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對弈

謝涼還要在清秀派多留一日,這個消息讓清秀派所有女弟子都沸騰了。昨日謝涼剛來,她們還能按捺得住,今日若還能按捺住……那就不是人!

于是一整個上午,不知有多少女弟子跑到謝涼住的院子外偷偷看他,交頭接耳,有時謝涼朝她們的方向看過去,她們還會爆發出小小的驚呼。

孫滿滿語重心長地對謝涼道:“謝大俠,現在你知道當日我将你安排在我的院子,有多用心良苦了吧。”

謝涼低笑起來,在外面偷看的女弟子又發出驚呼:“謝大俠笑了!”

孫滿滿:“……”

她正在考慮要不要讓謝涼幹脆在屋裏呆着,顧清之和趙培就從外面走了進來。趴在門口的幾個小姑娘看見他們,面紅耳赤地做鳥獸散。

趙培手裏抱着一壇酒,孫滿滿的鼻尖微動,似乎聞到了酒香:“你們哪裏來的酒?”

顧清之道:“趙培一大早下山去買的,現在才回來,謝大俠和孫門主若是沒別的事,不如我們去竹林裏喝酒吧。”

“好呀!”這個提議甚得孫滿滿的心,在清秀山這兩日吃得清淡,她也有許多日沒喝過酒,嘴正饞着呢,“去了竹林,也不會有女弟子來偷看了,你們都不知道,這一早上有多人來參觀謝大俠。”

顧清之笑道:“我就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提議去竹林,謝大俠也好落得清淨。”他側過頭,對身旁的趙培道,“你先和孫門主謝大俠去賞竹亭吧,我去找林大俠借點東西,很快就來。”

趙培皺了皺眉:“你找他借什麽東西?”

顧清之卻賣了個關子:“等我借來你就知道了。”

顧清之這個人,時不時就喜歡把事情搞得神神秘秘,趙培也見怪不怪了,他招呼上孫滿滿和謝涼,三人一起去了賞竹亭。

清秀山上有一片竹林,蒼翠挺拔,風一吹過竹葉沙沙作響,空氣中都帶着竹葉的清香。孫滿滿深深嗅了一口,感覺整個人頓時神清氣爽:“清秀派果然把清秀山上最好的風景,都劃到了自己的門派裏。”

趙培把酒放在賞竹亭的石桌上,打開了酒壇。孫滿滿再次深深嗅了一口,身心愉悅:“好酒!”

趙培道:“這是游仙樓的老板給我的,說你定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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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不愧是歡天帶出來的人,對我的口味果然很了解。”孫滿滿把桌上的酒碗擺開,挨個斟滿,随意拿了一杯對着趙培舉起,“這碗酒就先敬你,辛苦了!”

趙培還是第一次和孫滿滿喝酒,見她一仰頭,一張口,就把整碗酒幹了下去,不覺抽了抽嘴角:“你原來是不是當過女土匪?以前我們寨子裏的女土匪就是這樣喝酒的。”

“……”孫滿滿放下酒碗,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江湖兒女,當然要這樣喝酒!這碗敬阿涼。”

謝涼笑了笑,拿起手邊的一碗酒,和她碰了一下碗,也仰頭一飲而盡。

趙培見狀,像是不甘落後般,也把碗裏的酒幹了。孫滿滿笑哈哈地道:“這樣才對嘛,之前我和阿涼喝酒,都是一壇一壇喝的。”

趙培的眸光動了動,忽然就想起了一些往事。他在煙陽當兵的那兩年,認識一個官兵也是這樣喝酒,還曾拉着他在軍中痛飲,挨過好幾次處罰,後來有一天,這個人上了戰場,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他繃直嘴角,又給自己倒了碗酒,一口喝了下去。

三個人在亭子裏等了沒一會兒,顧清之就過來了,後面還跟着一個清秀派的小弟子。孫滿滿好奇地朝那小弟子抱着的東西張望兩眼,問他:“你問林大俠借了什麽?”

顧清之把石桌上的酒碗移開,接過小弟子懷裏的東西,放在了上面:“林公子是個風雅之人,據說他有一套用黑白玉石打造的圍棋,我早就想借來一看了。”

這個傳言謝涼也聽過,他拿起棋盒中的一顆棋子,輕輕捏在兩指間。這棋子色澤瑩潤,形狀飽滿,拿在手裏觸感極佳:“确是上好的玉石。”

“不止是棋子,就連棋盤也是白玉打造而成。”顧清之說着,将棋盤擺在石桌正中,用手輕輕撫了撫盤面。小弟子将東西送到以後,就先行離開了,孫滿滿湊近打量了棋盤和棋子兩眼,啧了一聲道:“林公子真是大方,這東西價值不菲,竟然就這樣借給了你。阿仁的房裏也有一套珍藏的文房用具,碰都不讓我們碰一下,這樣一對比,真是高下立見啊。”

顧清之笑了笑,擡眸看向謝涼:“不知謝大俠有沒有興趣和我下一盤棋?”

孫滿滿也好奇地望向謝涼:“阿涼還會下棋嗎?”

謝涼淺笑着撩開衣擺,在顧清之的對面坐了下來:“略懂一二。”

趙培站在顧清之身後,像是在提醒謝涼般道:“我六歲便與清之結識,他自小聰穎,還曾靠與人對弈營生,我從未見他輸過一次。”

孫滿滿聽他說完,就撅起嘴看顧清之:“那你這不是欺負人嗎。”

謝涼微微仰起頭,看向站在身側的她:“滿滿覺得我會輸?”

“當、當然不是啦!阿涼在我心裏是最厲害的!”她拍完謝涼的馬屁,又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道,“可是敵人好像很強的樣子。”

謝涼笑了笑,對顧清之問道:“誰先?”

顧清之道:“謝兄先請。”

孫滿滿嘟起嘴,雖然她沒怎麽學過圍棋,但是讓先手她還是懂的,通常都是比較強的一方會讓另一方,哼,這是看不起阿涼嘛。

謝涼倒是并不在意,他修長的指尖夾起一顆黑色棋子,落在了白玉盤上。

下棋是一件很考驗耐性的事,謝涼和顧清之一直泰然自若,孫滿滿和趙培看了沒一會兒,便覺着無聊了。兩人幹脆坐到賞竹亭邊,一邊喝酒一邊賞竹。

顧清之全神貫注地盯着棋盤,手裏的白子游移不定。正如趙培所說,他從小到大下過的棋無數,從未輸過一次,當然這也不能說他的棋藝就天下無敵,他一直自謙的表示,他只是沒有遇到真正的高手。

不巧,今日終于讓他遇到一個。

他的腦中已經想過了很多種走法,可是不管走哪一種,都像是已被謝涼料中,落入了他的網中。而謝涼的步數,他卻看不透。

他盯着棋局看了一陣,最後将手裏的棋子放回了棋盒中:“是我輸了。”

此話一出,趙培和孫滿滿都有些驚訝,謝涼擡頭看着對面的顧清之,對他道:“顧兄這一局還未走完。”

顧清之笑笑道:“我能想出的走法,你也早已想到,并且都有了應對之策,我無論走哪裏,結局都是一樣的。”

孫滿滿看了看桌上的殘局,雖然也不是很懂,但謝涼贏了,她可高興壞了:“阿涼贏了,好棒!誰說顧先生就沒有輸過呀。”

顧清之朝謝涼拱了拱手,笑道:“慚愧慚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從未覺得我是無敵的。”

謝涼也自謙地道:“哪裏,是顧兄手下留情了。”

趙培還是第一次看到顧清之輸棋,稀奇得不得了,兩人從竹林返回房間後,他還在念叨此事。顧清之坐在桌前,像那日在茶樓時那般,仔細地倒着茶:“謝涼這個人,遠沒有外表這麽簡單,他心思缜密,城府極深,實乃可怕之人。”

趙培靠在窗前看着他,笑了一聲:“我才發現清之也是這般小氣之人,不過是輸給他一局棋,不至于在背後這樣說他壞話吧?”

謝涼十六歲便成名,為武林除過的害不計其數,江湖上人人稱道他是行俠仗義的大俠,趙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可怕形容他。

顧清之看着他,眼神格外認真:“一把剛開鋒的寶刀,一看便危險無比,你見了自會避其鋒芒,但謝涼,則像是一把蒙了灰塵的刀,看上去好似安全無害,但在那層灰塵之下,他的刀刃鋒利如初。這種人才是最可怕的。”

趙培皺着眉頭,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說謝涼其實是壞的?”

顧清之因他這個形容笑出了聲:“人并不能簡單地用好和壞來區分,人性是很複雜的。我只是說他很可怕,沒說他就是壞的。”

趙培更不懂了,那他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到底想說明什麽?果然還是因為輸給謝涼心裏不服氣吧?話說回來,只不過和謝涼下了一盤棋,他就看出了這麽多東西,讀書人果然還是想太多了吧。

許是白天喝了一點酒,趙培晚上睡得也比平時早。今夜的月亮和昨晚一樣暗淡,仿佛又是一個做壞事的好日子。

入夜後沒多久,三個黑衣人就憑空出現,急速朝前面一個院子掠去。忽然間,又有兩個人影竄上房頂,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是謝涼和林宇塵。

謝涼看着面前的三個黑衣人,揚唇笑了笑:“三位這麽着急,是要去哪裏?”

三個人被迫停下,戒備地看着他們。

林宇塵手裏的劍一揚,對他們三人道:“大膽狂徒,昨日夜闖我清秀派,今日還敢再來,以為我們還會毫無防備嗎?”

他話音剛落,屋頂下就沖來一對舉着火把的清秀派弟子,為首的便是鳳南雙。林宇塵早就安排了弟子埋伏在各處,就等着甕中捉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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