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回去的路太泥濘，蘇離三步一滑，顧向東背着大寶走的倒是挺穩當的，每當他伸手想去攙扶蘇離的時候，蘇離就故意落後幾步。

腳下又一次打滑，這下蘇離直接摔在了泥地上，褲子上全是泥。

顧向東站住不動，眼裏有笑：“自己能起來不？”

蘇離氣的要死：“能！”都不知道來拉她一把。

勉強自己站起啦，将身上的泥巴甩掉，蘇離走的更小心。

冷不防腰上一緊，顧向東右手已經環住她的細腰。

蘇離臉色一紅，想掙開。

顧向東摟的更緊了：“還是兩個人攙扶着走比較好，你都摔了一次，下次要是我摔了，大寶怎麽辦？”

蘇離看看顧向東背上的大寶，小家夥在打瞌睡。

“那我攙着你胳膊吧。”她把腰上的大手拿開，雙手抱緊顧向東的胳膊，兩人就這樣慢慢往村子的方向走。

到了家都快中午了，顧秋一早就盼着，看到她哥和嫂子進門，連忙迎上來：“嫂子，我燒了熱水，你要不要先洗個澡？”

她看嫂子身上都是泥，特意問道。

蘇離也想先洗個澡，自己提了水去西屋，洗了澡換了幹淨衣服，和顧秋一起做了午飯，下午顧向東和顧明蕭又下地幹活去了。

晚上臨睡覺的時候，顧向東進了西屋，蘇離有些緊張，顧向東一本正經的說：“有大寶在呢，你怕什麽？”

兩人都躺在床上，中間隔了個大寶，蘇離開始算賬給顧向東聽：“這次給大寶看病，到出院的時候一共花了三十六塊八，算算真不多，你給我的那五十我沒用上，明天你拿回去還給石頭家吧。”

“你哪來的錢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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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不是給過我二百塊錢嘛，我就是用的那個錢啊。”

她沒好意思說是從宋立新那要回來的，顧向東還不知道她之前偷偷把這錢給了宋立新，她打算瞞下這件事。

之前自己的私房錢有四十多，顧向東給了她五十，加上要回來的二百，扣掉大寶這次住院的花費，她身上還有兩百大幾十呢，一下子感覺好有錢。

“之前給你的錢那就是你的，大寶的住院費不用你的私房錢貼補，欠的錢，我會想辦法還的。”

不要拉倒，蘇離翻了個身，摟着大寶睡覺。

顧向東心裏發愁，她姐到底什麽時候回來接孩子走？大寶這個小家夥，好耽誤他和媳婦‘睡覺’啊。

......

日子開始順當起來，蘇離和顧向東商量，說家裏有她照顧着呢，讓顧秋回鎮子上繼續念初中，村子到鎮上七八裏路，顧秋天不亮就要起床，走路去學校，下午放學到家天都黑了。

蘇離擔心：“顧秋，你這樣天天來回走，也很辛苦，要不要在鎮子上找戶人家借住一下，周末放假的時候再回家？”

這樣顧秋就不用每天那麽辛苦了。

“不用，我走路快着呢，而且村裏的同學可不都是走着去上學的，我來回路上都有伴。”顧秋爽快的說。

她每天都回來，還能幫着家裏做點家務，去鎮子上借住要錢，口糧都要多費很多，一點都不劃算，能繼續上學，她已經很滿足了。

輪到顧明蕭的時候，他說自己不想再念書，蘇離在飯桌上就摔了筷子：“顧明蕭，我看你挺聰明的樣子，怎麽這麽蠢呢。”

少年咬着牙：“我怎麽就蠢了？”

妹妹已經去上學了，他再回縣城讀書，家裏負擔更重，他哥一個人非累死不可。

嫂子雖然是好心，但是根本不顧他哥的死活，他哥也是人啊，憑什麽家裏所有的擔子都壓在他哥的身上，他已經老大不小，要幫着他哥一起分擔。

蘇離望着這個倔強的少年：“你以為在家種地就能給你哥減輕負擔？那只是一時的，一年兩年可能你家裏會輕松一點，以後呢？”

“你以後不用娶媳婦了？娶親要蓋房子吧，你覺得你和你哥兩個，要種多少年的地，才夠給你蓋三間瓦房的？彩禮呢？石頭家裏幫他說了隔壁村的姑娘，人家光彩禮就要了一千二百塊，到你結婚的時候你覺得一千二夠娶個媳婦回來麽？”

“你哥的性格，不會不管你的，到時候還不是他四處去借？就憑你這小身板，看着個子怪大的，連個一百斤的擔子都挑不起來，你能種好地麽？你想給你哥減輕負擔，老老實實回縣裏讀書去！”

蘇離的話像錘子一樣敲醒了全家人，連屋裏唐桂蘭都聽到了，就是這麽個理，可是他們都說不了這麽通透。

唐桂蘭摸眼淚，顧明蕭的性格比牛還倔，連顧向東都說服不了，也就蘇離能治的了他，她們老顧家真是祖墳冒煙，娶了個好媳婦回來。

顧明蕭跳将起來，嗓門也大了：“我念書就就給家裏減輕負擔啦？掙不了工分家裏就缺糧，上學我總要吃喝吧，錢從哪來，嫂子你說的容易，苦的還不是我哥，我憑什麽要聽你的？”

顧向東喝了一聲：“怎麽跟你嫂子說話的？你長本事了是吧？平時跟我沒大沒小的也就算了，跟你嫂子也敢頂嘴？”

顧明蕭心裏有氣：“我說話怎麽了？我說的不是事實麽？說的輕巧，現在日子怎麽辦？我知道讀書出路更好，但我也知道家裏馬上就揭不開鍋了，大寶看病的錢還是借的呢。”

蘇離冷笑：“那又怎麽樣？這些事不用你操心，有我和你哥呢，你有這份閑心把書念好比什麽都強！”

顧明蕭疑惑的問：“你和我哥？嫂子你什麽時候想通的？你明年不走啦？”

要不騙騙他？先把這死小子騙回學校再說，蘇離肯定的說：“不走了。”

“我不信。”以前宋立新不理嫂子的時候，嫂子還倒貼呢，現在宋立新主動回頭找，嫂子能不走？

“你愛信不信！”她犯不着為顧明蕭讀書的事發毒誓，萬一她走了應驗了，豈不是虧大發了。

顧明蕭看看蘇離，又看看他哥，心裏其實已經松動了，他是想回去讀書的。

蘇離繼續鼓動他：“你要是有本事考上大學，不但不要學費，還給你們發補助呢，畢業後也分配工作，你熬上工齡還能分住房。”

“城裏都是自由戀愛，女方家不時興要彩禮，不然你哥能二百塊錢就把我給娶回來，他做夢呢！所以你想啊，到時候你結婚不但不花錢，說不定你老丈人還倒貼呢。”

“你自己算算，也就幾年的時間，熬過去你家日子是不是更好過了？你要是不聽，我也沒有辦法，你就等着日後耗死你哥吧。”

反正她是不會把自己耗進去的。

顧明蕭坐下來繼續吃飯，也不說話，蘇離知道他這是想通答應了。

顧向東沒想到蘇離能說服弟弟，他夾了塊魚肚子上的肉送到蘇離碗裏：“蘇離是你說不走的，我當真了啊。”

蘇離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還不都是為了騙你弟回去上學，她容易麽。

可是看到顧明蕭那倔強的眼神，只好含糊着說：“往哪走呢，我也沒地方去不是。”

......

唐桂蘭要帶着大寶和樂樂睡，想給她和顧向東單獨相處的時間，她那個大女兒把兩個娃放娘家去了省城，也不捎個信回來，可憐他兒子向東，到現在都沒跟蘇離單獨睡過覺。

大寶扒着西屋的房門死活不走：“我不跟外婆睡，我就要跟舅媽睡。”

唐桂蘭急死了，巴不得顧春早點回來把兩個娃接回去。

晚上哄着大寶睡着，顧向東悄悄把大寶抱到最裏邊，他挨着蘇離躺下：“蘇離，你把明蕭和顧秋都安排好了，我呢，我怎麽辦？”

“說真的，我怕我真扛不住。”

“累死你活該。”

蘇離也發愁啊，說的永遠比做的容易，現在家裏兩個人上學，她箱子底可就二百多塊了，顧家還欠着債，好在她心裏已經有了打算，只是現在時機還沒到，不好跟顧向東說。

顧向東又往她身邊湊了點：“蘇離，你好香。”他好想抱抱。

蘇離拿個枕頭架在兩人中間：“顧向東，你知道什麽是跆拳道麽？”

“知道。”

“我黑帶四段哦。”

“然後呢？”

“你再敢靠過來，我就踹你下去！”

．．．．．．

顧明蕭住校，一周回來一次，每次回來蘇離都給她準備一口袋糧食去學校換飯票，再塞五塊錢給他。

少年死活不要，說用不着這麽多，蘇離又怼了他一通：“你現在高三，滿打滿算也就一年的時間就要高考，別省這一塊兩塊的，多出來的錢你留着買點書，錢的事不用你操心，好好讀書争取明年一次考上，比什麽都強。”

顧明蕭這才接了，他心裏對蘇離是真心的敬佩：“嫂子，以後我工作了掙錢都交給你。”

蘇離笑的彎了腰：“傻小子，嫂子才不要呢。”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唐桂蘭也能柱個拐下地走路，蘇離盤算着日子，她給外公寫信都二十多天了，怎麽還不見回信？外公不會真的不要她了吧。

蘇離的情緒有些低落，顧向東看她等信等的心焦，讓她帶着兩個孩子跟着石頭的車去縣城看看有沒有信。

到了供銷社，楊慶說還沒有收到回信，讓她別急：“有信我肯定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樂樂和大寶趴着副食品櫃臺，蘇離給他倆買了點牛奶糖、水果糖，又給顧秋買了點文具。

楊慶端着一鍋剛出鍋的小蛋糕出來，剛做好的蛋糕香的不得了，蘇離也稱了一斤，自己嘗了一個，确實好吃，又讓楊慶再包一斤起來。

時間還早，她去了縣高中，把那一斤蛋糕送給顧明蕭。

下午帶着孩子跟着石頭的拖拉機回去。

籬笆院子裏挺熱鬧的，有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在陪着唐桂蘭說話：“媽，這次你女婿得了貴人幫忙，已經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