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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既然能選到皇子身邊當侍衛,身手自然也不弱,但卻沒想到這裏竟然有人擋道,而且謝喬川出手又不留餘地,一匕首直接割斷了他咽喉,他捂着脖子發出幾聲短促的輕叫,就靜靜地躺在暗巷中動彈不得了。
剩下的一個侍衛也不是庸手,慌亂之下忙松開了四寶,拿出武器來迎敵,謝喬川沖上來跟他短兵相接,轉眼暗巷之內就傳出了尖利的利刃相交的聲音。
侍衛身手未必強于謝喬川,但是勝在年長,對敵經驗豐富,對了一會兒就占了上風,兩人這時候都下了殺手,招招都致命,謝喬川手臂上已經被劃了兩道。
四寶趁他不注意已經把麻袋取了下來,想沖上去卻幫不上什麽忙,蹲下來抱起一塊人腦袋大的石頭伺機準備着,就聽‘當啷’一聲,謝喬川手裏的匕首已經脫手飛了出去。
侍衛獰笑一聲就要上前取了他性命,四寶瞅準機會,上前就用石頭給他腦袋上招呼了一下,他顯然沒把四寶這個弱雞一樣的小太監放在眼裏,冷不丁吃了個虧,雙膝一軟就跪在地上了。
謝喬川見勢反應極快地沖上去,一腳踹在他小腹上,讓他悶哼一聲躺在地上,他一把搶過四寶手裏的石頭,奮力往這人腦袋上砸,一下又一下,石頭和骨肉磕碰的聲音聽的人心驚肉跳,在迂回的巷子裏格外沉悶。
他只顧悶頭砸人,四寶攔不住他,又見這侍衛腦袋上一片血肉模糊,人也沒了氣息,忙攔住他道:“夠了!他已經沒氣兒了!”
她說完沒氣兒兩個字的時候,竟把自己吓住了,雙腿一軟就靠在牆上,扶着膝蓋大口大口喘息。
謝喬川神色淡漠,動作從容,絲毫看不出來這是方才殺了兩個人的,他嘆了嘆鼻息,确定這人死了才把石頭扔到一邊兒,轉向四寶問道:“你沒事吧?”
四寶半晌才反應過來,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沒事。”
謝喬川起身整了整散亂的衣裳:“既然沒事兒,就過來幫我把這兩人擡到一邊兒去。”
殺人這種經歷對四寶這樣活了兩輩子的人都是頭一遭,特別是其中一個還死不瞑目,無神的眼睛正對着自己,她強行壓着腦袋一陣一陣的眩暈,顫聲問道:“擡到…哪裏去?”
謝喬川方才留心過周遭環境,此時眯眼想了想:“我方才進來的時候見到不遠處有口井,把這兩人拖過去吧。”
四寶感覺手腳都不聽使喚了,只知道木愣愣地看着他用井水把地上的血跡沖幹淨,然後看着他把兩具屍首扔進去。
四寶從裏衣扯出幾塊幹淨的布,一言不發地給他包紮手臂上的傷口。
他做完這一切,看了看已經濃黑的天色,嘆了口氣道:“先回宮吧。”
四寶抖着嗓子道:“回哪兒?”
謝喬川伸手在她臉上輕輕拍了拍:“當然是回宮裏,不然還能去哪兒,要是咱們這就逃了,不出三天就得被人抓回來。”
他說着見她還在走神,幹脆拉着她往前走,路上問道:“這兩人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抓你?”
一陣夜風吹過來,四寶身上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怔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麽,這時候也沒什麽好瞞的了,她簡略地把十三皇子的事兒說了一遍。
謝喬川厭惡地皺了皺眉,哦了聲,兩人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兩人又走了一陣,直到能看見高高的宮門了,四寶才如夢初醒地顫聲道:“我,我殺人了。”
謝喬川回過身,伸手握住他的手:“人是我殺的。”
回了內官監之後,她一言不發地洗了好幾遍手,手都快給她洗破了皮,她這才覺着心裏舒服點,可是一閉眼就能看見兩人的屍體,兩對兒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她,看得她坐卧不安。
不是她矯情,她在宮裏見過不少隐私,屍首也不是沒瞧過,但那些看過也就看過了,這次的兩個卻是她親自參與了殺人抛屍,雖說這兩人是想害她在先,但那種焦慮心慌的感覺始終揮之不去。
再說這兩人背後還牽連着十三皇子,她殺人的事兒又能瞞多久呢?她甚至已經開始做起了最壞打算,事發之後怎麽把事情攬下來,總不能讓好心救她的謝喬川也牽連進來。
比起抛屍的害怕,她更擔心的是事發之後的下場。
馮青松都看出她這兩日狀态不對,做什麽都神情恍惚的,不由得奇道:“怎麽出了個宮你跟換了個人似的?”
四寶恹恹道:“我沒怎麽,可能是最近太忙了吧。”
馮青松聽她這般說,也就沒再多問,轉了話頭道:“你不是答應了給督主捎帶東西回來嗎?買的東西呢?怎麽也不見你給他送過去?”
四寶心裏打了個突,她現在比較抗拒見人,搖頭道:“您回頭幫我送過去吧,我就不去了。”
馮青松撇撇嘴:“我倒是想,督主也得認得我是誰啊。你這又沒災沒病的,買了東西為什麽托別人給送過去,不是顯得你太沒誠意了。”
四寶給他噎住,她那天買的東西都是放在懷裏的,雖然經過這麽一番折騰,但是東西竟然一樣沒少,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她怕推脫太過馮青松起疑心,于是心事重重地去了司禮監,來人通報卻說陸缜不在,她竟然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正準備往回走,迎面卻跟陸缜正撞上了。
她慌忙行禮:“督主。”
陸缜排場煊赫依舊,垂眸見她臉色蒼白,沒了往日的精神,不由得蹙了蹙眉,頓了下才問道:“你有何事?”
四寶張了張嘴,低聲道:“上回奴才出宮給您捎帶了點東西,這回特地給您送過來了。”
這話也有氣無力的,陸缜甚至懷疑她是不是生病了,擡手讓她直起身:“跟我進來吧。”
他徑直回了屋裏,偏了偏頭問她:“你買的什麽好東西?”
四寶惶惶地在兜裏掏摸一陣,摸出一個小墜兒來,不過不是那個扇墜兒,而是女子用的一只耳墜,是她幫宮裏的女官捎的。
陸缜挑了挑眉,眼波微橫:“你就送我這個?”
四寶臉一紅:“拿錯了拿錯了。”這是她給宮裏幾個姑姑帶的,她把扇墜兒拿出來,用絹子包好:“這才是給您的。”
要是平時陸缜肯定要問她身上怎麽會有一只女子的耳墜,這時候卻瞧出旁的端倪來,折腰坐在帽椅裏,淡淡看她:“你怎麽了?”
四寶裝傻:“奴才…沒怎麽啊。”
陸缜眯了眯眼,他這兩天沒見到她,好像這小東西出了一趟宮,這回回來再見她就有些不對了。
他見她眼神閃爍,輕輕哦了聲,神色卻放松下來,悠然問道:“你前日出宮出了多久,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東廠的名號讓人一聽就不寒而栗,它讓人膽寒的地方不僅僅在于各種讓人膽寒刑法,更有各樣層出不窮的逼供手段,甚至不需要上刑,三言兩語就能把想知道的套問出來。
四寶是個伶俐人,但是在他跟前,那些伶俐卻不夠看了。他近幾年都沒有親自審問人,也沒哪個犯人配得上他親去審問,但那本事仍然在,四寶撞在他手裏,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了。
他看起來問的甚是平和,神情也從容,看起來不過是三兩句閑話,四寶提着小心照實答了,到了後來越來越淩厲,譬如:“你辦事兒花了多久,什麽時候從恭儉胡同裏出來的?”
四寶咬着下唇道:“大概是未時末…”
他漫不經心地吹着茶葉沫子,繼續問道:“什麽時候回的宮?”
回宮的時候侍衛肯定知道,這個想瞞也瞞不住,她低着頭,聲音更沒有底氣:“回督主的話,戌時過幾刻。”
他唔了聲:“那這中間的兩個多時辰你都幹什麽去了?”
四寶繃着脊背,強忍住奪門而出的沖動:“就,随意逛逛。”
他道:“連着逛了兩個時辰,你果真不嫌累,我倒是真想知道,哪裏的街巷夠你逛兩個時辰的,戌時宮門已經快落鎖了吧,你難道要告訴我,你逛的忘了時間,這才急急忙忙地趕回來?”
四寶支支吾吾地編不出來了,萬一他要再問那地方有什麽商鋪有什麽牌坊她可真答不出來,她一直知道督主很厲害,但她也真沒想到他厲害到這種地步,從些微的反常就把真話快問出來了。
她額頭涔涔地冒着冷汗,莫名地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督主以後要是有老婆,他老婆絕對不敢在外頭亂來!
陸缜的眼睛狹長而漂亮,看人的時候簡直勾魂攝魄,她現在就被這雙眼睛凝視着,不知不覺臉白的跟紙一樣。
他放下手裏把玩的茶碗,長而白淨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
“還不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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