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三打

兩害相權取其輕。

審案,也從簡單的問題解決起。

韓徹就問林俊仁,對餘家要他女兒抵債,是個什麽意見。

林俊仁脖子一梗,擺出一副事不關已,高高挂起的清高姿勢。

“誰惹出的爛攤子,誰自己收拾!只當我林家沒這女兒,簡直辱沒門風!”

韓徹聽得鬼火直冒,當堂扔出第一根簽子。

“身為人父,管教不嚴。出事之後,推托搪塞,不負責任!虧你還是衙門吏員,罪加一等。将他拿下,先打上十板。以儆效尤!”

林俊仁沒想到,縣太爺會拿他開刀。本想叫屈,負責刑罰的李捕頭勸道。

“消停點吧!兄弟們下手會有數的,大人正在氣頭上,你鬧什麽?”

林俊仁無奈,當了一回出頭鳥,慘叫着挨了十板子。

是真疼。

李捕頭沒放水,還故意遞眼色,要打重些。

縣太爺可是刑獄裏的老行家,哪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弄鬼?

哄林俊仁那蠢貨呢!

眼看十板子就把林俊仁打得皮開肉綻,婁餘兩家人,及一應鄉親都被成功震懾住了。

再無人喧嘩,婁父頓時跪下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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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聘禮他是絕對還不起的,大半都還賭債了。剩下幾兩銀子,家裏買東西花用,已經所剩無幾。

如今就算婁得月會影響生育,但又不是絕對不能生育,只要好生調養,不就行了麽?

可餘家不肯。

又不是富裕人家,誰家肯好吃好喝的養着一只,可能會下蛋的雞?所以這媳婦,他們堅決不要。

要是婁家不還錢,那就把婁得月賣去做丫頭,做妓女,總之得還債。

至于林美娘,餘大郎還是賊心不死。

要是舍一個婁得月,換一個林美娘,可是賺大發了!小丫頭又漂亮又機靈,還會做生意賺錢。這樣媳婦,從前想都不敢想。如今既有機會,還想求縣太爺給他作主。

韓徹氣笑了,“別說不一定是林美娘害了婁得月,就算是她害的,也沒這規矩!想占便宜,還想讓本官替你作主,簡直混帳!念你也是苦主,本官暫且記過,再敢胡言亂語,一并拖下去打!”

然後他才來問婁得月,那湯藥到底是怎麽回事。

婁得月道,“是我自己願意服的,美娘妹妹跟我說得很清楚,此事與她無關。如果要我去給餘家生孩子,我寧肯死!就算生下來,我也會生一個,弄殘一個!你們家要兒子是嗎?那就給你們養一群廢物!”

如此狠話,餘家人更不要這媳婦了。

韓徹也不高興了,“你這女子,為何如此歹毒?人說虎毒不食子,尤其是為母者,為了孩子連命都可以不要。你卻想要把親生的孩兒弄殘疾?只這番話,就該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美娘猛地擡眼,“大人,婁姐姐只是說幾句氣話,又沒有真的傷害到誰,為什麽要挨這麽重的打?好象常人吵架,一個說要殺了另一個,難道就能斷他個謀殺未遂嗎?”

“閉嘴!本官斷案,不容你置喙。”韓徹火大的扔下第二根簽子,“打!”

婁得月被拖去挨打了,韓徹盯着美娘,拿起第三根簽子,“林美娘,你私帶湯藥進了牢房,鬧出這麽大的風波,就算是婁得月自願,你也逃不開一個教唆罪名。這板子,你也免不了!”

跪在地上的小姑娘,昂着俏麗小臉,烏眸中沒有想象中的退縮與畏懼,反而愈發堅定。

“大人要打民女容易,但是婁姐姐該如何處置?是休妻發賣,來還債嗎?”

“對!”餘家人齊齊道,“休了她,賣了還債!二十兩銀子,賣!”

韓徹眸光一縮,捏着簽子的手一緊。

這小狐貍,又給人下套了!

公堂內外,就聽着美娘脆嫩的聲音響起。

“大人,您都聽到了。餘家要休了婁姐姐,賣她還債,二十兩銀子。那就這麽了結吧!”

鄭飛揚捧着準備好的銀子出來,又為難的看了美娘一眼,“大人,我,我能不能替她挨打?”

“回去!”美娘冷聲道,“公堂又不是菜市場,豈容你讨價還價?我犯的錯,自然我承擔。”

韓徹,韓徹反給堵得說不出來了。

看餘家人盯着銀子,露出貪婪之色,覺得要少了,小姑娘鄙夷道。

“這銀子是我借來的,按行規,兩分利。還請大人作主,請婁姐姐也給我也立個借據。五年之內,必須連本帶利還清。否則婁姐姐,你也還是要賣身還債的。”

挨完打的婁得月,死死咬着嘴唇,忍着疼道,“我,我願意……”

餘家人不作聲了。

婁父卻不甘心的問,“那,那債要是還完了,也該給我們爹娘一些吧。”

哈!

韓徹都被氣笑了,“你方才不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麽?你若能将這覆水再收,自去管她要錢。再敢啰嗦,板子伺候!”

婁父頓時脖子一縮,啥也不敢提了。

既如此,便當堂寫下休書,退還庚帖,結清銀子,這門親事就算作罷。

婁得月捧着休書,喜極而泣。

但韓徹手中捏了許久的第三根簽子,終于落地。

“此事雖然了結,但林美娘,你的板子還是免不了的!”

“一個閨閣女子,不守本份,教唆鬧事。言辭無忌,擾亂人心。依律至少是四十大板,入獄三年。但本官念你年紀尚小,又是女流之輩,便格外開恩,判你重打二十大板。入縣衙為仆役兩年,靜思已過!”

人群寂靜如雞。

不僅無人說話,甚至連抽氣聲都聽不到。

全都被吓到了!

大家都知道美娘會受罰,美娘自己也知道會受罰。

所以除了來送銀子的鄭飛揚,并不許任何人來圍觀。

但誰都沒料到,會是這樣的重罰。

二十大板也就算了,

但還要将美娘罰入縣衙為役,這就太重了。

這種役,可不是差役的役,而是囚役的役。

甚至比賣身為奴的下人,更加低賤。因為她是有罪的,所以必須穿着囚衣,在縣衙裏當丫頭,整整兩年。

但韓徹錯了嗎?

沒有。

他确實是依着大燕律例在辦事。

美娘私傳湯藥進牢房,該打。

美娘不肯勸人向善,該罰。

全部都在律法之內,韓徹沒有冤枉她任何一條。

只不過,他全部按着最重的标準,來責罰美娘。

能申辯嗎?

不能。

令已落下,猶如刀已出鞘,箭已上弦,所以就算李捕頭都覺得不忍心了,還是得帶人上前,抓了美娘服刑。

“慢着!”人群之後,有個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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