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年塵封

筆墨鋪開,碎骨取出,這是一具完整的骸骨,但渾身上下竟然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即便是戴着面具,劉煜也看得出宋轶臉上的蒼白還有身體的顫栗。

“若是害怕,本王允許你退出。”畢竟是個姑娘家,變态一點猥瑣一點,但也不表示她有面對死人骸骨的勇氣,何況還是這樣一副骸骨。

宋轶深吸一口氣,只道:“這天下竟然有如此喪心病狂之人,着實令人膽寒。”說罷親手托起頭骨,即便是這頭骨也出現了幾處碎裂,這樣的碎裂即便只是一處,便已足夠致命,卻如此多處,當初行兇之人到底是有多陰狠惡毒才能幹出這種事。

宋轶感覺到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燒,臉上卻越發冷凝了,可眼中的笑容反而更溫柔迷人。

“吳夫人很恨這張臉嗎?眼睛是被生生挖出來的,鼻子是被割斷的,打碎了人家全身骨頭,最後還不忘記将頭骨砸碎。不知道幹出這種事,她這十年可睡得安穩?”

宋轶的語氣帶着一絲笑意,聽在人耳裏愈發詭異,全身汗毛不由得倒豎起來。盡管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吳邕還是感覺面前發黑,仿佛十年前那一幕再次重現。

吳于氏稱病不出,但并不妨礙這些話傳進她耳裏,她躲在房間裏瑟瑟發抖,寒氣直透全身。

“你的話太多了。”劉煜提醒道,雖然他很樂意欣賞吳邕的醜态,但是他更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這是最後一步驗證,他容不得半點差錯。

宋轶再次深吸一口氣,不讓自己的雙手顫抖,不讓狂湧的心血擾亂她的心緒。

将骨頭一塊塊撿起放好,拼湊出它的全貌,而這仿佛耗盡了她一生的力氣。

碾墨提筆,低頭垂眸,讓發熱的眼眶迅速冷卻,不停地告誡不停地暗示,但這幅畫還是在她的筆下顫栗。線條有些不勻稱。

“沒想到宋姑娘倒真是嫉惡如仇之人。”

宋轶猛地一驚,這才注意到劉煜就站在她側後方,此刻正看着她畫畫。因為這個警醒,後面的畫十分順利。

宋轶畫了兩幅,一幅是死者臨死時全身的模樣,那模樣根本已經辨別不出長相,打斷的骨頭插破本來就破爛的血肉,突兀地支出來,濃重的黑、刺目的紅,還有瘆人的慘白,即便是劉煜和趙重陽見慣各種屍體,也着實吓了一跳。

而吳邕,身形踉跄了幾下,險些直接暈厥過去。

Advertisement

宋轶冷冷地看過來,“吳大人可要小心了,你暈了怎麽行,這正該是你和吳夫人好好欣賞的畫卷,不是嗎?”

此刻的聲音很穩,依然帶着一絲笑意,卻充滿無盡的冷漠和嘲諷,猶如閻王正在審判真真的罪人。

吳邕紅了眼,強壓住那股眩暈,坐在一側,沒有再動。

趙重陽卻并不打算就此放過他,拿起畫,在他面前仔細展示,“死時模樣可是如此?”

吳邕點點頭,喉嚨幹澀得厲害,竟然是一聲也發不出來。

第二幅,是完整的人物畫像,宋轶拼了半天的頭骨才模拟出來的。當這副畫像五官出來時,劉煜身形晃了晃,最後扶住宋轶的椅背站穩,宋轶差點因為他這個動作被拉翻,忍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眼中充滿戲谑,或許還有點什麽別的意味,但劉煜卻無暇他顧,緊緊盯住那張畫像,直到畫像被慢慢豐滿,變了些模樣,他那口氣才提上來半口,但依然非常難看。

“這副畫似乎很像我上次畫的那一副。”

劉煜看着畫像伫立良久,好半晌才親自将這副畫拿到吳邕面前,“此人,你可認得?”

此刻吳邕已經恢複鎮定,看了一眼畫,視線鎖定坐在案前的宋轶,“沒想到,真有刻骨畫像這樣的神技。不錯,這就是我的侍妾李心岚。”

宋轶的眼睫顫動了兩下,嘴角輕輕抿着,沒有洩露一絲一毫的情緒。

“吳邕,到現在你還想嘴硬嗎?這個人是誰,你我都很清楚!”劉煜再冷漠無情,當看到這幅畫像時也終于壓不住滔天怒火。

吳邕将視線從宋轶身上挪開,道:“豫王想說什麽?”

劉煜也不跟他客氣,揮手,“帶李心岚!”轉頭,對宋轶道,“你可以走了!”

這用完就扔的習慣的确不是很好啊。

“這個案子,我也有功勞,為什麽我不能聽?”宋轶不樂意了。任何故事,結局都是最誘人的,即便猜到部分結果,但總想知道各種最終緣由。

顯然劉煜是不會滿足她的好奇心,警告道:“知道真相對你絕對沒一絲好處!相信我!”

宋轶展顏一笑,“原來豫王竟然是關心我。好吧,我走。”

宋轶在回廊裏跟程秋水擦肩而過,即便不說,她也知道,這位該是真正的李心岚了,跟在她身邊的還有一個八九歲的孩童,長得十分可愛,但這模樣,卻跟吳邕有幾分相像。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過,她卻沒有打算去追究。事實怎樣又如何,改變不了已定的任何結局。

李心岚看到吳邕時,臉上意外地平靜,吳邕看到李心岚卻忽的閃過一絲恨意。

這種表情并不難捕捉。李心岚看得心底發涼,臉上反而露出一抹諷刺的笑。

她道:“我還活着,老爺是不是很遺憾?”李心岚摸着孩童的腦袋,吳邕自然也看出來了。李心岚讓小徒隸帶孩子離開,吳邕的視線跟着追出去,卻惹來李心岚又一陣冷笑。

“那是你的親骨肉,是你打算親手扼殺的親骨肉。”

吳邕沒有說話,只定定看着她,眼神迅速恢複平靜,仿佛什麽也無法再激起他心中一絲波瀾。

李心岚一陣自嘲,在這個男人眼裏,她從來不過是個替代品。她施施然在劉煜面前跪下,将十年前的事情娓娓道來。

事情并不複雜,十年前,正值朝廷動蕩,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各地藩王也不平靜,但這些朝廷大事,跟她一介深宅女流之輩并沒有多大幹系。吳邕當時是廷尉,官職不算大,也沒掌握朝廷實權,但吳家的根基深,是很多勢力拉攏的對象,而最後吳家選擇了輔助劉氏。

當時掌握權勢最大的王氏已經被彈劾,王司徒、王司馬這兩位掌握了朝廷命脈的兄弟被皇帝親自下昭逮捕。王家威脅皇權多年,幾代皇帝欲除之而後快,都沒能成功,所有人都以為這一次也會如此,但結果,這一次王家沒能翻身,甚至被下了誅滅全族的禦令。

王家既是前朝建國的功臣,也是權臣,大晉每個皇帝能坐穩皇位,正是因為有王家及相關家族博弈調和。在所有世家中,王家是最可能坐穩天下的人,但是,王家上下并沒有推翻皇權的念頭和舉動,所以,在青史上,王家算是一門忠烈,卻因為被皇帝忌憚而滅門,這讓其他世家大族惶恐不安,畢竟,大族通婚已經有百年歷史,誰又能跟王家徹底脫離得了幹系。

所以王家的滅門便激起了所有世家大族的激烈反抗,最突出的一族便是劉氏一族,在劉氏的籌謀下,大晉很快覆滅,前後不到兩年時間。

但李心岚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跟這種事情扯上關系。

那時她剛懷孕,吳于氏非常忌憚,甚至暗中給她下過紅花。李心岚察覺,欲找吳邕求助,誰知道卻聽得吳邕正跟心腹商量掉包計。

這個掉包計很簡單,他們想用一個身形樣貌相似的人将王家當家主母虞芷蘭換出來。吳邕一直愛慕着虞芷蘭,她知道,吳邕甚至把自己培養得越來越像虞芷蘭,她也不介意,因為她愛這個男人,願意為他改變,填補他心中的空缺和一生的遺憾,可是,她做夢都想不到,會親耳聽到自己全身心托付的男人主動說出用她去換虞芷蘭。

當時她感覺整個人如死了一般,但為了腹中的孩子,她忍了下來,并暗中計劃逃跑的事情。這事說來也巧,她逃出去時,差點被抓住,是虞芷蘭救了她。

王家全族被禁,虞芷蘭是如何逃出來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虞芷蘭帶來了證據,證明王家被人陷害,所以她才會連夜來見吳邕,想吳邕以吳家的力量以廷尉的身份在禦前為他們翻案。

但以她戴罪之身,吳府要光明正大的進怎麽可能,所以,虞芷蘭扮成了她的模樣助她逃走,而讓自己被人抓進吳府。

後面的具體事情她沒親眼看見,但聽說虞芷蘭被杖斃。

“虞芷蘭怎麽可能被當成我被杖斃?就算我們有些相像,但只要親眼見過的人,是絕對知道她并不是我!想來,這都是吳于氏故意而為之的吧!”李心岚看着吳邕,憤怒、嘲諷,狠狠地戳進了吳邕骨髓。

“你為什麽要寫那樣的求救信?”

吳邕當時并不在吳府,而是在劉府,接到的信是李心岚寫的,送信人是個乞丐,說吳于氏要打死她,讓他快去救她。但結果,真正被抓住的并不是她,而是芷蘭……

“因為,我想看看,你到底會不會救我。結果,呵呵……”

當時她不甘心,守在劉府外面,信送進去後,半個時辰也不見吳邕出來,吳于氏不待見她,更不待見虞芷蘭,若是他及時那麽一點點,虞芷蘭便不會死。

“是不是你覺得,我死了或者殘了,再用我去冒充虞芷蘭,便可以問心無愧?可你有沒有想過你還未出世的兒子?”

遲到十年的控述沒有激起男人一點悔恨憐憫。

吳邕此刻猶如禪定的高僧,臉上沒有悲戚,沒有痛苦,沒有怨恨,仿佛看透紅塵。

“吳邕!”劉煜眼睛憋得通紅,此刻恨不能将吳家滿門抄斬。

吳邕看看他,反而笑了,有些戲谑,“吳家成為頂級門閥,而劉氏坐擁江山,這都是王家滅門的結果。”

劉煜猛地一震,吳邕卻轉移了話題,“想怎麽處置我,處置吳家,悉聽尊便,在死前,我只想見一個人。”

“誰?”

“畫骨先生。”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