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大嫂生娃

小寒又朝他腰上擰一下,瞪着眼睛看着他,小聲道,“你瞎說啥呢。”

“沒啥。就是瞎說了實話。”立夏抓住她的手,面對田蓉,“大嫂,忠言逆耳,別生氣。”

田蓉:“我跟你生氣,十條命也不夠你氣的。”

“那我以後不說了。”立夏道,“哪天你媽來找你要錢,別讓我家小寒幫你。”

樊春梅:“要錢?”下意識轉向田蓉,田蓉不語,就問夏明仁,“你欠你丈母娘多少錢?”

“沒有。”夏明仁說着,看了看田蓉,無聲地問她說不說。

田蓉點一下頭。

夏明仁就從頭開始說,一直說到田蓉主動問小寒,韓家和田家比哪個另類。樊春梅一家四口聽得是瞠目結舌。

平時話最少的夏民生沒容夏明仁說完,就忍不住問:“小田,你,你媽那個樣,以前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家醜不外揚,大嫂不好意思吧。”小寒怕立夏再蹦出什麽可怕的話,氣得夏明仁要揍他,先他一步說,“再說了,大嫂以前對她媽的話深信不疑,別人跟她說她媽糊塗的厲害,她也會認為人家不孝,還挑撥她們母女關系。”

田蓉的臉一下紅了。

小寒掃一眼衆人,撇撇嘴表示她沒猜錯。

樊春梅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你媽不來,你也不去,這是要斷了?”

“大嫂是獨生女,斷不了。”小寒道,“就算別人知道大嫂的媽對大嫂非打即罵,等她媽不能動了,大嫂不去照顧,大嫂家親戚也會說,你媽都這個樣了,你就當可憐可憐她吧。也有人會說母女哪有隔夜仇。”

立夏點頭,“小寒說得對。”

“你以後也差不多。”小寒瞥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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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不明白,“跟我有啥關系。”

“你也有個媽。”小寒道。

立夏噎着了,随即看向他大哥和二哥,“我出錢,你們照顧她。你們不想照顧就請人,反正我是不會去伺候她。”

夏明仁和夏明義是張淑華帶大的,立夏根本不記得張淑華抱過他,對此夏明義不好說什麽,便笑道:“現在說這些還太早,說不定到那時她都不要咱們照顧。”

“別說這些事了。”小寒道,“我買兩把韭菜,咱們中午吃韭菜餃子吧。”

蔡紅英好奇:“你買肉了?”

“肉票被我用完了。”小寒道,“你們想吃肉餡?等下個月發肉票了再買吧。”

蔡紅英:“我也記得沒肉票了,還以為你能變出肉票。”

樊春梅接道:“我家好像還有一斤肉票。”

“不用了。”小寒道,“我們人多,一斤肉還不夠我們一人一塊。”說着,把韭菜拿出來遞給立夏。

在村裏幹活幹習慣了,來到城裏小寒也不慣着立夏,他接過韭菜就去找洗菜盆。蔡紅英見狀,拍一下夏明義,讓他去幫忙。

夏明義啧一聲,幫立夏壓水。

快到吃飯時,夏民主還沒回來,小寒就蒸一屜子餃子,用夏明義的飯盒裝起來,讓立夏給他送過去。

三月份夏民主發了工資,把兩百七十七塊錢全給立夏,立夏看到他爸一分不留,對他爸的态度很滿意,就只要兩百塊,還跟夏民主說足夠了。

正是因為夏民主這個舉動,讓立夏覺得他爸心裏還是有他,聽到小寒讓他騎車送到市政府,立夏啥也沒說,拎着飯盒就去推車子。

夏民主上午臨時接到電話,有點小事要他過去一趟,走的時候就沒跟幾個兒子說。一個會開到晌午,夏民主又忘了帶錢,估計家裏吃過了,就讓司機送他回單位。

單位有食堂,一天到晚都有吃的,而且還是月結,夏民主打算去食堂墊補一點。他下車後,看到立夏手拿飯盒站在大門邊,可以說又驚又喜,沒進去就問,“你來給我送飯?立夏。”

“爸?”立夏聽到聲音轉過頭,“對,那邊的幾個同志說你出去了,我借他們的電話往家裏打,二哥說你還沒回去,我想再等二十分鐘,你還不回來,我再回去。”說着話把飯盒遞過去。

夏民主接過來,一邊上樓一邊問,“做什麽吃的?”

“包的素餃子。”立夏把筷子遞給他,“小寒怕時間長,餃子膩了,沒敢煮,給你蒸的,有點噎人,你慢點吃。”

夏民主點點頭,迫不及待夾一個,“這是小寒包的吧。”

“不是。”立夏道,“小寒不會包餃子。”

夏民主猛然擡起頭,咽下嘴裏的餃子就問,“她不會?”

“她小時候農村人吃不飽,這些年吃不好,家裏有點白面也是和玉米面或高粱米摻在一起做饅頭。”立夏道,“她奶奶又是個會過的,韭菜面葉都不舍得做,更不可能給她做餃子。這是大嫂和二嫂弄的,她調的餡料。”

夏民主放下筷子,“她家現在呢?”

“吃得飽,吃不好。”立夏道,“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

夏民主沉吟片刻,“你回去問問咱家還有多少糧票。有寬裕就讓小寒給她父母寄二十斤。”

“那我回去問問。”小寒做飯買菜,錢和票都在她手裏,立夏也不知道還有多少,“爸,二哥已滿三十周歲,今年能參加中專考試嗎?”

夏民主:“可以。不超過三十一歲都行。”

“那我就放心了。”立夏道,“他現在是印刷廠正式工,去上學的話,是停職還是辭職?”

夏民主:“這種情況上面已經讨論過,帶薪上學。”

“真的?”立夏站起來,“二哥這幾天正擔心這事,我回去就告訴他。”

夏民主想笑,“別急,等我吃完你再走,我下午還有點事,一時半會回不去。”

“哦,好。”立夏又坐回去,直到他吃好,才拿着飯盒出去。

到家裏立夏先去找夏明義說工資的事,接着就回他們屋找小寒,看到小寒正在數錢,随口問,“這個月花多少?”

“天氣暖和,市場上的菜便宜了,這個月到現在才用六十多。”小寒道,“爸給咱們的錢單放着的。等爸下個月發工資,留夠咱們用的,就去買四個臺扇,一屋一個,你看行嗎?”

立夏好奇:“臺扇不要票?”

“不要。”小寒道,“不過比風扇貴好多,要八十塊錢一個。”

小韓村靠山,山邊晚上陰涼,立夏在那邊待十來年也沒感覺到熱,也就沒想過風扇的事。現在他們住城裏,下雨天還好點,陰天悶熱,四周密不透風,三伏天擱屋裏睡覺能要命,“八十塊也買,錢不夠咱們再添點。”

“等到下個月錢就夠了。”小寒道,“但這事你跟爸說,別說是我的主意。”

立夏不懂:“為啥?”

“爸是不是覺得對不住你?”小寒問。

立夏睜大眼,“你咋知道?”

“猜的。”小寒道,“你對爸越好,爸越會事事順着咱們。”小寒道,“哪天你媽病入膏肓想讓你們照顧,你們不去,親戚鄰居勸說,爸就會出面向親戚鄰居解釋,你們為什麽不親自伺候她。同樣的話從咱們嘴裏說出來,人家會認為咱們找借口,換爸來說,人家會認為是爸不讓。”

立夏還是不懂,“為啥?”

“十一年前的事啊。”小寒道。

立夏懂了,“那我姥姥要是鬧呢?”

“去哪兒鬧?”小寒道,“你媽現在身體倍棒,吃嘛嘛香,等她不能動了,爸也退休了。去你單位鬧?那我就登報跟記者講一講,你是誰養大的。讓那些記者天天去騷擾你姥姥一家。”

立夏笑了,“你就不能不吹牛嗎?”

“誰吹牛了?”小寒把錢放好站起來,“我以後多拍電影和電視劇,成為家喻戶曉的藝術家,你說記者向我還是向着你姥姥一家?”沒容他開口,又說,“夏同志,你媽沒做過,或許有一部分人不屑當我手中的槍,你媽做過,跟紅頂白的記者添油加醋,正直的記者陳述事實,不論哪一種,你姥姥一家都會被街坊四鄰唾棄。”

立夏不禁伸手把人攬入懷中,“你鬧着要拍戲不會是因為這點吧?”

“才不是,我是真喜歡。”小寒說着,突然想到,“你知道今年啥時候開考嗎?”

立夏回想一番,記憶中他今年夏天沒去考,也就沒留意具體時間:“應該是七月份,因為以前都是。”

“立夏!立夏!”

立夏連忙放開小寒,打開門,“咋了?二嬸。”

“你,你大嫂要生了。”樊春梅道,“我和明仁送她去醫院,你和小寒趕緊把孩子用的東西收拾一下,快點。”說着話,樊春梅和夏明義把田蓉扶上自行車,夏明仁推着她就往外跑。

田蓉痛的難受,樊春梅怕她從車子上颠下來,和夏明義沒敢撒手,扶着她跟着車子跑。

一切發生太快,立夏和小寒愣住,四人出去了,倆人還沒回過神。抱着囡囡的蔡紅英見狀,連忙說我,“你倆愣着幹什麽?快去收拾東西,小寒,帶上錢,大哥走得急可能沒帶錢。”

小寒不禁眨了眨眼,還有些不敢相信,“咋就生了?預産期不是五月份嗎?”

“現在離五月還剩七天,提前半個月都屬正常。”蔡紅英見他倆還不動,“快點啊。”

立夏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問:“哦哦哦,東西在哪兒?”

“東西在屋裏,還能在哪兒。”蔡紅英瞪他一眼,把囡囡遞給小寒,就去夏明仁屋裏翻找田蓉準備好的東西。

蔡紅英和樊春梅都提醒田蓉早點準備,所以田蓉把用的東西都擱在一個布包裏。蔡春梅看到一個布包裏包小孩的小被子,就遞給立夏,“全在這裏。”

“好,對了,要不要告訴爸?”立夏忙問。

蔡紅英:“女人生孩子爸去了也幫上忙,生了再告訴她。”

“哦,那我們走了。”立夏道。

小寒把囡囡給蔡紅英,就跟着她往外走。

蔡紅英嘆氣,“拿錢,鎖門。”

“對了,我忘了。”小寒上輩子的大嫂生孩子,是她大哥開車送過去的,這會兒夏明仁推着車,小寒先被田蓉突然發動驚着,随後被自行車推孕婦驚着,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像個提線木偶似的,到了外面,涼風一吹,夫妻倆徹底清醒過來,小寒想到一個問題,“這附近好幾個醫院,大嫂去哪家醫院生?”

立夏張嘴想說他最熟悉的,話到嘴邊不确定了,“我們趕緊去胡同口問問他們往哪邊去了。”說着,拉着小寒就往胡同口跑。

幸虧今天是周末,他們碰到幾個帶着孫子玩的老街坊,不然他倆真得挨個找,因為田蓉并沒有去大醫院,而是去專門給孕婦接生的婦幼保健院,這個離他們家更近。

小寒和立夏跑到婦幼保健院,田蓉已被推入産房。樊春梅、夏明仁和夏明義都在門外等着,小寒正想問得多久,就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吓得打了個哆嗦,“立夏,大嫂——”

“這個不是你大嫂。”樊春梅道。

小寒:“那是——”

“啊!”

小寒又打了個哆嗦,“這是大嫂不?”

“這是你大嫂。”樊春梅道。

小寒忙問:“大嫂是不是生出來了?”

“還沒開始。”樊春梅道,“醫生說還得好幾個小時,早呢。”

小寒不禁瞪大眼,“還,還早?大嫂叫的這麽慘還只是剛開始?”

“對。”樊春梅說着,看到小寒臉色煞白,連忙道,“現在疼是一陣一陣的,不是一直疼。”

小寒眨眨眼,忙問:“嬸子的意思生的時候一直疼?”說着轉向立夏,“我不要生了。”

“不,不生,不生。”立夏記憶中田蓉是五月份生的,上午入院,晚上就回來了,他就感覺生孩子很簡單,也就沒想過過程這麽“恐怖”,一想到小寒在裏面痛不欲生,不禁打個寒顫,“咱不生,咱啥也不生。”

夏明仁忍不住了,“女人都得經過這一遭,避免不了的。”

“我們不生還不能避免?”立夏道。

夏明仁:“女人怎麽能不生?”

“怎麽就不能?”立夏梗着脖子道,“我們家小寒就不生,你能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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