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要冷靜。
望着鏡子, 宋怡一字一頓地告訴自己。要冷靜。
她穿着白色的吊帶睡裙走出門去, 結果發現池招正在沙發上看電視。他沒開燈,昏暗的熒幕光噴薄而出, 在黑暗中,他蹙眉認真地盯着屏幕。
宋怡向前走了幾步,直到站到門邊, 她才開口:“我洗完了。”
“嗯。”池招發出了一個沉重的單字音節。
他目不轉睛, 專注地看着電視機。
宋怡擦着濕漉漉的頭發走到他身邊,只見付費電視中正在播放的是恐怖電影《咒怨》。
在宋怡坐下以後,池招站起身。他神情嚴肅地說:“我去洗澡。”
宋怡點點頭, 目送着他進去。然後這回輪到她面色凝重,盯着屏幕裏不斷發生的恐怖橋段。
池招出來時把她給吓了一跳。他穿着T恤和牛仔褲,走到她身邊盤腿坐下。付費節目從《咒怨》到開始播放《午夜兇鈴》,池招和宋怡都面色沉重地觀看。
池招嚼着口香糖, 宋怡擡手抵住太陽穴,兩人都皺緊了眉。
在貞子爬出來的那一刻,池招和宋怡不約而同往後猛地仰了一下。
等看完《午夜兇鈴》, 已經是半夜時分了。
關掉電視以後,室內愈發昏暗起來。池招看向宋怡, 宋怡說:“我忘了說了,白天我們穿鞋踩了床, 沒能叫服務員幫忙換掉。”
池招遲疑片刻,随即開口說:“那打電話叫他們現在來換?”
電話鈴響的電影片段在他們對視時充斥腦海,只需一瞬, 他們就一同否決了這個提議。
“在辦公室就睡沙發,”池招艱難地說下去,“來這裏不想睡沙發了。”
宋怡看着他有些孩子氣的想哭的表情,又想笑又害怕地回答:“不然還是去睡床吧。”
說着她起身,卻在那一刻忽然被他抓住手腕。宋怡被拽着轉身,膝蓋抵住沙發墊,一時間跌落到他懷裏。
在她栽倒的時候,一旁的窄口花瓶也被打翻在桌上,丁香散落,瓶中的水順流而下,打濕了沙發。
宋怡垂下臉,打濕的長發落在他肩膀上。池招則仰頭,清澈的雙眼來回盯着她的眼睛。
他繼續持續不息地望着她,手卻探到一旁的電話上按下客房服務的快捷鍵。池招說:“還是請他們來換吧。”
今天負責客房服務值班的是幾位年紀比較大的老媽媽。一進門,她們就和氣地抱怨着“哎呦”、“哎呦”,把房間裏的日光燈悉數打開,然後對着池招數落起來。
即便聽不懂日語,宋怡也能明白池招在一遍又一遍地道歉。他似乎太過擅長面對啰嗦而多事的好心人,總能帶着耐心的笑臉回應。
“等退房再去交賠償金,”等說教結束,池招才苦笑着走回來,“沙發套也要換,可能要花一點時間。”
宋怡點頭,稍微有點慚愧:“都是我們不好。”
室內燈火通明,加之老媽媽們清理時和諧而細碎的聲響,剛才因《午夜兇鈴》而瘋漲的恐怖感已經煙消雲散。
為了不礙事,他們站在走廊上等待。
除了客房服務用的手推車外,悠長的走道裏只有他們兩人。地面鋪着紅灰色的地毯,鵝黃色的燈光稀稀落落。
半夜兩三點鐘,池招與宋怡都是一副懶散的打扮,宋怡拘謹地抱着手臂,池招也只落寞地望着門內。好狼狽。就像淋了一場瓢潑大雨般狼狽。
他們倏然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
回過頭時恰好能看見對方,視野內也只剩下彼此。漸漸的,臉上的笑容也散去。池招靠過來,宋怡攥住了他的衣角,他們短暫地親吻。
清理結束以後,老媽媽們從房間裏退出來。池招與宋怡又是一陣感謝,對方擺擺手,臨走時仔細打量了他們一番,說了一句什麽才走。
——要一直在一起哦。
好不容易能躺下,這時疲憊已經令宋怡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她與池招并排躺在床上,看向天花板時,池招忽然問:“你會跟我一直在一起嗎?”
宋怡也盯着燈盞,她反問:“你呢?”
“我絕對不會放開你的。”池招目不斜視地說。
宋怡緩緩地側過臉去,她看了他一眼,随後閉上眼睛。胸口浮在水面上的冰漸漸沉了下去,愈來愈深,最終在海底的溫暖下變成億萬顆水滴,然後消失不見。
早晨他們是被一通來電吵醒的。
前一天精神太過松懈,以至于就連有機器人之稱的宋怡都忘記了設置鬧鐘。她伸出手去摸到電話,含含糊糊接起來,就聽到那頭詹妮在大呼小叫:“池招哥哥,我告訴你——”
宋怡拿開手機,發覺接錯,于是遞給身旁的池招。“不好意思,我讓池先生來接。”她坐起身,試圖從剛睡醒的狀況下清醒過來。
随後池招回複:“喂,你好,我是池招——”
電話那頭的詹妮震驚了。
“你們!”詹妮大呼小叫起來,“你們一起睡覺了嗎?!”
“因為只有一張床啊。”池招把聽筒從耳邊拿遠,“什麽都沒做,看了恐怖片以後累死了……”
畢竟詹妮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們。放在其他人身上不可能的事,在池招與宋怡身上卻是自然規律正常現象。
她嘆了一口氣說下去:“我要說的是,安阿姨今天找我要了辦公室的電話,估計夏助理會直接轉接給你。總而言之你小心一點……”
她話沒說完,就有其他聯絡打進來。池招看了一眼,遲疑片刻後接通。
宋怡已經起身,走到洗手間換好衣服,拿起牙刷時聽到門外池招開口——“喂,媽。”
安思越仍舊是一如既往的倨傲口氣:“接的太慢了。”
“嗯,”池招回答,“怎麽了,爸又買比利時冰激淩了嗎?”
安思越毫不留情回複:“你腦子裏就只有冰激淩嗎?跟池樹人真是一個德性。”
他默不作聲等她說下去。安思越道:“怎麽又去日本?那個女孩子也在嗎?”
“嗯。”池招擡起眼睛,宋怡已經洗漱過走出來。
“叫她來家裏吃飯。”安思越不容他拒絕地宣布。在她的世界裏,沒有詢問對方是否可以的選項,只有下指令,随後其他人執行。
池招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問:“你打算煮什麽?辣白菜豬肉布丁,還是羅勒芝士粽子?”
清一色搭配不協調的原創菜,都是安思越曾經用來荼毒丈夫和兒子的料理。
安思越冷哼一聲,甩下一句“具體時間我會告訴你”,随後挂斷了電話。
結束過後,他們一同去了崔婷艾曾經住過的那間療養院。
矮矮的建築立在空氣清新、環境優雅的院子裏,進門以後能看到牆上的各色海報,醫護人員來來往往,有些許病患、老人在草坪上懶洋洋地曬着太陽。
被詢問的護理人員公事公辦冷淡地回複:“崔小姐在這裏修養期間的狀況是客戶隐私,我們無權告知。假如需要我們的記錄,請您提供詳細的證明,例如——”
池招只點頭微笑,沒再多說,然而,視線卻有意無意飛到走廊盡頭的某個房間。
這間療養院提供的服務周到高端,收費也不低,崔婷艾回去還沒多久,她之前用過的房間也沒來得及給其他人用。
之前他從三島那裏打聽到了她的門牌號。
在工作人員尚在喋喋不休時,池招忽然擡手,他用帶有歉意的笑容請對方稍作歇息,然後徑自走進了那個房間。
裏面已經經過了打掃,擺設也恢複了原位。池招掃視一周,目光落到其中一件物品上。
他回頭,宋怡也發現了那樣東西。
他說:“我知道她回來是要做什麽了。”
電話鈴聲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回旋,宋怡取出手機,在确認聯系人以後遞給池招:“是詹副總。”
詹和青似乎在快步行走着,他說:“池招,池招。崔婷艾她家還沒動靜,但是我查出來了——”
池招散漫地盯着房間裏的那架嬰兒搖籃,他回答:“我已經知道了。”
“她帶了一個孩子回來。”在詹和青焦灼地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池招背對着日光露出幹脆而鋒利笑臉。
他說:“她是趁着訴訟期限沒過,回來讨要我哥遺産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看了一眼大綱,只剩4章,可以開始征集各位有關番外的意見了((
番外有什麽想看的內容,請評論寫給我吧,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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