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一更(我又起不出标題了)
慎淵看了林翊一眼, 視線又落到慕時身上:“好了就出來。”
慕時想說什麽, 林翊搶在她前面開口:“沒事了, 你去吧。”
“……好。”慕時點點頭,從慎淵邊上出去。
慎淵看着慕時繞出去,看了林翊一眼, 神情晦暗不明。林翊莫名其妙,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剛想說點什麽有的沒的, 慎淵卻忽然扣上門。
關門的力氣不小, 震得窗子都抖了抖。
林翊盯着猶在微顫的窗戶,把洗好的盤子拿出來, 也是服了慎淵了。
多大點事,不就進個廚房……幸好她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要是真讓慕時摸了盤子,恐怕明年她墳頭草都得有半米高。
林翊疊好盤子, 正巧外邊的光透過薄薄的窗紙落進來,在手上打出幾個光斑。她呆呆地看着手,看了一會兒,忽然低低地嘆了口氣。
**
接下來林翊沒再見過這對新晉的師徒, 她也不會無聊到去自讨沒趣。她自顧自按班就部地調息、洗漱, 然後換了寝衣躺在榻上。
被褥裏還是熟悉的伴月香氣,一躺進去就在鼻尖浮動, 清淡典雅卻不容忽視,像是一縷縷的幻夢。
慎淵過得相當樸素, 屋子裏沒有香爐,林翊之前也很好奇他衣服上的熏香氣息是怎麽來的,而且居然能沾到被褥上。她斟酌了很久該怎麽問,糾結來糾結去還是沒問出口,一直拖到現在。
然而慎淵收了慕時為徒,以後只會和林翊越來越疏遠,這個問題估計要成為她生命中的未解之謎了。
林翊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床被褥裏睡多久,默默地把自己裹成一長條,緩緩閉上眼睛。
天天調息練氣,林翊現在的體力比21世紀的宅女社畜時期好一點,但也不足以支撐她來往奔波兩地。白天折騰了這麽一通,晚上困得要命,林翊連睡前固定的腦內小劇場都沒表演多久,意識一頓就沉沉睡去。
在她睡着之後,房門被輕輕推開了。
慎淵還穿着白天的那身黑衣,發間端正地別着白玉,他走到榻前,垂眼看着榻上熟睡的女孩。
榻上的女孩還不到二十歲,膚色白皙,神色平和,長了張漂亮的臉,臉上浮了點安睡時的紅暈,居然有點柔弱的味道。她閉着眼睛,濃長的睫毛就顯得更清晰,微微翹起的弧度,随着呼吸一顫一顫,勾着人伸出指尖撥弄。
長了張能誘惑人的臉,林翊的精神和身體卻不太匹配,晚上睡覺都那麽傻。她整個人筒在被子裏,裹得好像什麽介乎蛇和毛毛蟲之間的孽畜。
被子卷得太緊,林翊在睡夢中也覺得有點不舒服,手腳卻沒有發揮空間,只好使勁抻了抻脖子。頸邊的長發因此漏出幾縷,在被褥上蜿蜒幾筆水墨,點墨暈染的山山水水間最撩人的是那段白皙的頸子。
她的脖子沒什麽太出挑的地方,只是修長而纖細,肌膚清澈。慎淵看到頸下細細的脈絡,卻覺得有些微妙的手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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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脖子這樣細,皮肉下的血管這樣脆弱,只要輕輕掐住,指尖刺破肌膚,鮮紅的血就會噴出來。
慎淵無端地想到了少時的事情。
赤足的女孩繞着他一跳一跳,裙擺上大團的海棠起起落落,在眼睛裏暈成大簇的火,鮮紅而熱烈。女孩腳踝上系着鈴铛,腳掌起落,鈴铛也細細碎碎地響起來,她就在鈴聲裏咯咯地笑,笑聲和鈴铛震出的聲音一樣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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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忽然止住腳步,在慎淵疑惑的眼神裏一點點逼近,面上帶着點隐秘的笑:“慎淵,你知道怎麽把喜歡的東西永遠留在身邊嗎?”
“天命昭昭,聚散離合。”慎淵看着女孩,茫然地說出師父教導的東西,“怎麽會有東西能永遠留在身邊呢?”
女孩歪了歪頭,看了慎淵一會兒,然後忽然笑起來,笑容明豔得豔煞裙上海棠花。
她再湊過去一點,緊緊貼着慎淵的耳廓,吐出馥郁的香氣:“你傻不傻。”
慎淵莫名其妙:“什麽?”
女孩伸手搭上慎淵的手,手指一根根收攏,直到和他的手背貼得嚴絲合縫。
“把喜歡的東西握在手裏,”她緩緩用力,聲音纏綿低柔,像是誘哄,“然後……捏碎它。”
慎淵猛地回神,掌心已經觸到林翊的頸下,指尖輕輕地搭在邊上。他本能地稍稍收攏手指,指尖扣住她的脖子。
……捏碎她。
林翊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壓在頸上,她以為是被子,不舒服地動了動。
頸側擦過慎淵的掌心,一瞬間有血管跳動的觸感,像是一朵花爆開花瓣。
慎淵定定地看着林翊,嘴唇緊抿,眼瞳裏搖曳着火光,一瞬間是璀璨的燦金,一瞬間又變回柔軟深沉的黑。
……不能,不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冷汗驀地滴在了衣服上,慎淵收手,急匆匆地轉身出去,像是逃避什麽一樣。
室內重歸寂靜,林翊毫無意識,偏了偏頭,進了更深層的夢。
**
林翊一起來就覺得自己的身體可能有點受虐傾向,以前被慎淵折成多扭曲的姿勢抱在懷裏都沒事,昨晚自己裹成一條安安分分地睡,反而被落枕制裁了。
慎淵和慕時都不在,她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廚房門口剝毛豆,直着脖子,感覺自己既像綠野仙蹤裏那個沒上潤滑油的鐵皮人,又像即将被狼叼走的阿毛。
剝了一小籃毛豆,邊上突然探出個頭:“師姐!師姐師姐!”
由于落枕,林翊沒法轉頭去看,但聽這個語氣,會這麽叫的也就只有阿采。
她應了一聲:“有事嗎?”
“唔……也不算有事。”阿采猶豫一下,“師姐過了兩年才從塔裏出來,應該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吧。”
林翊心說我以前也不知道,剝毛豆的動作頓了頓:“怎麽了嗎?”
“就是,就是……”阿采看了看四周,說話時都有點顫,“就是那個啊。”
“……哪個?”
“……那個啊!”
林翊服了:“我真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阿采急了,雙手控住林翊的下颌,使勁向側上方一掰:“就是……就是魔神啊!”
林翊:“!!!”
林翊眼淚都要飚出來了。
不是因為魔神,她看的修仙文裏十本有八本的最終boss是魔神,甚至還有主角本人變成魔神的騷操作;她要哭是因為被阿采強行扭轉的脖子,那一瞬間的酸爽,林翊覺得下一刻頭掉到地上都是正常的。
“……你這個架勢,我還以為你說的是伏地魔。”林翊忍着酸痛,小心地把脖子扭回去,估了估原書裏的時間,“魔神就算要上山,也得再過一段時間吧?”
“師父說魔神畏懼陣法,不敢貿然上山;又害怕天下仙門,也不敢随便現身。”阿采重複了太虛峰主的判斷,“但是……自從兩年前的獸潮,妖獸确實越來越不安分了,昨晚都有一波。”
林翊一驚,想到半山的林家父母:“獸潮到哪兒了?傷了人嗎?”
“在山腳呢,都是些低等的妖獸,撞到禁制上就都死了……傷人倒是沒有。”
林翊松了口氣。
“雖然陣法加固過,還是很危險的。”阿采看着林翊,“師姐,其他人都在練劍,你為什麽不去?之前仙門大會的時候,師姐的劍術明明那麽厲害。”
……因為我不會,那是亂打的。
林翊僅有的幾個殘疾版劍式都是從慎淵那裏學的,總共也就學了一下午,稍微複雜點的都忘幹淨了,拿起劍來也只能胡亂揮揮。
萬一又有來挑戰的,她絕對比涼皮還涼。
林翊嘆了口氣,正在想怎麽糊弄阿采,又聽見阿采說:“早上在試劍臺,我都看見慎淵仙君和慕時了,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師姐。”
林翊條件反射:“慎淵?”
“對啊。”阿采一愣,“師姐不知道嗎?慕時在試劍臺以劍修心,仙君指點,當場有好多人挑戰。”
林翊僵了僵,又緩緩低頭去剝毛豆:“……這樣啊。”
這就是人與人的區別了。
慎淵教她劍術的時候就在院子裏,折枝為劍,一招招毫不留情,打得她滿地亂滾。等到教慕時,就得規規矩矩地上試劍臺。
毛豆滾進籃子裏,林翊卻沒拿下一個豆莢,愣愣地拿着籃子,直到阿采都忍不住了:“師姐?師姐?”
“……啊?”林翊回神,把豆莢一扔,摸了新的一個捏開,“抱歉啊,我有點走神。”
“師姐到底怎麽了呀?”阿采有點擔心,“以前師姐都不會随便走神的。”
林翊把毛豆摳出來:“因為現在的我不是以前的我了。”
“……啊?”
“現在的我好像在魚缸裏,哪裏都是魚。”林翊看了阿采一眼,“然後被撈出來做成了酸菜魚。”
阿采不太能理解林翊的意思,十分好學:“這個比喻,有什麽特別的意思嗎?”
林翊想說,轉念還是搖搖頭,随口胡說:“大概就是游魚碰壁吧。”
這還能有什麽特別的意思呢?
又酸又菜又多餘,僅此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慎淵:我居然下不去手,我懷疑自己不是一個莫得感情的殺手了(……)
感謝營養液和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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