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風起

段理本來走出去了，不知為什麽，突然回頭看了一眼阮懷息。隔着靜谧的空氣，幹燥的光線，她移不開眼睛，也挪不開腳。

阮懷息看着段理，嘆息道：“我本來……而你貪念過盛。”這是說給阿加塔的。阮懷息不再看段理，而是注視着阿加塔，一字一句道：“有些東西，天生就不是你的，這個沒法改變。”他目光落進阿加塔眼睛裏，卻穿過表象，窺到她心中鮮活灼眼的感情。

“你再想想吧。”阮懷息說，不和阿加塔多言，走到段理面前，問她：“看什麽呢？”

“看你不要我了。”段理說，牽住阮懷息的手，指頭在他指縫裏上下滑動，不安昭彰。阮懷息失神盯着段理看，恍惚間微笑淺淺，似有所悟，卻沒點破。

“哼，早就不要你了，人家還有個藍眼睛小貼心呢。”周念挑火道：“我要是你，我就使勁咬他一口。”

段理不經慫恿不知輕重，果真就抓起阮懷息的手，張嘴一口咬上去。雙唇卻在觸碰到阮懷息肌膚的那瞬間驀然閉上，段理臉頰貼在阮懷息手背上，嘟哝道：“不舍得怎麽辦。”

讨人歡喜的手段簡直是‘無恥’，活活逼瘋一幹人。

阮懷息面上的淺笑悄然擴大，是了，是的。

“不是這樣的！不能是這樣的！”阿加塔沖撞過來，被周念攔下。周念和阿加塔本就針鋒相對，現在阮懷息一心撲在段理身上，當真是不管阿加塔了。周念手勁重，捏的阿加塔雙臂發紅，阿加塔憤怒大叫，手腕一轉，就要抓破周念的皮膚。

阿加塔有改變人類基因的異能，要真是被她抓破皮，周念就完了。周念怎麽會不防備，她反扭着阿加塔的雙臂，将阿加塔拽走了。

段理好不容易開竅，周念可不允許阿加塔壞事。

果然，阮懷息有些認栽，他公然俯身，在段理額上印下一個吻，對她說：“要你，到現在，我怎麽能不要你。”

在旁觀看的周昀捂着嘴賊兮兮地笑，擠眉弄眼道：“親一個，親一個。”

阮懷息捏捏段理小臉蛋，悄聲對她說：“去，踩他一腳！”段理二話不說，轉身擡腳，在周昀腳上使勁一跺，用力之猛，堪稱女中豪傑。周昀一聲嗷嚎上九霄去也。

這一聲嗷嚎無意間牽連起另一種野獸的嚎叫，粗野憨厚，帶着原始的忠誠。周昀立即住嘴，臉皮子抽動問道：“剛才，是我叫的？”

“不是，那個是暖寶。”阮懷息回答，他又問段理：“暖寶，能想起來嗎？”

“暖寶？”段理重複，微皺眉，想得極認真。阮懷息凝望她的神态，真想把她按在床上，狠狠打她的小屁股，可是她很上瘾地玩起來，阮懷息也只好陪着她裝傻。

外面野獸踏進花園，站在綠葉紅花裏，不敢上前，生怕踩到這些柔嫩的植物。毛茸茸的腦袋對着段理嗚咽，猶如呼喚。

段理聞聲回頭，目之所及，往事忽起。

“暖寶！”段理驚叫出聲，“你沒有化成雪呀！你還活着！”她奔跑過去，拂開延伸到石子路上的枝葉，興沖沖撲進暖寶懷裏，雙手不停揉捏着它軟乎乎的胳膊，“暖寶，真的是你呀。”

“這次應該是想起來挺多的。”阮懷息道，便走過去問段理。段理趴在暖寶肚子上不起來，眯眼懶洋洋回答說：“想起來暖寶在山洞裏化成雪花了。”

“哈，這不是快退，這是抽風閃回啊。”周昀多嘴道，他手癢，要摸暖寶。被段理拍掉手，小丫頭霸道地說：“我的暖寶，不給你摸。”

“嗨這小丫頭片子，長能耐了啊。”周昀裝模作樣說道，臉上笑得春光燦爛，“不行，我得去找我家念念抱一個。”

“去吧去吧。”阮懷息催促道，很自然地摸摸暖寶的皮毛，段理喜滋滋問道：“是不是可舒服了？”

周昀罵道：“假的，你倆都是冒牌貨，教授應該是淡漠的，小祖宗也該是一二傻子。”他走了兩步，忽覺開心，又暢快笑道：“假的好呀，假的好呀。”

如歌所唱：涓滴意念，僥幸彙成了河。

段理這想起來的兩個片段，一是阮懷息不守信，沒有等她回去，二是暖寶太笨，為了她化成雪花。

念之切切，思之烈烈，所以率先記了起來。

至于其他的，阮懷息也就不計較了，他給了段理一把匕首，讓她拿着玩。段理心智不成熟，就給她這種危險的東西，南茜有些擔心，但見阮懷息一派松閑悠哉，也就不多嘴。

午休時，阮懷息坐在藤椅上，等到段理趴在暖寶肚子上睡着後，他叫來南茜，托南茜看照段理，順便給二周安排了一些事情。

上次阮懷息有事外出，剛走到一半接到周昀的求救，一直耽擱至今。現在段理情況改變，那件事必須盡快解決，阮懷息注意落定，便直接找神父去了。

風和日麗的午後，周念和周昀便悠哉趕到花園。南茜問道：“阿加塔呢？”

周昀回答：“被念念鎖死在房間裏了，沒人插手的話，她出不來。”

這座宅子是阮懷息的私宅，有天然的防禦網，除了他們幾個和一些巡守的洛神異人之外，一般人根本闖不進來。可南茜卻不大放心，說道：“阿加塔能力本來被教授封住了，她是怎麽解開的？我感覺有人幫她，這個人能夠進入宅子。”

周念略一思索，和周昀異口同聲道：“高岚！”

“要真是高岚的話，那就鎖不住阿加塔。”南茜道：“現在教授不在，我們都打不過她。”

周念趕緊跑走，還不忘叮囑周昀和南茜：“我去看看，你們小心點！”

“不行，我也去，萬一阿加塔真不在房間了，你很危險。”周昀叫道，緊巴巴跟了上去。

這種猜測的危機發生的可能率極小，但有上次襲擊的前車之鑒，大家都不敢大意。暖寶現在擁有獨立的意識，卻兼具當初守護段理的記憶，它自覺将胳膊攏成一個圓圈，環住段理。

有阮懷息在，生活平靜安全的猶如世外桃源，而他一離開，整個環境都好似覆巢下的危卵。

周念從那邊傳來消息說沒事，南茜這才舒緩一口氣，她對暖寶小聲說：“你看我們多在乎段理，生怕她出一點錯。”暖寶能懂人言，對南茜低聲嗚咽，示意必須照護好段理。南茜笑，問暖寶道：“你是教授創造出來的，那你知道教授為什麽要把阿加塔放在身邊嗎？”

暖寶點頭，卻是不能表達，它爪子輕輕拍拍段理的背，又擡起來，用力在空中揮手。南茜看不懂，只好說：“算了，反正你的意思是教授是為了段理，這樣的話就夠了。”

南茜警覺性比較好，感覺這幾分鐘裏，周念和周昀應該也折回來了，可不見人影卻是不對勁。忽然枝葉晃動，一個人影從南茜眼前一晃。極快的速度裏，南茜都沒來得及站起來，就被打暈了。

暖寶看見來人後，下意識抱住段理就跑。來人是高岚，除了阮懷息之外，沒有人能夠制住她。

高岚不費力控制住暖寶的行動，暖寶保持着抱着段理逃跑的姿勢僵硬不動。高岚走上來，嘲笑道：“小畜生，也敢從我眼前逃跑。”她看着還在熟睡的段理，搖頭道：“你還真是沒心沒肺。”

阿加塔壓根沒有接近段理的機會，段理又在慢慢想起來三百年前的事情。高岚等不及，天知道阮懷息這個時候去找神父幹什麽，反正她只知道，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只要神父拖住阮懷息，她的睡美人計劃就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