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鬼族兵馬異動

瓊華帶着雪歌煉制好的一批幻靈人偶，再次登上封神嶺時，已是兩日之後。

此時此刻，封神嶺上僅有葉紅绫一人留守。

葉紅绫見了瓊華十分高興，收好瓊華帶來的幻靈人偶後，便着她絮絮叨叨，說着這幾日發生的事，尤其是幾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葉紅绫自顧自說着，未曾注意到，當瓊華聽她說到，悄無聲息遞到成圓那裏的一張字條，引他們去查師祖戰蒼戟的書房，找到兩百多萬年前，關于穆梓黎八人的記載時，眼中湧起的驚濤。

葉紅绫說完，忍不住感慨：“師祖在記載中盛贊穆梓黎幾個的風姿情義，不曾想到，這樣出彩的人物，最後竟是栽在自己師門家族手中……那些個混賬倒是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這幾個天縱英才的人物……幽冥藥尊之後，罪魁禍首的羲儀宗再無消息，其他幾大世家和勢力也漸次沒落了……說到底，也真是報應……”

瓊華靜靜地聽着，由始至終，一言不發。

葉紅绫嘆完，看向靜默待在一旁的瓊華，眨了眨眼：“真君……不想說點兒什麽？”

瓊華垂着眼：“那字條……可查到是何人送入鳳族的？”

葉紅绫聽了瓊華的問話，苦着臉愁道：“沒有，成圓那邊查了有幾日了，可還是毫無頭緒……這人藏得忒深。不過話說回來，那字條是張桃花箋，落款很是特別，像是特地想要表明身份似的，唔，是畫了一朵有些奇怪的桃花……”

“桃花？！”

“是啊……”葉紅绫略略回憶了一下，給瓊華細細講了講桃花箋上，那朵落款桃花的形容。

瓊華面上不動聲色，袖中的手指卻微微顫抖起來。

“這張桃花箋……可能借我一觀？”

“呃……”葉紅绫為難道：“那桃花箋，在小師弟身上……”

瓊華聽了笑道：“無妨，我稍後管他去讨來看看便是。倒是……戰……你們……師祖……就只說到這裏？”

葉紅绫有些不解：“真君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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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什麽，只是我以為……會還有些後來之事的記載。”

比如他因魔氣震蕩的傷勢所累，壽元有損體質受挫，後來才會封閉封神嶺，盡數傳藝于徒弟淩峰，令仙界戰神，封神嶺戰氏一脈，斷絕在了他戰蒼戟這一代……

穆梓黎與戰蒼戟的交情，起于那日仙妖交界的共同抗敵。

穆梓黎與封神嶺的因果，源于那時天玑臺上的魔氣誤傷……

“對了真君！”葉紅绫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來，上面赫然列着穆梓黎，寧清等八人的名字和出身：“這便是師祖記下來的那八人的名姓和背景。之前不是猜測，穆梓黎出身的羲儀宗是因她而滅麽？我們幾個猜着，按師祖所載，穆梓黎兩百多萬年前便在天玑臺堕魔身死，幽冥藥尊定是另有其人了，但是依着她登位之後，羲儀宗再無消息來看，藥尊也很有可能是與昔日的穆梓黎關系匪淺之人，才會在登位之後替她報複舊日師門……可惜穆梓黎相關的記載在她堕魔之後都被抹掉了，所以我們打算從另外幾人着手。”

瓊華默默地聽着，默默地接過了葉紅绫遞過來的紙，看着上面墨跡清晰的幾個名字，唇咬得死緊。

“聽說之前魔族那個大皇子在真君的瓊華島呆過一陣子？”

瓊華看向葉紅绫：“不錯，怎麽？”

“真君可有發現他……什麽不妥之處？”

瓊華挑眉：“你們懷疑他？”

葉紅绫點頭，略有些氣憤地将那日的猜測道出：“他怕是跟鬼族一樣打着重光鏡的主意，怕我們捷足先登，才特意聲稱什麽要報恩給幽冥藥尊的後人，給我們假線索混淆視聽。若是這次沒有師祖的記載，怕是當真被他騙了！”

瓊華喃喃：“假消息……”

“可不是！”葉紅绫道：“他給的線索，滴翠谷，晴碧坡，都是穆梓黎的經歷，可她最後卻是堕魔死在天玑臺了……幽冥藥尊分明另有其人！”

“呵。”瓊華垂首輕笑。

葉紅绫正說得憤憤，倒是沒有在意瓊華的反應：“雖說咱們本來就對魔族有所防備，對那個大皇子說的那些線索也有所保留，但是……”

葉紅绫尚未說完，偏殿內便又進了人。

淩烨回來了。

簡單交待了幾句，瓊華便向他讨要了那張成圓帶來的桃花箋。

從淩烨手中接過帶着淡淡桃花香氣的桃花箋，瓊華有一瞬間的恍惚。當她将它展開，看到落款處畫的桃花時，即便心中早有準備，卻仍克制不住地指間一緊，險些捏碎了手中這薄薄的一張桃花箋。待看清了上面的筆跡，她的眉頭皺了起來。

不過片刻功夫，瓊華将桃花箋還給淩烨：

“聽紅绫說……這字條是送到鳳族，二殿下成圓房中的？”

淩烨點點頭。

“鳳族……”

葉紅绫站在一邊，看看瓊華，又看看淩烨，想了想，輕輕笑道：“既然小師弟已經回來了……真君，你們慢聊，我還有事，先失陪了……”

淩烨和瓊華眼瞧着葉紅绫迅速離開偏殿，淩烨抿了抿唇，沒什麽反應，倒是瓊華輕笑了幾聲。

“……抱歉。”瓊華突然道：“之前許了你的靈茶……怕是得再等等了。”

淩烨道：“這是小事，倒是你……瓊華島……不甚太平麽？”

瓊華搖頭：“倒不是，這些日子沒什麽特別的動靜。上次蒼莽海原出事之後，瓊華島也有些布置，大抵，是無妨的。倒是你……我這趟過來，除了送幻靈人偶……也是聽了些風聲。” 瓊華說着，定定地看向淩烨：“鬼族那邊……有兵馬向仙界方向調動，可是真的？”

淩烨沒有否認：“……你的消息很靈通。”

“那便是真的了？”

淩烨點頭。

瓊華垂了眼：“你方才，是從天宮回來，還是從迷妄之海？”

“迷妄之海。”

“可有動靜？”

“……并無。”淩烨擰眉：“只是……愈是如此，心中反倒愈不踏實。”

瓊華嘆了口氣：“先前，莫雲和寧歌從鬼界傳來的酆都的消息……可有再查過？”

淩烨面色又緊了兩分：“什麽都查不到，尤其是驟然消失的酆都城中人，竟然分毫線索都不曾漏過。”

“計劃如此周密，風聲又瞞得這樣緊實，酆都城想來作用頗大。查不到酆都城衆人如今的去向和目的，查查過去這些年的動靜，多少尋些蛛絲馬跡也好。”

淩烨點頭。

瓊華又道：“莫雲……你打算何時召回？”

“稍後便傳訊。眼下與同鬼族大動兵戈之日不遠，此時滞留鬼界，易生事端。”

瓊華想了想，笑道：“莫雲要是犯倔不肯聽話回來，你便告訴我，我讓寧歌藥倒他，拖也拖回來了。”

淩烨聽了，面上也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好。”

二人對面而立，半晌沒有再說話。

“……等鬼族大軍出動的消息傳開，你便要領兵迎戰了吧？”

“是。”

“鬼族布置多年，準備定然很是充分，你萬事當心。”

“好。”

“瓊華島……戰力并不出色，我會多準備些靈丹傷藥。”

“……多謝。”

瓊華島。

瓊華回島之後，便召來瑤歌，在小院中談了整整兩個時辰。

瑤歌離去之時，瓊華讓她給夜枭再傳一次訊，讓他最好趕在仙鬼二族開戰之前，返回魔界。

整個瓊華島忙碌了起來。

長歌，雪歌，芳歌，陽歌幾個都動手開爐，煉制高階的療傷丹藥。大部分外圍弟子，也着手煉制普通傷藥。

寧歌在瓊華回島的第三日傍晚趕了回來。

寧歌整個人瘦了一圈，風塵仆仆，樣子甚至有些狼狽，眼光卻很平和。瓊華沒有多問寧歌鬼界的事，讓她好生歇息了幾日，便也同其餘師姐妹們一同煉丹。

除了如今統籌瓊華島諸多事物的瑤歌，連瓊華都親自開爐煉制了不少。

愈是高階的丹藥，所用藥材愈是難得。瓊華親自煉丹，消耗了過半瓊華島的珍稀藥材方才罷了手。

回到桂花小院，瓊華在院中的石桌旁坐到月上中天。

許久之後，瓊華取出紙筆，蘸滿了墨汁，一筆一筆地細細畫着。開始之時顯得有些生疏，筆鋒停停走走，曲曲折折，墨色在停頓處淺淺暈開。愈到後來，筆鋒的游走愈發順暢，輕描慢挑，細細勾勒。瓊華的神色随着動作變得熟稔過程，漸漸松懈下來，眼神極為專注，嘴角微微上揚，……

她畫得十分用心，一筆一劃，都飽含感情。

當她終于放下筆，紙上赫然是一朵繁複的桃花。

與成圓交給淩烨的，那一張桃花箋的落款，幾乎一模一樣。

瓊華坐在桌前，靜靜地看着眼前的這一朵墨色的桃花。

沒有想到，她竟能再見這朵半蕊碧桃花。

她眼中的波瀾慢慢平靜下去，伸出手，指尖觸到畫紙邊緣時，突生了一小簇火苗。

火焰順着畫紙燃起，紙上的墨色桃花燒了起來，恍惚間，像是化作火一樣的鮮紅，刺疼了瓊華的雙眼。

如同最初畫下這朵花的那個少女，火紅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