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長留王

司隸臺有徒隸一千兩百名,從事史十二名,而宋轶只有自己一人,和一些專事探聽消息的小乞丐。這一局,說實話,宋轶并沒有必勝的信心。

乞丐薛山說,是淩波仙救了他,與吳尚清夜游望月湖的人說,吳尚清當晚被淩波仙選中,而吳尚清最後見的人,很可能就是這個淩波仙。淩波仙是兇手的幾率至少占八成。

怎麽看,這個淩波仙都很是可疑。

但更可疑的難道不是吳尚清臨時出去躲孫朝紅想詐死遁,偏偏就遇上了淩波仙,還那麽巧地被淩波仙挑中?

宋轶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吳尚清早就打算好要将詐死計牽扯上淩波仙的,那麽設局用的淩波仙十有八.九就不是真正的淩波仙,而是他請來的有特技在身的女子而已,甚至可能是吳府的侍衛假扮。

但問題又來了,既然是與他一起布局詐死計的人,又怎麽會對他出手?

這裏面有四種推論:一,真的淩波仙知曉了他的陰謀,作為懲罰殺了他;二,假扮淩波仙的人良心未泯甚至是個快意恩仇的俠士,發現他要以薛山之命換自己活命時,行俠仗義了一把,将他殺了;三,逼得他不得不以死遁的人發現他的計謀,幹脆一不作二不休,殺了他滅口,将計就計栽贓給淩波仙;四,跟他有仇怨的人,假扮他請來的“淩波仙”,借機殺了他。

前兩種屬于臨時起意,而後兩種卻是有的放矢,從案件本質看,後兩種的幾率更大,但是從薛山的口述中,似乎跟第二種情況更為貼合,因為那個淩波仙不但救了他,還将吳府兩個活口留給了他,因為第三種情況是絕對不會留活口的,更別說救薛山,至于第四種,卻是可能與第二種做出類似選擇的,因為他的目的是要懲罰吳尚清,懲罰吳家。

那麽,綜合之下,某個答案呼之欲出。宋轶并沒有急着去找嫌疑者,而是先找到了薛山。按照他的口述畫出了那位“淩波仙”,因為是夜晚,眉眼自然不可能看得很清楚,又因其戴着面紗,而面紗上什麽标記都沒有,身高胖瘦也是一般,可以說,這是一個非常沒有辨識度的女子。

事實上,真正的淩波仙也是靠這副裝扮為人所知的,就算真的換個身材相仿的人,模仿她的行為舉止怕是也沒幾個人看得出來,除非是跟淩波仙近距離接觸過的人。但可惜得很,淩波仙的傳說是從大半年前開始的,雖然每逢天晴月朗會在望月湖淩波起舞,有幸得她一見的卻沒幾人,偏偏連這些人都不知道她到底長得怎樣。

宋轶突然憶起,“我記得你曾說過,是靠她身上的氣味辨別她身份的,而非單純靠這副裝扮?”如是這般的話,救薛山的可能是真的淩波仙,那麽第一種可能又增大了。

薛山猶疑了一下,“話雖如是說,但小的也只是在望月湖她經過身畔時嗅到過一次她的氣味,細細想來,其實都不能确定那是發自她身上的。”

同在望月湖,同樣淩波起舞過,難保不是在那裏沾染上的什麽共同氣味。

為了證實這個推論,宋轶跟着薛山又重新勘測了當時薛山被綁架差點被埋屍的地方,甚至還在湖畔繞了一圈,還劃着小船沿着淩波仙淩波起舞的路線走了一遭。

突然薛山叫了一聲,“就是這個氣味。”

宋轶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是一根橫卧在湖面的柳樹分枝。這棵柳樹有些年頭了,整個樹身向湖面傾斜,有幾根分枝橫卧湖面,即便是分枝也有碗口粗細。臨近水的分枝上生長着一些苔藓和菌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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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山所說的氣味正是一種球形菌菇的氣味,很淡,但汁液豐富,輕輕一捏,整個球狀物便如一只水囊向四周噴射汁液,宋轶測試了一下,能噴出三四尺的距離。若是有人踩到或者無意碰到,沾染上這種氣味很正常,而就像為了應證她的推測,樹枝上還真有被反複摩擦的痕跡。

“你能确定是這個氣味嗎?”

薛山很肯定地點點頭。

這樣說來,任何按照淩波仙軌跡起舞的人,都有可能沾染上這種氣味,那麽第一種的可能性便降低了一大半。雖然事情看似回到了原點,但也解決了薛山證詞中的那個疑點。因為按照薛山之前所說,救他的淩波仙十有八九是真的淩波仙,這對第二種和第四種推論是一大阻撓,而現在,這種阻撓消失了,宋轶可以按照自己的推斷繼續查探。

當天晚上,宋轶便夜探沁園了。

吳邕夫妻死後,李心岚并沒有回到吳家,而是依然帶着兒子住在沁園,繼續當傭人。

沁園坐落于望月湖畔,李心岚不但有地理優勢,也有足夠的動機——吳尚清不但殺了照顧她母子十年的“丈夫”,救過她母子的杜秋娘,還對他們一路追殺,不管是為死去的人報仇,還是為自己和孩子的安全着想,她都有可能出手殺了吳尚清。

但,這只是推測,她仍然需要證據來佐證。

在宋轶看來,最有力的證據便是能夠讓吳尚清一夜肉身化白骨的東西,這樣的東西豈能是尋常物,它最有可能是某種特殊配方的藥物。

可她翻遍了李心岚的房間,也沒看到類似可疑的存在。她忍不住重新看向李心岚。

李源(李心岚之子)似乎在發燒,李心岚趴在床邊熟睡,手裏捏着一條絲巾,白色的,沒有任何繡紋。

基于不放過任何線索的謹慎精神,宋轶小心翼翼地将那條絲巾從李心岚是有利扒出來,拿到鼻下一嗅,絲巾上有草藥味,應該是給李源擦拭過喝藥後的嘴角藥汁,但即便有草藥味,也還有一股她白天嗅到過的氣味——球形菌菇。

忽地外面傳來腳步聲,宋轶來不及細想,拿起絲巾翻窗而出。門很快被人推開,蠟燭點亮,入目是被宋轶翻過沒來得及歸位的各種痕跡。

“快來人啊!遭賊了!”

鳴警的鑼鼓聲響起,頓時,整個沁園亂做一團,原本這種亂糟糟的場面最适合逃跑,宋轶卻很快發現,這些看似胡亂朝這邊湧過來的人,竟然有意無意将她的出路封死了。好幾次,宋轶差點跟他們撞個正着。

沁園一座樓臺上,劉煜正饒有興致地看着下面火把燈籠如他預想的那樣流動着,聽說今晚要抓采花賊,曾經被采花賊鄙視過的曹沫興致勃勃地來觀戰。

“司隸臺那麽多人都抓不住,光靠這些護院家丁真的行嗎?”

“對陣靠的是戰略部署,而非單兵強度。”知道采花賊隐藏行跡的秘密,對付起來便容易得多。在亮如白晝的地方,一團漆黑難以藏身,那麽她便只能往黑暗中躲,即便正面碰不上她,也能将她驅趕到那只甕裏。

半個時辰後,宋轶終于躲進了一個房間,看着從門口走過去的巡邏衛隊,她暗自撫了撫胸口,剛轉頭,便見之前黑漆漆一片的地方,簾幔緩緩挽起,兩個漂亮侍婢出現在暧昧的燈光下,赤着腳,光着臂,只在關鍵部位裹了一塊紅色綢緞,而他們挽簾幔的姿态,更将少女婀娜柔嫩展露無遺。

即便見識過人間絕色的宋轶也被晃了一下眼,而兩位美婢看到突然冒出來的這個黑漆漆的東西,花顏失色,齊齊癱軟在地,連個鬼字都被卡在喉嚨叫不出來,前一刻還柔媚如水的美眸,此刻翻着死魚眼,恨不能立即昏死過去。

宋轶:“……”

“采花賊?”這個聲音就如一泓清流直達人心房,宋轶循聲望去,便見一男子靠在溫泉湯池中,纖長的手指捏着琉璃盞,饒有興致地看着她,完全沒有因為她全身的漆黑而露出不适神色。

能有此膽魄,有此絕世容顏的,除了長留王還能有誰?

長留王司馬長青乃是前朝皇室,二王三恪之首。

歷朝歷代,為了顯示皇位傳承正統,都會給前朝皇室封王置地,以祭祖先。

長留王代表的便是前朝皇室,按理在大宋建國初期,他的身份應該非常敏感礙眼才對,但是這個前朝餘孽從來沒有一點身為前朝餘孽的自覺,因為正置風華正茂的年紀,又是個才華橫溢俊逸無雙的主兒,雖不至于招搖過市,但絕對沒有藏鋒現拙,故意收斂自己光華的意思,反而比這泰康□□士還要風流,跟各方世家勳貴子弟關系都還不錯,連《驚華錄》都沒忘記給他留個席位。

只可惜他一年之中僅三個月滞留泰康城,能正面遇上他的幾率絕對不會比遇上劉煜高。乍然看到如此美景,宋轶怔愣了一下,随即拱手道:“天下竟有如此俊逸的男子,是我孤陋寡聞了。”這翩翩風度,倒是令浴池裏的長留王肅然起敬。

“本王一回京便聽聞泰康城出了一個行事詭異的采花賊,沒曾想,竟然是個女子。孤陋寡聞的是本王才對。”

能對着如此詭異的自己如此謙恭有禮,宋轶不由得對他另眼相看。

“在下宋轶,并非采花賊,而是漱玉齋的畫師。貿然打擾,令長留王受驚了。”

“原來是漱玉齋的畫師……”

“啊!鬼、鬼!”

原本和諧美好的畫面就因為這句遲來的驚呼碎成了渣渣,宋轶小身板一抖,小腳板一滑,不偏不倚掉進了浴池。

劉煜踹門進來時,看到的正是早上還在對自己強取豪奪要以身相許的家夥,此刻卻跟那個前朝餘孽鴛鴦共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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