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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裏的人皆是一驚, 不知什麽時候就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和尚?
來人确實是個和尚, 身着灰白相間的袈裟,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 手持禪杖, 立在院中。他的樣子非常年輕,看上去不過十八.九歲, 雖然剃了個光頭, 但長相十分俊美,精致的五官中,要數那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眼, 最是奪人心魄。
沈流螢身邊的小丫鬟看得有些呆了,這人雖然是個和尚, 卻是個長得這麽好看的和尚, 出了家真是太可惜了!
沈元武第一個回過神來,看着面前的人問:“大師……是?”
這句大師他叫得十分勉強,對面的人不僅年齡小, 連長相都無可挑剔,要對着這樣的人喊大師,他還是有些喊不出口。
一個神夢山莊的弟子小跑過來,急急地跟沈元武拱手道:“師父, 這位大師是方才來莊裏化緣的,不、不知怎麽的,就跑到了這裏來。”
年輕和尚哈哈笑了兩聲,道:“貧僧是聽這邊多有喧嘩, 才過來看看,冒犯了沈莊主還請見諒。”
“哪裏哪裏。”沈元武看向面前的弟子,對他吩咐道,“快帶大師去廚房吧。”
和尚卻道:“沈莊主莫急,貴莊是否遇到了什麽麻煩?也許貧僧還能幫上什麽忙。”
他剛說完,外面的郭豪又叫嚣了起來:“堂堂神夢山莊,竟像縮頭烏龜一般躲着不敢出來,既然你們知道不是我的對手,就把沈小姐嫁給我吧!”
沈流螢的臉色又難看了一分,年輕和尚朝門外看了一眼,對着沈元武道了聲佛號:“沈莊主,門外那莽夫,就交給貧僧去對付吧。”
沈元武愣了愣,似乎有些為難:“這……”
年輕和尚笑着道:“沈莊主無需有什麽顧慮,貧僧是出家人,打走了他也不會有人說閑話,貧僧也斷不會糾纏沈小姐。”
沈元武聽他這麽說,忙道:“大師不要誤會,沈某絕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那人着實難纏,沈某是怕給大師添麻煩。”
“沈莊主不必客氣,那人在門口說些有辱沈小姐清譽的話,貧僧一個出家人都聽不下去了。”他說着,還安撫般地朝沈流螢笑了笑,“沈小姐放心,門口的莽夫就交給貧僧處置了。”
沈流螢被他笑得愣了一瞬,然後才想起跟他道謝:“那就麻煩這位大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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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嘴角的笑意更深,拿着手上的禪杖,便走到門口:“把門打開吧。”
守在門口的幾名弟子朝沈元武看去,見他沒有反對,才将大門打了開。門外的郭豪似乎沒想到他們會開門,還愣了一瞬,回過神後便見一個和尚站在自己面前,不屑地朝他哼了一聲:“你是什麽人?沒聽過好狗不擋道嗎?”
他一邊說,還一邊朝裏張望,沈流螢皺着眉頭,往裏退了退,沈從心走到她身前,擋住了郭豪的目光。郭豪呸了一聲,想往裏走,又被和尚擋住。
“給本大爺滾開!”郭豪言語中透着濃濃的不耐,直接一拳朝和尚的面上打去,和尚卻處變不驚,連腳都沒動一下,只稍稍偏頭,便躲過了他這迅猛的一拳。
郭豪有些意外,看他的眼色也變了:“你這個和尚,倒還有些本領。”
和尚朝他露出一個笑,攏起佛珠道了句佛號:“貧僧法號空智,來向施主讨教兩招。”
郭豪大笑了兩聲,才道:“神夢山莊徒有虛名,竟然找個和尚來替自己出頭。既然這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他說完抽.出背在身後的長柄刀,刀柄往地上重重一砸,“哐”的一聲,地面都跟着抖了一抖。
孫滿滿趁這個時候打量起他,此人塊頭很大,空智站在他面前,才到他的肩膀,長得高大便罷了,還偏生不打理自己,臉上蓄着大胡子,頭發也亂七八糟的,就連身上穿的衣服,都像是随便在身上裹了一下就出門了。
別說是沈流螢了,就是村東頭賣面條的翠花,恐怕都看不上他。
空智手裏握着禪杖不為所動,郭豪舉起大刀,朝着他的腦袋揮舞過去。這一招剛勁有力,氣勢逼人,空智卻連腳下的步子都未動,只是将手中的禪杖向旁邊一傾,擋下了郭豪的刀刃。
郭豪微微一愣,他這一招雖然簡單,卻十分有力,普通人不說攔不攔得下來,就算攔下來,虎口恐怕也會震裂。而空智只用了單手便将他的刀擋了下來,面上還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不管他是不是裝的,總之郭豪十分氣悶。他收回刀就勢一轉,又朝空智的另一側砍去。這次空智終于往後退了兩步,擡手用禪杖再次擋下了郭豪的刀。郭豪的面色一緊,發狠般地直接騰空而起,雙手握着刀柄,從上方朝空智的頭頂直直劈去!
孫滿滿的眸光微微一動,這個郭豪,長得不怎麽樣就算了,為人還如此狠,剛過了兩招便動了殺心。空智神色微微一斂,這個莽夫,塊頭如此大,身手卻還能如此靈活,竟是能跳得這麽高。
但他也不躲不閃,運氣內力,雙手握住禪杖,硬生生地吃下了郭豪這一招。
刀刃和禪杖相撞的瞬間,空氣就像海水一般激起了一層一層的巨浪,拍打在孫滿滿等人的臉上。空智身上的袈裟被風鼓起,禪杖上的四個鐵環不安地發出響動。
郭豪很快落回了地上,空智順勢往後退了兩步,單手收回禪杖,對着郭豪道:“阿彌陀佛,貧僧已讓了你三招,接下來還請郭施主多加小心。”
郭豪聽他這麽說,心中的怒火更甚,沒等他出招,就提着刀攻了過去。空智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一味的格擋,而是将手中的禪杖耍得虎虎生風,推、壓、拍、鏟各種招式信手拈來,中間甚至還将禪杖當做棍使,打出了一套少林棍法。
郭豪無法招架他雨點一般密集的攻勢,被打得連連敗退。一直被空智這樣壓制着,他不禁怒火中燒,招式也越來越沒有章法,最後幹脆拿着手裏的大刀,對着空智就是一頓胡砍。空智看準時機,在他雙手舉到頭頂時,飛快地用禪杖往他的心口處一拍。
郭豪的動作頓時就停了下來,五官緊緊皺在一起,看上去像是十分難受。片刻之後,他整個人也跟着一軟,再也站不住。他一手握着刀柄撐住身體,一手捂住心口慢慢地跪在了地上。
空智收起禪杖,又朝他道了聲佛號:“郭施主,是你輸了。今後你若是再敢騷擾沈小姐,貧僧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郭豪心中極為不甘,一肚子的火卻發不出來,只能惡狠狠地瞪着空智。在院子裏圍觀的弟子這時都歡呼起來,憋了這麽幾日的悶氣,今天終于出了。
沈元武見郭豪一時半會兒也站不起來,便命了幾個弟子,将他擡出去。看着神夢山莊的大門在自己眼前關上,郭豪死死地握住手裏的刀柄。
把他清出去後,沈元武才來跟空智道謝:“感謝大師出手相助。”
沈流螢也走到他跟前,朝他福了福身:“多謝大師。”
“沈莊主、沈小姐不必多禮。”空智跟他們還完禮,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謝涼。謝涼也正在看他,空智揚起嘴角笑了笑,提着禪杖走了過去:“好久不見。”
這話讓院裏的人都愣了愣神,沈元武看了看謝涼,問他:“謝大俠與這位大師是舊識?”
謝涼把目光從空智身上移開,側身對沈元武道:“實不相瞞,他是謝某的家弟。”
這下衆人更愕然了,就連孫滿滿都微訝地看着他們。好像……長得是有些像呢!只是因為空智沒有頭發,不仔細看的話還真沒覺得!
沈元武也記起,謝涼确實有個弟弟,只不過這個弟弟沒在江湖上走動,知道他的人很少。今日一見,才知謝涼的弟弟無論武功還是相貌,都不輸謝涼,這謝家人,個個都是人中龍鳳。
空智哈哈笑了兩聲,對衆人道:“我此次到洛水,是特地來找謝大俠的,聽聞他在神夢山莊暫住,便一大早就趕了過來。”
沈元武為人熱情好客,聽他這麽說,便道:“既然如此,空智大師不如也在這裏暫住,你和謝大俠許久未見,想來也有很多話要說,我這就讓弟子幫你收拾個房間出來。”
“阿彌陀佛,有勞沈莊主了。”
弟子麻遛地就将房間收拾好,領空智過去,謝涼和孫滿滿也沒繼續留在院中,跟着他一道往回走。沈從心今天本來想約孫滿滿去街上游玩,現在也只好作罷。
空智的房間就在謝涼的隔壁,弟子把他領到以後,便忙自己的去了。空智待他一走,就将脖子上的佛珠取下,禪杖也放到了一邊,跟着人往床上一躺:“呼——真是累死我了,歇會兒。”
孫滿滿:“……”
大師你怎麽還有兩幅面孔呢!
謝涼見怪不怪地坐到桌邊,看着他問:“謝溫,你到這裏來做什麽?”
空智“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板起臉看着他道:“這位施主,貧僧法號空智,請你莫要再喚貧僧俗名!”
孫滿滿噗嗤一聲,十分新奇地看着他:“原來你叫謝溫啊,和阿涼一聽就是兩兄弟呢!”
“……”空智皺着眉頭指責謝涼,“你就是故意的,你從小就這樣!”
謝涼氣定神閑地看着他,又問了一次:“你到底來做什麽?”
空智哼了一聲,老大不高興地道:“師父說你和孫門主一起出來尋找什麽真相,路上肯定會遇到危險,讓我過來助你們一臂之力。”哪曉得這人還不知道好歹,一見面就暴露他真名!
孫滿滿聽他提起師父,便好奇地問他:“你的師父是誰呀?”
空智道:“釋賢大師。”
釋賢這個名字,孫滿滿還是有些印象。她暗自想了一陣,對空智問:“就是那個因為犯了色戒和殺戒被逐出少林的釋賢大師?”
空智:“……”
釋賢是現在少林高僧釋德的師弟,雖然年紀比釋德小了十歲,卻是他們那批弟子裏,武功最好的一個。當時的少林方丈也十分看好他,認為他是下一任方丈的最佳人選。
沒想到忽然有一天,釋賢就因為犯了色戒和殺戒被逐出了少林。現在想想,也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既然釋賢大師已經被逐出了少林,那你也不能算是少林弟子吧?”
空智十分理直氣壯地道:“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少林弟子啊。”
“……”孫滿滿默了一下,朝他抱了抱拳。空智禮尚往來,也朝她抱了抱拳。
孫滿滿還有一堆問題想問空智,但空智打着哈欠,把他們趕了出去:“我今天早晨天還沒亮就出發了,到了這裏還和郭豪那個莽夫打了一架,現在困得不行。說起來那莽夫力氣還真大,我接了他一刀,虎口都發麻了。”他說着又打了個哈欠,好像是真的很困的樣子,“我先睡會兒,等會吃午飯的時候你們記得來叫我。”
孫滿滿:“……”
空智這一睡真的就睡了一個上午,臨近正午的時候,謝涼敲了敲孫滿滿的門,對她道:“滿滿,今天中午我們和謝溫一起去外面吃飯吧。”
“好呀,要不還是去游仙樓吧,我做東。”
謝涼笑着道:“每次都去游仙樓蹭飯,真怕把滿滿吃窮了。”
孫滿滿也跟着笑:“才不會呢,游仙樓生意可好了,以後阿涼想去吃,也都免費。”
孫滿滿笑起來兩只眼睛彎彎似月牙,白.嫩嫩的臉蛋微微嘟起,看得謝涼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了捏:“我去叫謝溫。”
他走了之後,孫滿滿摸着剛才被他捏的地方,忍不住笑了起來。
離開神夢山莊之前,謝涼特地托了一名弟子去告知沈莊主。這次他們運氣比上次好,游仙樓的雅間還剩了一間。
小二領他們三人去了樓上的雅間,剛在位置上坐下,空智就對小二道:“來一壇你們這裏最好的酒。”
小二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個和尚還要喝酒。孫滿滿也戲谑地看着他,問道:“你一個和尚,還要喝酒?”
空智朝她笑了笑:“喝酒算什麽,我還吃肉呢。”
他這話說完,還真的跟小二點了幾道葷菜,聽得小二暗暗咋舌。孫滿滿也和謝涼也沒說什麽,只讓小二将這些菜都送上來便是。
幾人點完菜,小二便麻利地下去幫他們傳菜。孫滿滿喝了一口剛才小二幫她斟的茶,終于得空問空智:“又要吃肉又要喝酒,你當初為何要跑去當和尚?”要是被少林寺的那些高僧知道了,非得氣死不可。
空智道:“孫門主不是也說了麽,我算不上少林弟子。”
“嗯,地地道道的假和尚。”
“……”空智沉默了一下,別有深意地看了謝涼一眼,才對孫滿滿道,“孫門主想知道我為什麽當和尚?”
“是呀。”
空智湊到她的耳邊,悄悄跟她道:“都是因為我哥。”
孫滿滿下意識地看了謝涼一眼,謝涼正低着頭喝茶,像是沒在意他們這邊。她也壓低聲音,學着空智的樣子悄悄問:“為什麽?”
空智長長地嘆了口氣,神情凝重地看着她:“孫門主,你千萬別被我哥的外表騙了,他才不像外界傳的那般俠義,他的心裏住着魔鬼!”
孫滿滿的大眼睛眨巴兩下,上次她讓謝涼講講自己的事,他沒講,趁這個機會跟空智打聽打聽,也是好的啊。“為什麽這麽說?”
空智給她講了一件他和謝涼小時候的事:“我們家東面有一家賣燒餅的店,在我們那兒小有名氣。我娘給我們買過一次後,我就一直念念不忘。後來有一天,我哥跑過來跟我說,他攢了幾個銅板,我們一人出一文錢,去買燒餅吃。阿娘每次給我的銅錢我也攢着的,于是我就拿了一文給他。他很快就買了燒餅回來,還把多的那半分給了我,我心裏十分感動。這之後我們就經常一起湊錢買燒餅,一直到我八歲那年……”
空智講到這裏停了下來,孫滿滿好奇地追問他:“八歲那年怎麽了?”
空智的聲音聽上去竟有些哽咽:“八歲那年,我第一次親自去買了燒餅,然後我發現,燒餅只要一文錢。”
“…………”孫滿滿忍了好久,還是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空智一臉悲憤地看着她:“你要是我,你還笑得出來嗎!”
孫滿滿抹了抹笑出的眼淚,道:“可我不是你啊,哈哈哈哈哈好好笑。”
空智:“……”
“你仔細想想這件事,他那麽小就會騙親弟弟的錢了,還一騙就是好幾年,每一次,他都把多的那半塊餅分給我,就是為了欣賞我感激涕零的樣子。這是多可怕的一個啊!”
“謝溫,你的話太多了。”一直沉默喝茶的謝涼忽然開口,空智覺得房裏的氣溫都驟降。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像是個小姑娘過來了。
“幾位客官,你們要的酒來了。”一個姑娘用腳尖輕輕踢開了房門,抱着一壇酒走了進來。空智見狀,立刻迎了上去,從她手裏抱過了酒壇:“這麽重的酒,怎麽讓一個姑娘送過來?這酒樓裏的男人呢?”
姑娘只覺得手上一輕,然後眼前便出現一個和尚,這個和尚……長得好俊吶!她不自覺地紅了紅臉,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這會兒酒樓裏正忙,人手不夠。”
空智把酒壇放到桌上,回過身來對那姑娘道:“姑娘可有傷到哪裏?”
姑娘捂嘴笑了兩聲,才道:“大師嚴重了,我們小戶人家的女孩兒,皮糙肉厚的,哪像大戶人家的千金般。”
空智不贊同地搖搖頭:“姑娘莫要妄自菲薄,大戶千金有大戶千金的美麗,小家碧玉也有小家碧玉的可愛,你們都是獨一無二的。”
姑娘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心裏卻是喜滋滋的。她走了以後,小二也過來上菜了。孫滿滿看着在一旁飲酒的空智,嘴角噙着笑道:“空智大師雖說是個出家人,但卻格外懂女兒心啊。”
空智放下手裏的酒碗,起身跟孫滿滿也倒了一碗酒:“所以我才勸孫門主,不要被我哥蒙蔽了眼睛。”
謝涼朝他看去一眼,空智吞了吞唾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繼續喝酒。孫滿滿剛才那故事聽了一半,這會兒又接着跟空智打聽:“你就因為阿涼騙你這件事,想不開出家當了和尚?”
空智端着碗的手頓了一下,嘆息道:“我當時真的十分傷心,我一直崇敬喜愛的哥哥,竟然一直在騙我。我心裏氣不過,就哭着去找我娘告狀,本以為她聽了後會為我主持公道,誰知她竟然像你那般大笑了很久,然後對我說,‘兒子,把你生下來,本來就是為了給你哥哥解悶的’。”
孫滿滿:“……”
這下她實在是笑不出來了,這真的是太慘了。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他:“你要堅強。”
空智:“……”
他将碗裏的酒喝完,接着道:“我娘的話把我心中最後的一點希望也掐滅了,我覺得整個世界一片灰暗。我忍不住想,人為什麽要活着呢?我們是從哪裏來,又要到哪裏去呢?”
孫滿滿:“……”
“然後有一天,我在門口遇到了一個和尚。我看見他時,覺得就像是有一盞燈忽然亮了起來。我跑過去扯住他的衣角,問他,大師,我們是從哪裏來,又要到哪裏去呢?大師看了我一陣,說,這位小施主,貧僧看你頗有佛緣,不如跟着我去出家吧。”
孫滿滿:“……”
這怕是遇到了一個假和尚吧!
她問:“那位大師就是釋賢?”
“正是。”
孫滿滿算了下時間,那個時候釋賢應該已經被逐出少林了,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拐帶兒童啊。“你父母也同意你跟着他去出家嗎?”
空智道:“當時哥哥已經随師父去了白月派,父母覺得我可能也有自己的機緣,就讓我跟着他走了。”
“……”孫滿滿沉默一陣,才對他道,“你們的父母,心非常寬。”
空智抿了抿唇,道:“也可能是他們确實不怎麽在意我,這點從取名上就能看出來,我哥叫謝涼,我叫謝溫……稍微上點心叫謝暖也比謝溫好聽!”
孫滿滿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覺得都差不多。”
空智:“……”
謝涼淡淡地問了一句:“你覺得空智就很好聽?”
“當然,這是師父費勁心思為我取的,萬象皆空,無上智慧。”
謝涼道:“是嗎?我怎麽覺得他是在說,你腦袋空空,沒有智慧呢?”
“……”空智沉默了好久,決定把這口氣忍下去。
謝涼沒再理會他,夾了只雞腿到孫滿滿的碗裏:“滿滿,先吃東西,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嗯。”孫滿滿應了一聲,也給謝涼夾了只雞腿到碗裏,“阿涼也多吃些哦。”
“……”空智看着桌上唯二的兩只雞腿,分別擺在謝涼和孫滿滿的碗裏,沉默得更久了。
用罷午飯,三人一道逛起了洛水城。孫滿滿和空智都是第一次來洛水,自然到處對他們來說都是稀奇的。謝涼因為之前來過兩次,就比他們兩人淡然許多,他記得洛水有幾處小吃還不錯,孫滿滿一定會喜歡,便領着他們兩人去吃小吃。
路過一個普通民房時,謝涼停下來看了看。孫滿滿跟着他停下來,問道:“阿涼在看什麽?”
謝涼指了指院中的樹,對她道:“滿滿你看,院裏的那顆枇杷樹長得真好,你說昨日賣我們枇杷那人,是不是就是這一戶的?”
孫滿滿眸子輕輕動了下,答道:“有可能哦,怎麽,阿涼又想吃枇杷了?”
謝涼看了她一陣,才笑笑道:“我們還是先去吃小吃吧。”
“嗯!”
三人吃吃逛逛,不知不覺太陽也漸漸西沉,孫滿滿咬掉最後一顆糖葫蘆,對謝涼和空智道:“我們別再繼續吃了,馬上要吃晚飯了。”
空智一臉茫然地看着她:“什麽?你剛才吃的那些東西,難道不是晚飯嗎?”
孫滿滿的神情比他還要茫然:“什麽?剛才吃的那些東西,難道不是零嘴嗎?”
空智:“……”
這種很能吃的女孩子……也是有的呢。
謝涼笑了笑,把孫滿滿還沒吃完的一盒糕點,收到了自己懷裏:“那這盒點心我就先幫滿滿保管了,今天謝溫過來,沈莊主可能又會設宴款待,晚上說不定有好吃的。”
空智的眼角跳了跳:“你就不能叫我空智嗎?”
謝涼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能。”
空智:“……”
嗯,他知道,他就是為了給他解悶的!
幾人回到神夢山莊時,果然有神夢山莊的弟子前來通傳,說晚上沈莊主設宴為空智大師接風。在沈元武的眼裏,空智就是個出家人,這頓專為他而設的接風宴,也是……全素宴。
空智看着滿桌的素菜,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慶幸自己中午在游仙樓吃了不少肉。
雖說是素宴,但也是掌勺的大師傅費了不少心思做的,每道菜都十分講究,味道也意外地好。孫滿滿吃了不少,空智再一次默默感嘆她的食量。
晚宴過後,孫滿滿和謝涼還是和昨天一樣,在神夢山莊裏轉悠消食,空智也跟着他們一起。回來時月光已經鋪滿院子,孫滿滿的門口等着一個人,拿着把折扇在胸前不緊不慢地扇着。
“沈公子?”孫滿滿不知他等在這裏做什麽,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沈從心見她回來,臉上立刻露出一抹潇灑的笑:“孫門主,你回來啦。”
“嗯,沈公子這是……?”
沈從心收起手裏的折扇,朝她笑着道:“我夜觀星象,發現明天是個好天氣,所以想約孫門主出去游湖。”
孫滿滿愣了愣:“游湖?”
“嗯。”沈從心看着她,臉上的笑意不減,“洛水的長春湖,是洛水很有名的景點,湖上碧波蕩漾,兩岸花紅柳綠,每年的春夏時節,都有很多人泛舟湖上,賞景納涼。”
孫滿滿今下午逛了洛水不少地方,但幾乎都是奔着吃去的,這長春湖,還真沒去看。她想了想,興致頗高地道:“好啊,反正閑着也閑着。”
沈從心還沒來得及高興,孫滿滿就朝着謝涼道:“阿涼也一起去吧!”
“嗯。”
沈從心:“……”
他抿着嘴角把折扇打開又合上,臉上慢慢又浮現出一抹笑:“那我也把流螢妹妹叫上吧。”
和孫滿滿約定了見面的時間,他便爽快地告辭離開了。他的小跟班就在前面不遠處等着他,見他過來,便關切地問:“公子的事情辦完了?”
“嗯,明日一早我約了孫門主和流螢妹妹去游湖,你就不必跟着我了。”
“是。”小跟班應了一聲,又不放心地對他道,“可是您之前不是說,沈莊主不讓您和孫門主在一起麽?”
沈從心眉梢輕輕一挑,看着他反問:“從小到大,我幾時聽過我爹的話?”
“……”小跟班竟然無言以對。
“而且我已經跟人打聽過了,孫門主不會水。”
小跟班跟在沈從心身邊不少年頭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公子是想……?”
“當然是英雄救美了。”他扇着扇子,展望起了美好的明天。
沈從心沒有回自己的屋,而是去了沈流螢的房間。沈流螢這會兒還沒睡,聽見敲門聲,便自己過去開了門。看見站在門外的沈從心時,她有些疑惑:“從心哥哥,這麽晚了來找流螢,可是有什麽事?”
沈從心笑了笑,對她道:“明日我約了孫門主去游湖,謝大俠也會去,流螢妹妹也一起來吧。”
聽到謝大俠三個字,沈流螢臉上悄悄一紅:“是游長春湖嗎?”
“是的,流螢妹妹明日應該沒有約其他人吧?”
“沒有。”
“那便好。”沈從心看着她微紅的臉頰,對她的心思是了然于心,“我知道流螢妹妹對謝大俠有意,明日是個好機會,流螢妹妹可要好好把握。”
他這樣一說,沈流螢的臉色愈發紅潤了:“從心哥哥莫要取笑流螢。”
沈從心笑着道:“這有什麽害羞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今早的事我也看得出來,我爹有意撮合你與謝大俠。”
沈流螢自然也知道今天她二伯是故意那麽說的,雖然最後謝涼沒有出手,但她心裏還是竊喜了一下。沈從心和沈流螢自小一起長大,知道這個妹妹臉皮薄,便也沒再取笑于她:“明日你早些起來,好好打扮一下,你身邊的丫鬟也不要讓她跟着,就我們幾人出門。”
“流螢知道了。”
沈從心叮囑完,這才放心回了屋。
另一邊,孫滿滿三人還站在院子裏,讨論明日游湖的事。空智看着面前的謝涼和孫滿滿,故意裝作不明白地問:“這位沈公子,是不是喜歡孫門主啊?”
謝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孫滿滿倒是毫不害臊地道:“可是我喜歡阿涼啊。”
空智:“……”
所以他今天給她講了那麽多,都是白講了對嗎!
他像個真正的出家人那般,對他們行了一禮,頭也不回地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謝涼看着他關上門,回過頭來對孫滿滿笑着道:“滿滿今晚早些休息,明日才有精力游玩。”
“恩恩,阿涼也早些睡。”
兩人互道了好夢,便各自回了房間。
一夜好眠。
第二日太陽剛剛升起,沈從心和沈流螢就在門口等着孫滿滿和謝涼了。兩人今天都是特地打扮過,大概是忽然想通了,沈從心今日終于沒再穿他那身紫色的衣裳,而是換了一套看上去穩重卻又不古板的靛藍色袍子。
沈流螢今日則是一襲桃紅色羅裙,頭上的發簪也是相輝映的桃花簪,真真是将她襯得人比桃花紅。
謝涼和孫滿滿不多時也來了,身邊還跟着空智。空智昨夜已經想過了,今天這個游湖,如果沒有他這個第三人在中間調節,說不定會發生很血腥的事件。本着出家人的慈悲心,他大義凜然地跟了過來。
真不是為了看熱鬧。
對于空智的不請自來,沈從心和沈流螢都沒有說什麽,沈流螢見他們過來,還禮貌地朝他們問了聲好:“孫門主,謝大俠,空智大師。”
空智到了聲佛號,對她道:“沈小姐不必多禮。”
沈從心見人到齊了,便招呼着大家出門。本來他是想站到孫滿滿旁邊的,但是謝涼和空智就跟左右護法似的走在她身邊,他也不好過去直接将人擠開。沈流螢走在他的身邊,他低頭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到謝涼身邊去。
沈流螢紅了紅臉,還是默默地走到謝涼旁邊。空智不着痕跡地看了他們一眼,低聲對孫滿滿道:“你看人家沈小姐,今日可是特地打扮過的。”
孫滿滿還未說話,謝涼就道:“滿滿不打扮也好看。”
他們的聲音雖小,但隔得很近,沈流螢和沈從心還是聽見了。他們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又很快恢複如常。
這樣紮眼的五個人走在一起,自然引起了洛水百姓的強勢圍觀,好在幾人都是見慣大場面的,在百姓們灼灼的目光下,也能面不改色地談笑風生。
今日城裏來了一隊賣藝的人,孫滿滿好奇地湊上去看了幾眼,他們表演的都是諸如胸口碎大石、吞劍、噴火這些很傳統的項目,雖然看上去精彩,但孫滿滿知道其中的門道,看了一陣便也沒了興致。
沈從心見她似乎不想看了,便想着法子給她找新的樂子:“孫門主,那邊有捏泥人的,你想要一個嗎?”
孫滿滿順勢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邊确實有個捏泥人的小攤,攤位上還擺着許多成品,有動物也有神話人物,看上去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捏得好好呀,我們過去看看吧。”
孫滿滿這樣一說,幾人自然都朝那個泥人攤走去,老板看着忽然走過來的五個年輕人,愣在了當場。今天是什麽日子?神仙集體出門郊游嗎?
最後還是沈從心喚回了他的神智:“老板,幫這位姑娘捏個泥人吧。”
老板看向孫滿滿,對她問道:“姑娘想捏個什麽?”
“嗯……”孫滿滿想了想,指了指身邊的謝涼,“我想捏個這位公子,可以嗎?”
老板看了謝涼幾眼,道:“可以。”
他說着就飛快的捏了起來,用了沒多少時間,一個小人就在他的手裏成型:“姑娘,捏好了。”
孫滿滿接過來看了一陣,十分喜歡:“哈哈,好可愛啊。”她把泥人舉到謝涼跟前,朝他問,“阿涼你看,和你像嗎?”
謝涼笑了笑沒答話,只是遞給了老板一顆碎銀,對他道:“再幫我捏個這位姑娘吧。”
“好嘞!”老板收了錢,動作更麻利了。
沈從心微微抽了下嘴角,在心裏反思自己。他到底為何,要提議來捏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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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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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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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