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立夏吃肉
立夏的二嬸樊春梅想也沒想:“明敏沒舅舅。”說出來,自己笑了,“瞧我這什麽腦袋。明敏,趕明兒請半天假,跟你小寒嫂子去百貨商店看看,買套衣服再買雙鞋。”
夏明敏:“可以買皮鞋嗎?”
“想買就買。”樊春梅只有倆閨女,錢不給閨女花,死了也帶不走,“明佳,你要嗎?”
立夏的二堂妹夏明佳搖搖頭,“我又不去相親。”
“不去相親也可以買。”小寒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走在路上被哪個小夥子看上了,還省得去相親了呢。”
夏明佳的臉一下紅了。
樊春梅見閨女這樣,笑道,“你也請半天假,你們仨一塊去。”
“不,是我們四個。”小寒道,“還有囡囡。囡囡,你去不去?去也給你買新衣裳。”
小孩兒笑着往她媽蔡紅英懷裏鑽。
蔡紅英朝她屁股上一巴掌,抱怨道:“這沒出息的樣,真不知道像誰。”
“你生的,除了像你還能像誰。”夏明義打斷她的話,“你還吃不吃了?”
蔡紅英沒好氣道:“吃不吃不用你管。”
“小田,咱們吃飯。”夏民主瞥一眼二兒媳婦,随即又問小兒媳婦,“小寒,你和立夏吃過了吧?”
小寒:“吃過了。”話音剛落,門響了。小寒跑過去一看,驚訝道,“你咋又回來了?”
“告訴你個好消息啊。”立夏一腳着地,一腳踩着車蹬調轉車頭,一甩頭發,“上來,我送你去。”
小寒愣一下,反應過來就往回跑,“爸,我有點事,出去一趟。”拿着錢和鑰匙沖衆人揮揮手就往外跑。跳上車,抓住立夏的衣服就問,“你聽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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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衛說的。”立夏道,“還說學校的老師準備在門口貼告示,我去的太早還沒寫好。”
小寒:“為啥不登報?”
“可能還沒開始。”立夏道,“也有可能招的人少,估摸着在這邊就能招夠,沒必要登報。”
小寒考慮到他得去學校報道,出了巷口就拍拍立夏的腰,“在這兒停下,我自己去。”
“不用我陪你?”立夏問。
小寒:“不用。我感覺那邊今天也是報名。”
立夏想一下,點頭道:“你說得對,不可能報上名就面試。”說着就想走,還是有點不放心,“有啥事就給爸打電話。”
“知道了。”小寒說一句,就轉身往東走。
小寒到戲劇學院門口,夏家一衆也吃好飯了。夏民主等人去上班了,小寒也順利見到招生老師。
小寒上輩子考上戲劇學院時,現在十分年輕的老師那時候也有五十多歲了,年齡稍稍大一點的,二十年後多半已仙逝。小寒沒指望能碰到熟悉面孔,可是看到招生辦公室裏有三個老師,她一個也不認識,還是有些失望。
唯一一個女老師見來人是女生,便開口問,“是你要報考我們學校?”
“是的。”小寒挺直腰板,“請問怎麽報名?”
女老師:“這裏有張表,你先填表。”抽一張紙遞給小寒。
小寒大致掃一眼,沒什麽不能寫的,接過筆向老師道聲謝,三分鐘就填好了。
女老師拿過去一看,睜大眼,“你結婚了?!”
“結婚了。”小寒忙問,“已婚人士不能報名嗎?”
女老師見她有點緊張,反倒笑了,“可以。沒想到你這麽年輕就結婚了。你丈夫做什麽工作的?”
“哦,他是學生,去年考上的。”小寒不好意思笑笑,“我沒考上,聽人家說你們學校文化課成績要求低,就想來試試。”
女老師皺眉:“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來我們這兒報名?我們文化課成績低,但有其他要求。”
“我知道,要會演戲。”小寒自信的像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我會演戲。”
女老師和旁邊的兩個男老師互看一眼。片刻,女老師再次開口,“你都會演什麽?”
“我……”小寒往四周看了看,除了六張桌椅和三個老師啥也沒有,也不好讓老師給她搭戲,“我給老師表演一個哭吧。”
女老師:“哭?哭戲有點難度。”話音一落,女老師猛然起身。
兩位男老師下意識跟着站起來,正想問出什麽事了,順着她的視線一看,驚得張大嘴,小寒臉上兩滴淚水,一滴流到下巴,一滴剛剛從眼裏出來。年齡稍大的男老師張口結舌,“這,這……”
“她我要了!”女老師指着小寒搶先道,“你們誰都別想跟我搶。”
小寒擦掉眼淚,故意裝作不知道,“這樣就好了?”
“好了,好了。”哭戲最難演,因為最難調動情緒。女老師道,“初試和複試你都不用來了,照常參加高考,在家等着錄取通知書吧。”
年齡稍大的男老師忙說,“等等,你去年文化課考多少?”
“兩,兩百。”小寒不敢說太多,怕她今年考不了那麽多,也不敢說太少,怕倆男老師有意見。
滿分四百,女老師想到去年大部分學生考得都不太理想,“你報的哪所學校?”
“師範大學。”小寒道。
女老師:“這就難怪了。你今年還能考這麽多,就能考上我們學校。”
“謝謝老師。”小寒連忙彎腰鞠躬,“我這就可以回去了?”
女老師:“可以。對了,我姓田。”
“哦,好,田老師再見。”小寒笑笑,心想真巧,又沖倆男老師鞠個躬才出去。
九點多,小寒拎着菜到家,看到田蓉正在院裏洗衣服。小寒連忙把菜放廚房裏,“為啥不讓大哥洗?”
“我自己的。”田蓉臉上有些不自在。
小寒看過去,頓時尴尬了,“你的小衣服啊。要不要我幫你壓水?”
“好了。”田蓉道,“你洗不洗衣服?”
正月十三也就是大前天上午,小寒和立夏洗澡換下來的衣服還沒洗,本來是想等十四或十五洗,張家人找事,小寒也沒精神洗,就一直放着。
小寒擡頭看一下太陽,覺得時間還早,就說,“那我洗好再做飯。”
她和立夏的小衣服先洗,然後把秋衣秋褲和外套分開泡,衣服泡上忽然想到一件事,“大嫂,爸換下的衣服沒洗吧。”
“應該沒有。”田蓉道,“你給爸洗?”
小寒:“他的內衣讓立夏洗。”說着,打開夏民主書房的門,把他換下來的兩條褲子和外套扔水裏。
小寒這邊剛把衣服晾繩上,大門響了。
田蓉猛然起身。小寒吓一跳,“咋了?大嫂。”
“你去看看是不是媽和明珠。”田蓉道,“如果是她倆,千萬別開門。”
小寒好笑,“知道了。”到門口先問是誰,聽出立夏的聲音,小寒很意外,“你咋又回來了?”
“早上一次,現在一次,今兒還沒過一半呢。你是有多不希望我回來?”立夏佯裝生氣,“不歡迎我現在就走。”
小寒白他一眼,關上門,看到立夏支好車子,上去抱住他的胳膊,“你跟我說下午才回來。”
“明天正式上課。”立夏解釋道,“我問過班主任,沒啥事我才回來的。剛才幹啥呢?那麽久才開門。”
小寒擡手指一下,“自己看。”
“全是你洗的?”立夏看清楚,扭頭就問。
小寒點頭。
“我媳婦兒越來越厲害了。”立夏是真高興,因為他看到他爸的衣服了,“獎勵你一個。”勾頭就往小寒臉上親。
小寒伸手推開他。
立夏拉下臉:“媳婦兒——”
“咳!”
立夏渾身一震,扭頭看去,很意外,“大嫂也在?”
“我不在,囡囡在。”田蓉道。
立夏臉上閃過一絲尴尬,“囡囡,剛才看見啥了?”
小孩兒看一眼立夏,歪頭枕在田蓉腿上。
立夏:“囡囡說她啥也沒看見。”
田蓉不想理她,撐着椅子站起來,牽着囡囡回屋。
立夏聳一下肩,低頭在小寒臉上啾一下。小寒真想給他一巴掌,但沒舍得,推開他的頭,“去把爸的內衣洗洗,我去做飯。”
“做啥吃?”立夏順嘴問。
小寒:“煎豆腐。”
立夏一聽知道不用他幫忙,就去他爸書房拿衣服。
小寒做的煎豆腐是豆腐先裹上一層蛋液,再放鍋裏煎,最後放上她買的青蒜苗。随後又炒個醋溜白菜,等白菜炒好,饅頭也差不多好了。
夏家人多,一直燒兩個爐子,其中一個不做飯,而是一天到晚燒水,不然那麽多人晚上洗腳洗臉都得排隊。
小寒做菜的時候,在另一個爐子裏放個屜子熱饅頭。待小寒把饅頭拿出來,立夏就用熱水把他爸的衣服泡上,小寒刷鍋洗碗的時候,立夏去洗衣服。
下午和往常一樣,立夏領着囡囡,小寒看書。到了晚上,倆人洗好腳準備上床睡覺,小寒才慢悠悠說,“初試過了。”
立夏“哦”一聲表示知道,意識到她說什麽,急切道,“你的意思可,可以了?”
“是的。”小寒故作高深,微微颔首。
立夏高興的“啊”一聲,抱起小寒,“媳婦啊媳婦,你咋這麽好。”
“要不要?”身體騰空,小寒連忙抱住他的脖子,穩住了,揪住他的耳朵。
立夏倒抽一口氣,“要,必須要。”
“那你還不放我下來。”小寒指着櫃子,“東西在那裏面。”
立夏把人放床上,兩步跳到衣櫃邊,拿出東西一步跳回來。
小寒見他這樣,倍感好笑,“怎麽跟餓狼似的。”
“我現在就是狼。”立夏拆開東西,張嘴“嗷”一聲。
夏明仁踉跄了一下,手裏的痰盂險些扔出去,扶着撐着廊檐的石柱子站穩,扭頭吼,“大半夜瞎嗷嗷什麽?趕緊睡覺。”
立夏手一抖,寶貝掉在床上,就沖外面道,“大半夜不睡覺,你還有理了啊。”
夏明仁張嘴想說,他正準備睡覺,一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經過立夏門口朝門上踢一腳。
“神經病。”立夏小聲嘀咕一句,也不敢再亂嗷嗷,端是把他爸招來。
昨天夏民主回來時天快黑了,到家洗洗手就吃飯,也就沒看到繩上有他的衣服。晚上回屋睡覺,不但衣服沒了,襪子也沒了,夏民主奇怪,心想難不成兒媳婦幫他洗了。
翌日早上,夏民主見立夏起來,就沖立夏招招手,“繩上的衣服小寒洗的?”
“我洗的。”立夏道,“你兒媳婦就洗那幾件。”指着褲子個外套,“下次換下來別放屋裏,讓大哥給你洗,再下次讓二哥洗。”
夏民主本來很感動,想誇誇小兒子幾句,聽他這麽一說,到嘴邊的話生生憋回去,“不用,我自己可以洗。”
“應該的。”立夏道,“你是我爸,我們吃的用的都是你的錢買的,誰不給你洗,我收拾誰。”
夏明義出來就聽到這句,朝他屁股上一腳,“你收拾人收拾順手了是不是?”
“又沒說收拾你。”立夏指北邊,“我收拾老大。”
夏民主好奇,“你大哥惹你了?”
“昨天晚上他瞎嚎嚎,大哥說他了。”夏明義看他一眼,就喊夏明仁起來吃飯。
小寒經常做午飯和晚飯,很少做早飯,蔡紅英從立夏口中得知小寒早上看書,便對立夏說她早上起來做飯。
立夏得上學,蔡紅英和夏明義也得去上班,六點鐘聲剛響,蔡紅英就起來了。這會兒才六點半多一點,她就把飯做好了。
經夏明義提醒,立夏也想起來了,開學第一天,不能遲到。七點半,夏家就安靜下來。小寒搬張椅子打算坐廊檐下看書,卻看到田蓉在織毛衣,“大嫂給誰織的?”
“明仁。”田蓉道,“再過一個月棉襖就穿不着了。你要不要給立夏做一個?百貨公司應該有賣毛線的,你今天下午跟明敏和明佳出去買點。”
小寒尴尬了,“我不會。”
“你媽沒教過你?”田蓉問。
小寒:“我們沒穿過毛衣。天不甚冷就穿薄襖,冷了就在薄襖外面套大棉襖。”
“你們真省事。”田蓉不禁說。
小寒笑笑,沒接她的話,“嫂子可以教我嗎?我再給立夏織個圍巾。他今天去學校,戴的還是我們從東北帶來的大棉帽。”
“那我教你。”田蓉道。
晌午,夏明敏和夏明佳回來,在小寒這邊吃了午飯,三人就領着囡囡出去。因為小寒沒車子,三人就走路坐公交車去最大的百貨公司。
小寒做主給倆小姑子從頭換到腳,而她自己就買五斤毛線。回來拐到理發店,小寒讓剃頭師傅給夏明敏剪個短發,給夏明佳剪個劉海,師傅見她要求很多,有些不高興,就把剪子給她讓她自己剪。
放在以往,小寒不敢應,在小韓村給一幫孩子剪小半年頭發,小寒接過剪刀就讓夏明佳坐下。
夏明佳顫顫巍巍坐下,擔憂道:“嫂子,你會嗎?”
“嗎去掉。”小寒道,“閉上眼。”
夏明佳見她這麽自信,閉上眼了,睫毛抖個不停。
在夏家人眼中小寒就是沒啥見識的農家女,小寒也知道這點,她也沒解釋,畢竟事實勝于雄辯。咔擦幾下,小寒把她的劉海剪出來,給夏明佳編個辮子,才讓她睜開眼。
夏明佳瓜子臉,五官不如小寒,但臉型好看,換上齊劉海,二十二歲的夏明佳瞬間變成十八。夏明敏看到她妹妹的變化,把囡囡往她懷裏一塞,就讓小寒給她剪頭發。
夏明敏像她爸,臉大額頭長,小寒給她剪個類似後來的bob頭,但小寒手藝有限,沒法和美發師比,也遠比只會剃半寸和光頭的老師傅剪的好看。
夏明敏有預感,也沒想到她也像換了一個人。
小寒見她直勾勾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看,笑着說,“你身上的這件襖太胖太大,領子還高,顯得脖子短,上半身臃腫,回頭讓二嬸給你把領子拆掉,襖修小——”
“小嬸嬸。”囡囡突然開口,沖小寒伸出手。
小寒看過去,“是不是想尿尿?”
小孩兒指着自己的頭發,“小嬸嬸,我要。”
“你也要剪頭發?”囡囡點頭,小寒剛想說好,突然想到樊春梅說的話,忙說,“天快黑了,咱們回家剪。”給師傅一毛錢,就抱着囡囡往外走,端是怕慢一秒,囡囡說不。
到家小寒本以為她忘了,就把囡囡放地上讓她自己玩。然而,片刻,小孩兒從夏明仁屋裏摸一把剪刀遞給小寒。
囡囡有舅舅,小寒可不敢給她剪,就說暫時不能剪。囡囡不懂為什麽有舅舅就不能剪頭發,誤認為小寒不想給她剪,委屈的小聲抽噎。
蔡紅英回到家,看到小寒抱着囡囡在院裏來回走動,夏明敏在西邊廚房做飯,夏明佳在東邊廚房做飯,以為出什麽事了。問清緣由,蔡紅英好氣又好笑,接過她閨女,就朝囡囡屁股上一巴掌,“你的頭發又不長,剪什麽剪。”
囡囡瞥她媽一眼,就沖她爸伸手。
夏明義便跟她說,她的頭發真不長,過段時間再剪,還讓小寒給他剪,小孩依然不信。後來立夏回到家,見小孩還在鬧,立夏不過問一句,“哭啥呢?”
囡囡瞬間老實下來,別說鬧了,眼淚都沒了。
一衆人稀奇不已。蔡紅英最為好奇,“她怕立夏?”
“怕我?”立夏指一下自己,不懂怕他幹啥,就問囡囡,“難不成怕我揍你?”
小孩慌忙抱住她爸夏明義的脖子。
小寒看出來,瞬間樂了,“肯定是你打明珠的時候,她吓着了。”
“也有可能。”立夏指着她,“好好說話你不聽,非說揍你才老實,你是不是欠?囡囡。”
小孩兒把頭埋她爸脖子裏,認為這樣立夏就看不見她。立夏見狀,忍着笑道,“以後聽不聽話?囡囡。你不說我就當你不聽話。”
“聽話。”小孩兒連忙擡頭說。
立夏連忙以拳擋嘴,咳嗽一聲,忍着笑,“現在可以吃飯了嗎?”
小孩兒連連點頭,恐怕慢一點巴掌挨到臉上。
飯後,立夏倒了洗腳水,鎖上門就往床上撲。
小寒伸腿擋住他。
立夏躲一下,滾到床上,翻身壓住她,“又怎麽了?”
“今天不行?”小寒道。
立夏:“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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