊靜靜地響起,“這七匣關被攻破了,就是攻入了大顏,那攻進大顏都城,還會遠嗎?你徹底阻隔了蠻族的路,又怎麽可能是苦/肉/計?”
“這是誰都可以想明白的事情,而卻沒有人願意想明白……”
“這樣的子民、這樣的将士、這樣的江山、這樣的大顏,你又在保護他們什麽呢?”顏耀欽低沉的聲音宛若來自深淵的蠱惑,帶着讓人堕/落的氣息。
“放手吧,清流……”
殷清流輕笑出聲,她伸手拍了拍顏耀欽的肩膀,含笑道:“其實我發現,陛下很有做邪教教主的天賦,這一份功力,不是誰都能擁有的。”
“哦?”顏耀欽輕笑,“那殷将軍,有何指教呢?”
“第一,我做這些,并不是為了什麽名聲贊譽英雄,”說到這,殷清流忍不住嗤笑一聲,她微微昂起頭,目光帶着烈焰一般的溫度,“我攻打蠻族,只是因為我必須攻打蠻族,陛下為蠻族可是用心良苦,特意派張将軍那四十萬大軍留/困我,讓我進退兩難,我選擇投降一起攻打蠻族,就有着被反/殺的危/險,這個可能性還非常大;而如果我選擇與張将軍繼續對抗,就意味着蠻族會率先攻下大顏,而且蠻族的損失還很小,我與張将軍打完,損失極大,被蠻族一口侵/吞的可能性更大,”
“陛下給我的兩條路,都是災難,而我唯一能選擇的,不過是水路突襲,先滅蠻族,再與陛下對抗,”殷清流微笑出聲,“這是我唯一的活路,陛下拿刀逼着我走這一條路,我能不走嗎?”
“既然這是我唯一的活路,那麽再去責怪什麽大顏什麽将士什麽百姓,不覺得很奇怪嗎?”殷清流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她被束起長發随風飛舞,帶着幾分潇灑和光亮,“我選擇這條路,不過是因為這是我唯一的活路,僅此而已。”
那一瞬間,顏耀欽的臉色十分難看。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殷清流漫不經心道,“我既然盯上了那九五至尊的寶座,就有勇氣承擔那個位置所帶來的一切,女子為皇,總會少得了批/判辱/罵之聲?”
“可那又如何?”殷清流大笑起來,她神色飛舞自在,像灼灼燃燒的熱火,帶着孤注一擲的烈焰和光芒,帶着難言的潇灑和自在,“這江山是我打下來的!”
“是我率着我的女兵,從一個城池一個城池地打下來的!蠻族入/侵,七匣關危矣,這十萬男兒毫無辦法,七匣關險些被迫,而我殷清流率三萬女兵大破蠻族,”殷清流的聲音擲地有聲,在燈光之下,明媚昂揚的不似凡人,“男兒做不到的事情,我們女子做到了!”
“這江山,是我親自打下來的,誰又能奈我何?”
“我不僅要自己為皇,我還要将皇位傳給下一個女子,我還要女子上朝為官,我還要興科舉六藝,在日後,我的名聲只會更糟,然,我有何懼?”
她大笑起來,那神情格外飛揚,她的身上散發着一種致命的吸引力,顏耀欽的心突然劇烈跳動起來。
他明明是來蠱/惑她的,現在卻反而被她蠱惑!
顏耀欽心中大駭!
正在這個時候,殷清流突然向前幾步,走到營帳前,又扭頭看向顏耀欽,含笑道:“陛下,請跟我來。”
顏耀欽下意識地跟着她離開。
離開營帳,一陣夜風吹過,顏耀欽的臉一瞬間就陰了下來,眼眸裏飛快地閃過一絲懊悔,怎麽就這麽跟她走了?
他跟着殷清流走出營帳,殷清流小心地對他搖了搖頭,然後示意顏耀欽過來,殷清流熟悉自己的軍隊,順利地将一個陌生人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帶出來,然後七扭八拐,帶着顏耀欽爬上了一個小山坡,微笑道:“陛下,你從這裏能看到什麽?”
顏耀欽沉默地看了兩下,沉聲道:“土?”
殷清流忍不住笑了,“就沒有站在高處、唯我獨尊的感覺嗎?”
顏耀欽唇角有些不屑,沒有說話。
“我有,”殷清流淡淡道,“你看,這就是你和我的不同。”
“我本就位于最低點,從最低點一步一步爬上來,只需要爬的高一點,就有一種站在高處、唯我獨尊的感覺,而我為了保持這種感覺,就要不斷地向上走;”
“而你,出生時就站在最高點,你本就唯我獨尊、位于高處,所以站得再高、再高、再高,你也不會有什麽感覺,”
“這就是區別。”
殷清流的發絲被夜風吹起,她唇角的笑容十分寡淡,剛剛那種張揚熱烈在頃刻間一掃而空,只餘下水一般的平靜自然;
她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如疾風,如猛火,如清水。
顏耀欽看不透她。
他自認他可以看透天下人,卻看不透她。
他曾經是一個明君,心懷天下、為國為民、勤勤懇懇,永遠把自己放于最後,十幾年如一日,後宮更是沒有一個人,他把他所有的時間都給了他的大顏,然後,他死在他最親愛的百姓手中。
死得很慘。
“你要庇護這天下百姓嗎?”顏耀欽輕輕笑起來,他的眼尾還是那樣紅,卻沒有了那股豔麗,只留下平靜,“那你就要跟我為敵了。”
“嗯哼,”殷清流不置可否,“陛下,我們再打一個賭吧?”
“就賭,我護不護得住這天下百姓。”
“如果我贏,我要你為我的将,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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