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紅曲

孫滿滿和謝涼離開光明門時,左右護法和歡天喜地都出來送行。左護法端木仁十分不放心他們此行,再次和孫滿滿确認:“門主,真的不需要我們和你一起去嗎?”

孫滿滿好不容易等來這個和謝涼獨處的機會,怎麽會同意他們陪自己一起下山:“真的不用,你要統管門裏各種事務,宋沉要負責教弟子練武,至于歡天和喜地,他們兩人武功一般,下了山也是我保護他們。”

“我看出來了,門主是想和謝大俠單獨在一起。”歡天摸着下巴道。

喜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問他:“歡天,你聽過一句話嗎?”

“什麽話?”

“看破不說破,知道太多很容易被滅口的。”

“……”歡天吞了口唾沫,飛快地道,“門主,祝你和謝大俠一路順風!”

孫滿滿意味深長地朝他笑了起來,笑得他全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才和謝涼轉身離開。

明光山風景秀麗,是個游玩的好去處,但孫滿滿從小在這裏長大,早就将這些景色看膩味了,可不知為何,和謝涼這一路走下來,她卻覺着周圍山色十分迷人。

她甚至想喝點酒。

她從背着的包袱裏摸出一小壇酒,對謝涼問道:“謝大俠,喝酒嗎?”

謝涼看着她手裏的酒,忍俊不禁:“你竟然還在包袱裏藏了一壇酒?”

“是呀,這是今天一大早,我去歡天院子裏挖的。”

“……”謝涼垂下眸子低笑,想必這會兒歡天又在光明門裏大吼大叫了吧,“可你這酒只有一壇。”

孫滿滿眨眨眼:“我不介意與你共飲。”

謝涼笑道:“我們還是到了山下再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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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反正歡天也不可能追着他們到山下來。

孫滿滿和謝涼都是練武之人,腳程很快,從明光山上下來,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山腳下就就有一家小酒館,是附近的百姓開的,雖然略顯簡陋,但卻是個落腳的好地方。孫滿滿和謝涼進去,要了兩碟小菜,還要了兩個大碗。

在桌子邊坐下,孫滿滿一打開酒壇,便酒香四溢,連店老板都忍不住湊了上來:“姑娘這酒,可是光明門的歡天長老所釀?”

這附近的百姓和光明門的人多有走動,知道這些也不奇怪,孫滿滿點點頭道:“正是。”

“那就難怪了,之前歡天長老下山,曾請我喝過一口他酒壺裏的酒,那滋味終身難忘啊。”

店小二将他們點的小菜擺上桌,老板道了聲慢用,跟着小二一起走了。孫滿滿将兩個大碗倒滿酒,拿起一碗跟謝涼面前的碰了一下:“幹!”

雖然這樣喝酒不如一壇一壇地喝來得過瘾,但與她對飲之人是謝涼,這酒依然喝得暢快。

謝涼拿起碗嘗了一口,贊賞地點了點頭,才對孫滿滿問道:“孫門主打算第一站去哪兒?”

孫滿滿覺得他這一口一個孫門主,聽着很是別扭,便對他道:“謝大俠,在外面你就別叫我孫門主了,多見外啊。”

謝涼笑笑道:“那孫門主也別稱呼我謝大俠了,叫我名字就好。”

孫滿滿故作嬌羞地叫了一聲:“阿涼。”

謝涼:“……”

孫滿滿繼續嬌羞:“你也直接叫我滿滿就好。”

謝涼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時帶着不易察覺的戲谑:“滿滿打算第一站去什麽地方?”

……孫滿滿覺得自己不行了,謝涼的聲音本就清朗悅耳,那一句“滿滿”叫得她小心肝亂顫,她快要溺死在這一聲滿滿裏了。與其說是她在調戲謝涼,倒不如說是她被謝涼調戲了。

她緩了好一陣,才讓心湖不那麽澎湃:“咳,我打算先去清秀山。”

謝涼的眸子微動:“清秀山?你是想去找林宇塵?”

林宇塵是清秀派弟子,也是江湖四美之一,據說當年孫滿滿第一個調戲的“四美”便是他。

不知為什麽,孫滿滿覺得有些心虛:“對、對啊。”

謝涼看着她,半晌勾了下嘴角:“我以為你會先去武當,畢竟那裏有十三條人命。”

孫滿滿覺得那種心虛的感覺越來越重,她錯開謝涼的目光,外強中幹地道:“關于光明門的流言,最初便是從林宇塵那裏傳出來的,我想,從他那裏入手,說不定能找到這一系列事件的源頭。”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滿滿只是想去看看林宇塵長什麽樣子呢。”

孫滿滿:“……”

她記得他們離山的時候,喜地才說過一句金玉良言——看破不說破。

她總覺得,謝大俠和傳聞中的有些不一樣。雖然他看上去确實仙氣滿滿,但有時候,比如現在,她就覺得他很可怕。

她喝了口酒給自己壯膽,裝作沒聽見謝涼的話:“清秀山在潼川境內,從這裏去潼川,騎馬的話三日便可到。”

“嗯。”謝涼應了一聲,将碗裏的酒一飲而盡。

兩人在小酒館裏稍作休息,便結賬離開,前面不遠處有村民賣馬,孫滿滿走上去挑了兩匹,和謝涼騎馬往潼川的方向而去。

和孫滿滿預計的一樣,到潼川只用了三日。牽着馬從城門口走進去,孫滿滿深深吸了一口氣:“這裏就是潼川啊——”

謝涼問:“滿滿以前沒來過潼川?”

“沒有,我連明光山都很少下。”孫滿滿好奇地打量着周圍的景色,街道兩旁并排着各種各樣的商鋪,還有不少小商販推着車在路邊叫賣。城門口的人絡繹不絕,因為往來的人數衆多,這裏也張貼着許多皇榜。在最顯眼的位置,貼着的依然是女飛賊紅曲的通緝令。

孫滿滿見那處圍着不少人,也牽着馬走上去張望。畫上是個周身火紅的女子,頭上戴着一頂紗笠,輕揚的白紗和翻飛的紅衣相交輝映,格外搶眼。

“女飛賊紅曲?”孫滿滿覺得這女飛賊一定是大有來頭,因為官府的通緝令一般只會畫個人頭,還是黑白的,而這位女飛賊不僅是全身像,竟還專門給她上了色。這待遇一看就不一般。

謝涼也在看通緝令,這個女飛賊已經被通緝兩年了,至今官府也沒抓到人:“這畫是蘇子珍所繪,你看下面還有他的印章。”

孫滿滿仔細瞧了兩眼,右下角還真有個印章:“呵,這還真是個奇事,一個女飛賊的畫像,官府竟然還請了名畫師來為她作畫。”

謝涼笑了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據說紅曲的武功極高,常常是神出鬼沒,見過她的人,都只來得及看見她的紅衣和紗笠。”

孫滿滿饒有興趣地問:“這女飛賊,她做了些什麽壞事?”

“具體我也不清楚,只不過官府應該十分痛恨她,別人晚上出來做壞事,都是穿得越低調越好,她卻穿得如此惹眼,就像是在挑釁官府一般。”

孫滿滿聽後哈哈大笑:“也許她只是比較喜歡紅色呢?你看,她的名字也有個紅字,我猜她肯定很愛喝紅曲酒。”

謝涼輕笑道:“怕是想喝酒的是你吧。”

孫滿滿面露嬌羞:“真是知我者莫過阿涼。”

謝涼:“……”

他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來适應這個名字。

兩人牽着馬并肩走在潼川的大街上,打算先去找家客棧落腳。也許是兩人的相貌太過出衆,再加上他們二人都做江湖人打扮,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不如就在這裏落腳吧。”孫滿滿在一家客棧門口停了下來,擡頭看了看房梁上的牌匾,“八方客棧。”

謝涼把馬拴在店外,跟着孫滿滿一起走了進去。小二見有客人來,熱情地迎上前問:“兩位客官好,是打尖呢還是住店?”

“住店。”孫滿滿看了看他,“你們這裏可還有上房?”

小二的目光在他們兩人身上轉了一圈,笑眯眯地問:“兩位客觀要幾間上房?”

“……”孫滿滿飛快地瞟了謝涼一眼,也笑眯眯地問他,“你們這裏還剩幾間?”

小二比了個“二”的手勢:“兩間。”

……按照話本裏寫的,通常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只剩一間嗎?孫滿滿呵呵笑了笑,對店小二道:“那便要兩間吧。”她說完後,又似不放心地追問,“是相鄰的吧?”

“客觀放心,是相鄰的。”

謝涼低不可聞地笑了一聲,孫滿滿面上莫名有些臊:“那你領我們上去吧,對了,外面還有我們的兩匹馬。”

“好嘞,小的回頭就幫你們牽到馬房去。”

“那便好。”

領着孫滿滿和謝涼上了三樓,小二側身指了指面前的兩間房,恭敬地對他們道,“就是這裏了,兩位若有什麽事,可以直接叫小的。”

謝涼點了點頭,拿出一小顆碎銀放到他手心:“有勞這位小兄弟了。”

小二收下碎銀,笑出兩個酒窩:“這位大俠客氣了,應該的應該的。”他樂颠颠地下樓後,謝涼對身側的孫滿滿道:“這幾天趕路辛苦了,今天就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再做打算。”

“好。”孫滿滿朝他笑了笑,“你也早點休息呀。”

謝涼淺笑着應了一聲,推開了面前的房門。

入夜以後,安靜的街道上已經看不見什麽行人,一個打更的更夫敲着手裏的鑼鼓,慢悠悠地走在漆黑的街上。忽然,眼前一抹紅影掠過,更夫的精神一震,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月光下,一個女人身輕如燕地躍上房頂,回頭看了他一眼。

紅衣白紗笠。

“紅、紅曲!”更夫吓得手裏的燈籠都掉在地上,轉身往反向跑去,“來、來人啊!女飛賊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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