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得子琨
在回家途中,現時秋收剛過,田地光禿禿的,只等着下場雨,田地松軟,極好犁地,撒了種子,發芽率高,易成活,盼個好收成。
只是自家田地租給了大伯,只收些糧食,卻也是不夠吃的,只是自家男丁就爹爹一人,娘親估摸着一年內都要養小弟弟,也是不能下地,自己沒那個力氣,也不懂種田,哎,還是老老實實的做胭脂水粉賺錢吧。
只是自己不懂制香,若不然做些香帕也是一大筆收入,可恨自己前世只愛琴棋書畫,與些旁門小道,卻是絲毫不通,那都是銀錢啊銀錢!
思索間,已到了村口,枯黃的葉子打着轉,到處都是焚燒枯葉的痕跡,真真的難看。
“珺珺,你回來啦??你爹爹娘親不要你啦!如今只管抱着小兒子,你就回家哭去吧!哈哈哈~”趙霁露出一個無齒的笑容,滿眼的幸災樂禍,缺了一顆門牙,看着及其好笑,卻兀自張着嘴笑的開心。
王珺聽此,只覺得渾身舒坦,娘親生了弟弟才是好事,如今爹爹是農家,又是弱冠,沒得嫡子倒是不顯,若再進一步,兒女雙全才好,不然學了權勢人家納妾收美婢,娘親怕是要傷心!
“好小子,小心你姐姐揍你,真真的上趕着找打!”王珺還未發話,裏正便笑罵回道,又轉身沖王珺笑道:“莫聽那小子渾說,你爹娘縱使有了男娃,也是極疼愛你的。”
王珺笑了,滿臉的渾不在意,只催着裏正幫忙把她送回去,驢車到底比她的小短腿要快許多。
待歸家,屋中收拾的甚是幹淨利索,王珺只看到爹爹坐在娘親床前,同娘親一塊逗着弟弟,笑容滿面,端的是人逢喜事精神倍兒爽。
王珺快步撲在娘親床前,捏着弟弟鄒巴巴的小臉,由着爹爹招呼裏正。
李氏見王珺嬉笑,尚有些蒼白的臉龐也是笑意滿滿。
王珺手貼在弟弟皺巴巴紅嘎嘎的小臉上,眼中滿是喜意。只求弟弟少病少災,健康成長才好。
襁褓裏的娃,許是覺得舒坦,閉着眼睛笑了,王珺喜歡的不得了,吧唧親在臉上。
王堔忙着溫書,還得伺候李氏坐月子,雖是累些,心裏卻覺得甜。
王珺也是忙得慌,上午制粉,下午便哄着新鮮出爐的小弟弟,讓爹娘松快松快。
過得幾日,爹爹為弟弟取名為琨,和珺一樣,均有美玉的寓意。
到了滿月的時候,王琨已是張開,彎眉圓眼,瓊鼻丹唇,任是誰見了,都要贊一聲好一個金童。
滿月酒本打算小辦,不想當日衆人來的早不說,多的超乎想象,許多人也知王家人丁單薄,便是遣了自家婆子,過王家幫忙。
熱熱鬧鬧的過了,雖花的銀錢超出預算,幸的禮物更多,十裏八村,各家均是帶着厚禮前來,看着禮單,一家四口,三個認字的,均是笑了。
天氣越發冷了,下了幾場雪,已是到了将近過年的時候,王珺攜着母親,又央了爹爹,一起去縣城趕集,買了許許多多的東西,均是屬意過個好年,讓爹爹好好放松心神,為來年的春闱做好準備。
近幾日忙着扯步做新衣,又買了門神對子,備着除夕當天貼上。
買了竹子,紮成年獸的模樣,過年的時候,放門前焚了,噼裏啪啦的響将起來,便可驅辟邪妄,驚吓鬼怪。
再沽一壇屠蘇酒,衆人們都傳,元日早上一杯屠蘇酒,可保一年病痛不沾身。
接下來便是備了過年的食物,除了自家偏好的吃食,便是春節必備的諸如:扁食、桃湯、柏酒、椒酒、五辛盤等等。除舊迎新,新年新氣象。
到了初一,早早的着了新衣,頭上插着王掌櫃送的鬧嚷嚷,是以金箔紙折成花鳥昆蟲的樣式,插在頭上。王掌櫃送了兩個鬧嚷嚷,一只蝴蝶,一朵牡丹花,均有寸大,已是華貴了。王珺用了蝴蝶,将牡丹樣式的鬧嚷嚷給了李氏。
待王堔點過炮竹之後,用了扁食,便抱着弟弟去長輩家拜年,嘴裏說着吉祥話,作個揖,便能得到豐厚的壓歲錢,再不濟也是糖果點心。
待午時回轉,兜裏已是沉重,估摸着有好幾斤。數了數,只銅錢便有五六百文,雖說每家三五文不等,奈不住王珺特意的饒了大圈,或是有許多鄉親特特在路上等着王珺,引着她搭話,等她說了吉祥話,便将壓歲錢交予她,這便又是王堔中舉的好處了。
鄉親們也不圖王堔能做些什麽,交個善緣,沾點喜氣,已是滿足。
王珺如今是個無利不起早的,若不是想着壓歲錢,她才不想出門做讨喜賣萌的樣子。今年卻沒時間走親戚了,只去了外公家,鬧了一晌。
卻是因為,王堔二月裏便要參加會試,如今卻是一月了,須得快馬加鞭才可趕到。
第二日五更時分,天将将透了點亮色,王家一家人便起了,李氏替王堔收拾了衣衫盤纏,将筆墨紙硯鄭重的放在箱籠。又做了飯,一家人用了。王堔與李氏說會兒話,又挨個親了王珺、王琨姐弟二人,搭了裏正家的驢車,向縣裏去了。
見李氏神色郁郁,王珺掰着手指頭,倚在李氏懷裏撒嬌,一會兒說想吃這個,一會兒說想玩那個,沒一刻安生的,李氏曉她意,放開心中的擔憂,與王珺聊天:“珺珺過了年便六歲了,想不想去學裏讀書?娘親将你扮成男娃模樣,住你外公家,你看如何?”
李氏識字也不少,再加上如今王堔中了舉人,說不得還要得個貢生,家裏的姑娘識字不多卻是不成的,也不求詩書精通,起碼也得多曉得些。
王珺倒從未想過再去啓蒙,且不說前世琴棋書畫都習過,便是這世再沒碰過,因時時回想,卻也記得,雖略有生疏,想着到時家境好些,從新學過,卻也很快。只李氏教過她幾個字,卻也比不得學堂,但是若有書籍在手,讓李氏教了,卻也好。
遂扭了扭身子笑言:“我才不要離開娘親,左右娘親學問也是不差,不如向外公借了書來,你教我便是。等弟弟長大了,我也好教他,顯擺一二。”
李氏思索片刻,終不舍得王珺年紀小小便離開她,再者,說不得三月之後有大造化,離了這鄉村,到時做什麽,都容易些。如此便回道:“娘親可算不得有學問,只是讀過書,識的字罷了,不過教你卻是綽綽有餘。”
王珺卻有些不認同,辯道:“猶記得爹爹說過,娘親小時也跟我一般頑皮,曾作詩‘素手笑折梅一枝,引得室內一縷香。殘柳也染春/色早,倒拖青葉上東牆。’爹爹曾言,此詩妙趣橫生,極為靈動。一聽便知娘親是個好玩鬧的,只貪圖春日美色,不堪閨中寂寞。”說的便是李氏頗通詩書,才情甚好。
當朝新立,對女子還不算苛刻。王珺覺得,世道艱難。
可惜一腔才情付流水。
李氏倒不覺得,在她心中,自家相公才當得上有學問,才情甚好,聽王珺說的促狹,只笑着作勢要打她。
王珺必是要躲,因起的太早,如今玩了一會兒,便想着睡個回籠覺才得益,扯了李氏袖子撒嬌,得了準,一溜煙的回了西屋睡覺。
一覺醒來,已是辰時,伸了大大的懶腰,睜開霧蒙蒙的眼,這才起床重新梳洗一邊,去了東屋尋娘親。
只見王琨正睡着,李氏手裏正做着虎頭鞋,一束陽光從窗前斜落在床上,頗有些歲日靜好,塵世安穩之兆。
歡樂的對着王琨麽了一口,被他不耐煩的用手拍了一下,更是自得其樂的親個不停。
李氏見王琨撇着嘴,有了哭相,才拉過王珺,讓她不再搗亂,轉眼間王琨便是又睡着了。
“怎不去玩耍,整日裏守着娘親不覺得無聊?”
“去年存的胭脂花籽用完了,只剩下種子,胭脂花和桂花倒還有些,只是栀子花用完了,胭脂花和桂花做出的胭脂太豔了,用起來不自然,如今竟無事可做。”王珺嘆氣,年前賣的太好,竟是将年後的料也用完了,如今兩三個月無錢可賺,想想就覺心疼。
“小小年紀,累的你為家計奔波,快緩緩,可不教為娘心疼。”李氏放下做了一半的虎頭鞋,将王珺攬入懷中。
“我累什麽,泰半胭脂水粉都是娘親做的,我不過是年幼愛耍,竟湊巧成了,少不得誇我兩句聰慧,卻不消心疼。”王珺玩着李氏的手,玉白晶瑩,今年李氏沒做農活,養了一身的細皮嫩肉。
這話雖無賴,李氏卻頗為贊同,自家閨女,自是哪哪都好,聰慧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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