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女 皇 (1)
殷清流有一瞬間的怔楞。
上一個世界那個高傲冷漠的男人在最後的最後跟她說, “我會去找你的。”
“無論你去哪,無論你在哪, 我都會去找你, 我都會在你身邊。”
“別怕,我總會找到你的, 殷清流。”
那個高傲的男人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意外的平靜自然, 那雙眼眸就像一汪深潭,深沉、清澈、沒有盡頭, 但是他那般平靜自然,仿佛擁有無盡的底氣。
殷清流還記得那個男人的樣子, 背脊挺直, 五官俊秀, 一雙眼睛漆黑濃墨,只靜靜地站在那裏,便有一種難言的貴氣和屬于上位者的氣息,
而現在,眼前這位年輕的皇帝唇角泛着微微的笑意, 眼尾帶着清淺的紅色,幽深狹長的鳳眸眯起,便帶着無盡的豔色, 妖/異又自然,他說,“我姓顏,單名一個牧字。”
“我叫顏牧。”
恍惚間, 這兩個人的臉似乎完全重合,夜風涼如水,天地之下,仿佛只餘下那一句淡淡地男聲,“我叫顏牧。”
兩個世界,兩個顏牧,有什麽關系嗎?
殷清流微微笑了起來,她聽到自己問,那聲音帶着幾分好奇,卻也毫無破綻,“為什麽起這樣一個名字?有什麽含義嗎?”
“也沒有什麽,”顏耀欽抿了抿唇角,他指尖無意識地輕輕顫動,他也不知道,自己問什麽會把這個名字告訴殷清流,他并不想回答殷清流,但是嘴唇仿佛有自己的意識一般一張一合,吐出一連串平靜的字符,“我只是覺得,我應該叫這個名字。”
顏耀欽頓了頓,夜風吹動他的發絲,他的眉心微微皺起,帶着幾名冷意,“從我第一次見到這個字開始,我就知道,這是屬于我的名字。”
顏耀欽扭頭看向殷清流,漆黑的鳳眸中帶着無盡的倨傲,他低沉地重複道:“這是我的名字。”
“……”殷清流緩緩微笑起來,道,“确實是個好名字。”
“我也這麽認為,”顏耀欽微微點頭,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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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我想知道這是為什麽?】殷清流冷淡的聲音從腦海中響起,【顏耀欽就是顏牧?他也是任務者?不,不可能,他不會是任務者。】
【如果他不是任務者,他又怎麽會穿梭時空?】
【系統,我需要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殷清流微微加重聲音,在合情合理這四個字之上緩緩停頓一會兒,可見這一次是玩真的,晉江系統001也不敢把她糊弄下去。
天知道它的這位宿主多麽可怕。
晉江系統001沉默幾分鐘,最後猶豫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系統的聲音帶着幾分坦誠,卻讓殷清流陷入更深的沉默之中。
【我只能确定,顏牧,似乎是特殊的,】晉江系統001又猶豫了一下,這才道,【你知道的,你所到達的世界都是書中的世界,它們大多都是由小說作者創造出來的,所以大多都擁有很多bug,但是在它們形成一個世界之後,這個世界的天道,或者說是本源的東西,會自發将這些bug修補,從而完善這個世界。】
【但是有些bug,并不是那麽容易找到的,世界本來就是在一次次成長中抹消掉不符合法則的細枝長葉,而因為這是小說世界,所以它的bug會很多,從一開始的明顯的bug,到後期比較隐秘的bug,這并不是在一瞬間就能都被抹消的,肯定要有一個過程。】
【而你的到來,在完成未亡者心願的同時,本來就對這個世界造成了影響和沖擊,這個世界原定的軌道會發生偏移,以前所隐蔽的bug很可能會暴露出來,所以世界會自發地對這一切進行完善,在這一個過程中,會發生一些奇妙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而顏牧,是因為你的原因而變得特殊,還是因為本身就是特殊的,我也不知道。】晉江系統001盡最大的努力向它的宿主解釋。
【那麽,他會是任務者嗎?】好一會兒,殷清流才緩緩問道。
【絕對不會,】晉江系統001斬釘截鐵地說道,【如果是任務者,身上必然含有靈魂之力和信仰之力,任務者也不是那麽容易被選上的,他的身上沒有這兩種力量,我很确定。】
【而且,】晉江系統001頓了頓,又道,【他身上沒有系統,系統作為媒介,可以溝通任務者與世界之力,沒有系統,絕對不可能成為任務者。】
【第三點,他是真的沒有記憶。】系統001頓了頓,沉沉道,【他只是直覺和潛意識,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叫過顏牧,他擁有的,不過是這個世界他本身的記憶,他并不像任務者一樣,無論穿梭在多少世界之中,依然會擁有全部的記憶。】
殷清流微微抿唇,并不言語,這一刻,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感受。
一個人穿梭在無盡的時空中,其實很累的。
【而且,他只是僥幸與你共同在這兩個世界而已,】晉江系統001平平淡淡道,【誰也不知道下一個世界中會不會有他。】
殷清流緩緩閉上了眼睛,沉沉道:【我知道了,系統。】
晉江系統001似乎是察覺到了宿主此時的心情,體貼地保持沉默,安安靜靜地裝死去了。
“你怎麽了?”顏耀欽微微歪了歪頭,看向殷清流,剛剛他說完之後,殷清流就一直保持沉默,他下意識地望了過去,就看見殷清流臉上那近乎于失望的情緒,“對我的名字不滿意?”
“顏牧,”殷清流突然喚道,她并沒有回答顏耀欽的問題,只是擡起頭來微笑着看着顏耀欽,眼眸之中帶着萬千笑意與柔和,在夜晚的涼風之中,就溫暖的如同一幅畫。
“我是殷清流,”
“很高興認識你。”
顏耀欽愣愣地看向殷清流,那雙漂亮的眼眸澄澈而明亮,蘊滿了萬千星光,只緩緩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如水一般清澈流動,
“咚——咚——咚”
顏耀欽聽見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速率并不快,卻十分沉,一下一下地,在他耳膜邊響起,
“我是顏牧。”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顏牧他聽見自己這麽說。
月色當天之下,你一句話、一個笑、一點柔和,便輕易讓我入了魔,
殷清流,
這舌尖湧動的三個字,竟然泛起無窮的缱绻的味道,
一眼入/魔,
一眼定心,
顏耀欽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月涼如水,彼此并肩。
**
大顏王朝欽帝禦駕親征,這不僅鼓舞了七匣關守關将士的心,也更“鼓舞”了蠻族的“心”,欽帝無子嗣無兄弟,一旦被殺,整個大顏瞬間就一團亂!
險境中求富貴,蠻族之主向來又是個有野心的人物,在顏耀欽禦駕親征的第五天,蠻族之主也選擇禦駕親征,蠻族駐地歡呼雀躍,那聲音幾乎響徹雲霄!
三方維持一種詭異又可怕的“和平”,竟然沒有一方向動手。
蠻族駐地:
“你是說,迅達谷爾敗在一個女人手下?”一個高大的男人坐在營帳之中,他的坐姿非常狂放,長相也十分兇/狠,臉上有一道長至眉骨的傷疤,以至于整個人更顯得兇/狠異常,帳中幾人大氣都不敢出,縮手縮腳地跪在一旁,在男人危險地眯起眼睛的時候,一個副将急忙應道,“是的,迅達谷爾将軍,确實敗在一個女子手上。”
那個兇/狠的男人倏地大笑,那笑聲十分狂傲,又充滿着男性的力量,讓帳外走過的幾個女子不由臉上一紅,“我蠻族第一勇将,竟然敗在一個女人手下,”
“這第一勇将的名聲,迅達谷爾也不必要了,”那男人冷聲道,“必勝之戰輸得一塌糊塗,還敗在女人手下,丢人。”
那副将有心想為自己的主将說話,卻不知從何反駁,眉眼之上染上幾分焦急,要知道,迅達谷爾将軍讨不了好,他們這些還活着的副将更讨不了好!
幫助迅達谷爾将軍說話,就是為自己辯白啊!
那副将還沒有想好怎麽開口,只聽大王道:“将那一日的情形細細說來。”
“是,”那副将心中一震,急忙應了一句,将心中紛亂的情緒收拾好,沉聲道,“那一日,本是必勝之局,七匣關的将士早已支撐不住,眼看七匣關就要被攻破,迅達谷爾将軍見形勢大好,便高聲厲呼,激勵士氣,只見橫空三只長箭出世,正釘在将軍腦後,三支長箭位置十分接近,剎那間将軍就從馬匹上跌落下去,已經身死……”
“那三只長箭可是那女人放的?”大王眼睛裏染上幾分趣味,問道。
“不,并不是,”那副将小心回道,“是那女子手下的一名神射手。”
大王挑了挑眉,眼眸中的興味弱了下去,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用眼睛示意那副将繼續。
那副将喉結上下動了動,不由更為小心,低聲道:“那女子率兵不知道何時到我們的後方,只聽一聲冷肅的‘殺——’,我們身後瞬間湧現無數女兵和男兵禦馬奔騰而來,士氣極旺,我們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有很多将士被斬于馬下,而曉索爾副将想要指揮将士,又被那神射手用以迅達谷爾将軍同樣的方式射死,”
那副将頓了頓,又想起那一場戰事,心裏染上幾分惶恐,又有心想要推脫自己的責任,便道:“失去主将的将士們本來就如同一盤散沙,而那些七匣關的守關将士以為是援兵到來,也爆發了一股子力量,前有七匣關守關将士,後有那女子帶領的将士,竟是将我們牢牢圍困起來,将士們反身想要去對抗那女子,七匣關的人就把我們打垮,而如果不反身,那女子帶領的将士也兇/悍異常,我們也不是主将迅達谷爾将軍,實在是無法指揮将士們,最後就……”
“就……就……”
那副将頓了好一會兒,也沒能說下去,只聽一個帶笑的粗狂男聲在他耳邊響起,“就敗了。”
那副将的身子下意識地發抖,他深深地垂頭,哀聲道:“……大王。”
“五個副将中竟然只有一個想過在主将身死後指揮大軍,剩餘四位副将也如普通将士一般逃竄,最後大敗而歸,”那大王意味深長道,副将的身子不住發抖,只聽那大王道,“可知那女子的姓氏及女子率領的軍隊的情況?”
那副将心知自己兇多吉少,必須抓緊每一個機會,急忙道:“那女子名叫殷清流,是逝去的殷将軍的獨女,在幾年前起/義,現已經占領大顏王朝整個南方,大顏王朝的皇帝派張淩羽率四十萬大兵攻打殷清流,現今張淩羽仍帶領四十萬大軍橫距湘城,與平城呈對峙之勢。”
“這女子就是那大顏皇帝率兵攻打的逆/賊?”大王高高地挑眉,他自然沒有忘記是什麽促使他們選擇在這個時候出/兵,不就是因為大顏內/戰騰不出手嗎?
“是,”那副将沉聲道,“殷清流率領殷家軍占據大顏整個南方,早已有揮軍北上的念頭,大顏皇帝先下手為強,派張淩羽帶四十萬大軍攻打,至今張淩羽及四十萬大軍都在南方與殷家軍對峙。”
“我本以為那逆/賊會選擇與我一起前後夾擊,攻破這大顏王朝,沒想到她竟然選擇與大顏合作,”那大王冷笑道,“這可算不上一個聰明的決定啊。”
那副将并不敢說話,只聽大王又問,“是張淩羽放她們過來的?不,要是那般,張淩羽也該回來了,這軍隊早該被大顏吞并了。”
那大王眉眼上染上興奮,喃喃道:“那是從哪裏過來的呢?你剛剛說,她們突然出現在我們軍隊的背後?對了對了,就是這樣,她們壓根沒有走陸路,她們是從水路過來的。”
“哈哈哈——!”大王仰頭大笑,“不想跟任何一邊合作,所以幹脆自成一方、三足鼎立嗎?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她的軍隊是不是至今沒有進七匣關,駐紮營地雖與七匣關靠近,但雙方并未有任何接觸,甚至隐隐防備甚至敵對對方?”那大王雖然用的是疑問句,說出來卻是肯定的語氣,那副将知道這話不是說給他聽的,只恭敬地跪在那裏,并不言語,那大王猛地站了起來,“一介女子,倒有這樣的眼光和計謀,本王倒是想要看看了。”
“來人,點兵——!!”
山雨欲來風滿樓。
**
三軍對壘的局面早在殷清流意料之中。
七匣關與大顏是一派、蠻族一派、殷清流自成一派,三足鼎立,即使交戰之際,都顯得安穩。
蠻族之主與殷清流遙遙相望,面上不由帶了幾分激越,朗聲笑掉:“前方那位美人,可是殷清流殷将軍?”
殷清流微微眯起眼睛,披風在風中自舞,并不回應,她身後的三萬大軍也都面色嚴肅,整齊劃一,無一人出聲。
那大王眼中的興味更濃了些,這女子及她的軍隊倒是有趣,他又大笑道:“吾見殷将軍,便心向往之,今必打下大殷,拱手讨殷将軍之喜。”
言下之意,便是打下大顏,将大顏送與殷清流。
這下七匣關及大顏将士都微微變色,看向殷清流的目光不由更加警惕起來,如果殷清流和蠻族聯手,那他們……必死無疑。
顏耀欽唇角微微勾起,狹長幽深的鳳眸閃爍着譏嘲的冷意,心中的怒火如烈焰一般焚/燒,看來這位蠻族之主,竟是留不得了。
整個戰場安靜極了,幾乎所有人都在等殷清流的反應。
蠻族之主的異色雙眸中閃着譏诮的冷光,那女子,究竟會怎麽應對呢?
答應,就會成為自己的踏腳石;就算拒絕,也不會得到大顏将士的信任。
那群所謂的大顏子民他最了解,最是重視面子不過,又多疑善忌,離間計向來是對他們最好用的計策,意味不明的幾句話,足以讓一個忠心耿耿的大将背負着奸/臣的罵名死去;暗含挑撥的幾句話,足以讓一個忠心耿耿的副将對他的主将下手;
當初殷家滿門,不都死在這樣的計策之下嗎?
一個小小的離間計,就可以讓殷家副将反水,親手将錯誤情報送到殷家手上,讓殷家滿門戰死疆場。
“蠻族有這份心,本将軍自然心領,”
殷清流這幾個字一出,蠻族之主的笑意更加濃厚,只是眼睛裏滑過幾分淺淡的不屑,到底是個女子,眼光之短淺,實在讓人鄙夷;七匣關和大顏的将士幾乎在剎那間就騷/動起來,仇恨厭惡的眼光像箭宇一般射/了過來。
憤怒和恐懼讓他們幾乎口不擇言,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結了,對付蠻族他們都很吃力,時時刻刻都準備面對被攻破的險境,随時都有将士離去,如果殷清流與蠻族聯手,他們很可能連抵抗之力都沒有了!
明明以為,殷清流率軍是來拯救大顏,是來保護七匣關的;他們在心中,其實都拿他們當半個自己人看待,這幾天軍中還有人誇贊他們勇猛,感恩他們及時來到,雖然這些聲音都被将軍壓了下去,但是在底層士兵之中,還是有很多人拿她們當自己人;
而現在,她們竟然與蠻族合手了!
她們竟然接受了蠻族的邀請!
将軍們說得對,她們前來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保護七匣關那麽簡單!
“身為大顏子民,竟然與蠻子合作,可恥!可恥!”
“通/敵/賣/國、通/敵/賣/國!”
“殷家列祖列宗要是看到這一幕,肯定要從墳墓裏跳出來!殷老将軍和夫人都是死于蠻族之手,她竟然不顧殺/父/弑/母的大仇,與蠻族交好,不忠不孝,不忠不孝!!”
“這個賤/人就是看上了那個蠻子吧?也是,我們大顏子民,怎麽會看上這麽一個賤/貨?!”
“抛頭露面、軍中還有男人,與将士不清不楚,但凡有點羞恥的男人,總會要這種女子?這種女子也就只能配得上蠻子了!我呸!”
“她連我們大顏的一條狗都配不上!只能去配蠻族這幫牲/畜!”
七匣關與大顏的将士怒火沖天,只有顏耀欽,似笑非笑地看向殷清流,他知道她不會與蠻族合作,因為她看得清;
連自己給的那般隐秘的路都能看清,又怎麽會看不透蠻族這般粗劣的手段?
“但是,本将軍想要的,本将軍自己會取,我殷家軍的将士,自然會為我殷清流去取,”殷清流大笑道,她猛地從腰間拔出一長/刀,那長/刀在陽光下泛着鋒利的光,“蠻族要想為本将軍效勞,不如向跪下稱臣,宣誓效忠!”
蠻族之主的鷹目中閃着幽幽冷光,這女人不僅是拒絕了他,更是直接将這一巴掌狠狠地呼在自己臉上,在衆目睽睽之下!
“殷将軍竟然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本王——”
蠻族之主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聽陣陣馬蹄嘶鳴,低沉肅穆的聲音仿佛在遠古的戰場回響,只有一個字構成的簡單戰歌,“——殺!”
馬蹄聲、怒吼聲、刀劍被拔出的聲音在戰場上構成無字的戰歌,那交織在一起的聲音構成無盡的樂章,飛沙走石之間,是萬人的呼喊怒火!
——犯殷将軍者,必誅!
顏耀欽看着那烈火般的女子縱馬狂奔,長刀在她手上靈敏而鋒利,她的铠甲上布滿了灼灼光輝,在烈焰下如火一般肆意!
顏耀欽忍不住低笑出聲,只看着她的背影,就讓人心頭升起無盡的欲/望與渴求,那個身影如利刃般率千軍萬馬直沖蠻族,她沖在最前方,統領一切,浴/血/厮/殺。
“殺——!”
策馬奔馳,呼嘯的風在耳邊刮過,他的铠甲第一次發揮出它的作用,那奔跑的速度讓他忍不住大笑起來,萬千兵馬在他身後,恍惚間,他竟然升起一分磅礴義氣!
那一剎那,他仿佛看到那一個男子,溫雅從容、端正正氣,他立于城池之上,緩緩對他微笑;
那是曾經的他。
一心為民、勤勤懇懇,最後死于最愛的百姓之手;
只留下因為記憶而滿懷仇恨的他。
他看見那個男子緩緩獨行,平靜微笑,俯視他的江山、觀賞他護了一輩子的子民,然後緩緩回頭,對他搖頭淺笑,正微笑着一點一點離他遠去,
利刃插/進血肉中,飛濺的血液射/進他的眼睛,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了手上的兵/刃,遙遠的距離中他依然能聽到殷清流的聲音,
那聲音短促又冷肅,仿佛可以喚醒迷惘的魂靈,
“殺——!”
一個字驟然沖出他的喉嚨,在天地之間遨游徘徊,響徹雲霄。
“殺——!”
利刃再一次穿透蠻族的胸口,他大聲笑了起來,猛地将長劍拔出,溫熱的血濺滿他的側臉;
他的腦海中突然蹦出許多亂七八糟的畫面,身體不由搖晃幾分,險些直接掉下馬來!
蠻族大軍闖入都城,燒/殺/搶/掠,奸/淫/無/道,無數女子被辱,大顏子民成了他們的玩具,白骨成堆,陰風陣陣,
一陣烈火燃燒,燒上雲霄,大火持續三天三夜,大顏王宮毀于一夕,整個都城宛若空城,只有烈火平息下來的灰/黑/屍/骨/長/存。
人/間/地/獄不過如此。
你會想要看到這樣的人/間/地/獄嗎?
一個小小的、微弱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裏響起,
顏耀欽停馬站在那裏,遠處火燒雲染紅了大半的天空,如烈火、如鮮/血;
——直到,
“砰——!”
那是武器交織的聲音,
“戰場上還敢發呆?!”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他看到那個女子高昂的頭,一把長刀揮斥,竟無人可近她的身,
顏耀欽的唇角突然勾起淡淡的笑意,
他好像并不是那麽執着于人/間/地/獄了。
——有她在,
——即使是地/獄,也如天堂般美好。
顏耀欽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他看到那個一點一點離他遠去的幻影對他微笑,眉眼都是一片溫柔,他最後消失在一片雲霧之中,
那一剎那,仿佛所有的怨恨與仇憤都被帶走,只有無盡的風吹響他心中的號角,
顏耀欽下意識地将手握成拳,放在自己的心口,
他知道,那個困擾他、折/磨他的前世,終于放過了他,
哦不,是他,終于放過了他自己,
他曾經死在自己最愛的百姓之下,滿懷怨/憤和仇/恨,他詛咒他們,詛咒那些害死自己的百姓,生生世世受盡折/磨/屈/辱,
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重見天日的時候,仇/恨與怨/憤早已壓垮了他,他要讓這人間,變成地/獄,他要讓所有背/叛他的子民,品嘗他所受的每一分痛苦!
他雖已重生,卻也困于前世,靈魂深處每一天都在痛苦哀鳴;
而今天,他将迎來新生。
在號角與馬蹄聲中,在厮/殺與對抗之下,顏耀欽一把拉住殷清流,将她往後一扯,手中的長劍順勢刺準備偷/襲她的蠻族将士的胸口,
“喂,”
顏耀欽聽到自己這麽說,
“如果你高興,”
“我願意為你庇護這天下蒼生。”
那女子聞言一愣,笑容似烈火一般明亮,
“顏将軍如果願意,”
“孤自然求之不得。”
顏耀欽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人的賭約還回蕩在自己耳邊,
“如果我贏了,我讓你為我大将,替我征戰四方、護我大殷!”
我為顏将軍,她為殷氏女皇,
似乎,也不錯。
“殺——!”
號角再一次吹響,戰場響起無畏的單字樂章,
那聲音響徹天際,仿佛可以吹走所有的迷惘,喚醒尋找歸途的魂靈。
**
大顏将士與殷将軍雖未聯手,卻勝似聯手,經過第一戰殷清流那幾句回話,以及後來殷清流救了欽帝一次,似乎讓兩軍的距離無形中拉近不少,雖未聯手,卻也不像一開始那般劍拔弩張;而那蠻族有蠻族之主的指揮,又格外擅長游擊戰,除去前兩次大行厮殺之外,後續都是小規模的游擊戰車輪戰,蠻族有蠻族擅長的戰鬥方式,他們很容易分成各個小部隊,敏捷疾速,靈敏機動性強,又熟悉地形,一時間竟奈何不了他們。
殷清流來到這裏第二十一天的時候,張淩羽終于率四十萬大軍趕回七匣關,因為對殷清流的威脅以及各種原因的憤恨,張淩羽雖未對殷清流下手,但是大顏與殷家軍的聯系幾乎全滅了。
那一天夜半,顏耀欽照例來找殷清流,嗤笑道:“那張老将軍真是容不下你啊,言之攘外必先安內,明明你一直扶持大顏對抗蠻族,這位一上來,就讓我們先屠了你,也是好笑。”
“互相利用而已,”殷清流眨了眨眼睛,笑得沒心沒肺,“別說得那麽好聽。”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誰讓我現在的首要敵人是蠻族呢,”殷清流笑得無所畏懼,“戰場上上來就敢調/戲我,總得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不是?”
“哦,看來你已經有了主意?”顏耀欽微微勾唇,輕聲笑道,“蠻族雄踞七匣關以北已經幾百年了,大顏無數次想要将之清除,可惜一次也沒有成功。”
“你有主意了?”
“自然是有了,”殷清流笑笑,她讓出手中的半張地圖,輕笑道,“這蠻族,可不是從始至終,就這麽團結,這麽富有凝聚力。”
“他蠻族都這麽會使用離間計,作為離間計的發明者,我們大顏,總不會比他差!”
殷清流的眉毛高高跳起,笑得勝券在握。
顏耀欽低低笑出聲,這種女子,就是是個張淩羽,都未必能算計得了她,自己究竟,在擔心些什麽呢?
張淩羽自南方匆匆趕來,他本就年紀大了,不負年輕時的健壯,年輕時上陣殺敵又受過不少暗傷,後又去南方攻打平城,因水土不服、情緒起伏過大、憂心北方、夜不能眠等等原因,大病幾場,後來又被殷清流的威脅弄得坐立難當,終于接到年輕皇帝允許他帶兵回來的旨意時,張淩羽根本顧不上休息,帶着大軍千裏迢迢地趕了回來。
趕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請求皇帝回都城,被皇帝拒絕;第二件事就是請求皇帝下令,先誅/殺殷清流,殷清流只帶了三萬人馬,這幾日也有所傷亡,而他所帶的三十幾萬大軍可以毫不費力地将殷清流及軍隊誅/殺,只要一想起殷清流曾經的威脅,張淩羽心下就更堅定了誅/殺殷清流的念頭,他不能把這麽一個大禍/患/威/脅放置于陛下身邊!
但是,仍然被拒絕。
即使張淩羽将原因說出來,依然被欽帝拒絕,欽帝的理由更是天衣無縫。
“殷将軍率軍為大顏攻打蠻族,守護七匣關,如沒有殷将軍及時趕到,七匣關早已被攻破,那大顏危矣,而今,大顏大軍剛至,就誅/殺殷将軍,豈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張淩羽無從反駁,最後直言道:“臣,願為陛下做此佞臣!”
“張老将軍在大顏百姓中威望極高,名聲極好,張老将軍願從此承受大顏百姓的唾罵不屑嗎?”
“臣……”張淩羽張了張嘴,想到以後他走在道路上,百姓再不複曾經的熱情崇拜,而是唾棄不屑,那一句願意,就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年輕的皇帝微微一笑,輕聲道:“朕懂。”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讓張淩羽的臉無意識地燒紅起來。
“可是張将軍,”年輕的皇帝平靜地看着他,眼睛裏有着無窮的威嚴與肅穆,“殷将軍起/義,原以承受大顏百姓的唾棄,兵臨城下,四十萬大軍就在平城,連您都不敢掉頭帶這四十萬大兵返回都城,護我七匣關,因為怕殷将軍背後突襲,損傷無數。”
“但是殷将軍卻敢将南方放在一邊,即使有四十萬大軍對她虎視眈眈,她依然毅然決然地來到七匣關,率精兵攻打蠻族,護我大顏。”
“她并不是一個忠臣勇将,她是一個叛/軍,卻做到了任何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張淩羽的唇角微動,他想要說一些話,為自己辯解,他想要說是陛下不同意,他想要說是陛下不允許他過來,他想要說……
但是看着年輕的皇帝那一雙清冷淡漠的狹長鳳眸,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張淩羽知道,皇帝的命令是一回事,自己不願意損害自己的名聲……是另一回事。
七匣關危矣,如殷清流沒有在那一刻趕到,只要再晚半個時辰,七匣關就會被攻破,而七匣關一旦被攻破,大顏離亡國也不會太遠了;
他明明知道局勢那般危及,明明知道七匣關守不住了,明明知道自己應該趕到七匣關,可是他依然……毫無動作。
他明明應該抗旨,在這最危及的時候,趕回七匣關,保家衛國才對,可是那個時候,他在和“叛/賊”對峙,而最後,卻是這“叛/賊”拯救了七匣關,拯救了大顏。
即使用這是皇帝的命令麻痹自己,也無法說服自己,他确實是不如殷清流。
他确實,老了。
“張将軍,”顏耀欽微微一笑,平和道,“請回吧。”
那一剎那,張淩羽竟然覺得有幾分羞/恥。
張淩羽本來率四十萬大軍,但是多有傷亡,此時只剩三十多萬大軍,但這三十多萬大軍前來,那黑壓壓的一片,振奮得不僅僅是軍心,更是對蠻族的恫吓!
蠻族之主最不怕這種戰役,他們蠻族,最擅長的可是以少勝多之戰!
戰争局勢千變萬化,這一年的第一場大雪來臨,這對于蠻族是一個絕好的時機,雪地作戰,大顏這邊沒有經驗,騎兵幾乎都沒辦法作戰,大顏的戰鬥力直降一半,而蠻族則将他們的優勢發揮到極致,一場征戰,欽帝重傷歸來,張淩羽和七匣關的守關主将當場吐血昏迷!
三大将領皆不省人事,副将們臨危受命,但都是年輕将領,根本沒多少和蠻族作戰的經驗,更沒有這種雪地作戰的經驗,大顏軍隊內一片人心惶惶,蠻族幾次偷襲作戰都取得了非常卓越的成功,準備趁着這個時候發動大的襲擊,将大顏的近四十萬大軍一網打盡!
那是一天深夜,雪花四處飛散,蠻族趁機偷襲!
大顏軍隊宛若一盤散沙!
就在這個時候,殷清流率軍出現,火把帶來的不僅僅只是明光,還是希望。
這一次,殷清流又一次解大顏之危,解七匣關之危,大顏士兵見她率兵而來,看着那明亮的火把帶來的濃濃烈焰,多數士兵心中竟然陡然升起一抹希望,
“——所有人,不想死的都給我聽着!”
漫天雪花之中,殷清流厲聲喝道,“——騎兵下馬,步兵列陣,攻其右翼!”
“只是雪地而已,怕些什麽?!”
“青天白日都能斬蠻族于馬下,難道還怕夜晚這群老鼠嗎?!”
那長刀在殷清流左手邊一轉,竟是橫空劈下,直接削下了一個蠻族人的腦袋,鮮血在剎那間濺/射到她的臉上,她厲聲喝道:“給我殺——!!”
當天,殷清流率兵與大顏軍隊混合,而那些年輕的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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