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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南地北雙飛客,幽窗冷雨一燈孤。昨日鄰家贈新燭,曉窗與我讀舊書。

于冰自住在溶月院,每日卯時即起,自是窗前背書作文。這日午時,忽聽得窗外雨聲,于冰忙到院裏收晾曬的衣物,雨下得急,也顧不得是誰的,忙一把薅進了懷中,回屋果見其中混有裴幽幾件衣裳并外袍,只先理出他的來。這時又聽見院門吱呀聲響,便看到窗外有人撐傘進院來,雨聲中夾着幾句說話聲,方知裴幽回來了,想着待雨停了就将衣物送過去,仍坐下看書寫對子。

少頃,于冰已寫好幾副對子,聽得扣門聲,起身方開了門,忽見一張大臉罩在眼前,唬得退了一步,只見那人後退一步,笑着作揖:“我叫秦緋,樂津人士,今日住了這院東廂房,剛與你玩笑呢,你別當真。”

于冰心內按下不快,擡頭打量他,見他身量頗高,生得腰圓膀厚,又兼劍眉星目,神采飛揚,着錦衣,戴華冠,器宇不凡。

秦緋見眼前這人生得如谪仙也似,卻只拿一雙黝黑的眸子瞧他,也不言語,便捧出一個錦盒遞到他面前,笑道:“街上買的梅花糕,懷吳街獨有的,裴幽才說了好吃,你也嘗嘗。”

“我幾時說過好吃,無塵你別聽他的,這糕點并不好吃。”裴幽正款步走來。

于冰請了他二人進來坐下,苦于只帶了兩個茶盅,只得用自己平日用的倒了茶給裴幽,道:“這原是我用的,你別嫌棄。”又倒了一杯給秦緋。

裴幽絲毫不介懷,伸手接了茶喝了,笑道:“多謝。只是這梅花糕還是別吃了,不似梅花,竟似苦瓜。”

秦緋因笑道:“這就奇了,剛我在你那邊時,也不見你說是苦的,這會子又道是苦的了,可見你扯慌。”

裴幽被拆穿也不惱,只笑道:“剛才是在我屋裏,我不便駁你好意,此時是在無塵屋裏,我便有一說一,半句不扯慌的。”

秦緋也不計較,自己打開盒子取了來吃,果覺味苦,喃喃道:“本是甜糕,其味卻苦,定有緣故。”便低頭思索,片刻撫掌笑道:“定是那做糕的婦人昨兒受了委屈,一邊揉面一邊流淚,這淚水便混入其中,糕點自然就苦了。”說得于裴二人都笑了。

笑完秦緋又見桌上放了幾副對聯,去看最上面一副,口內念道:“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

于冰便有些羞口,只站着不言語,裴幽見這對聯又見他行景,便知道是要拿去賣的,方要引秦緋說些別的,秦緋便道:“這是要拿去街上賣的吧?你的字果真好,秀麗清隽。”

于冰紅了耳根細聲道:“多謝。”

林忠又細細打量了于冰一回道:“人如其字。”

裴幽見于冰低着頭整個耳背都紅了,忙給秦緋遞眼色,秦緋兀自坐着不動,少時回過味來,見于冰穿着素簡,又清冷出塵,定然十分冷傲,不喜別人議論自己賣字等事,但話既出口又不能收回,只得岔開話題道:“我聽裴兄說你們都從平丘來,那裏水竹和花市最為出名,今見了二位,果真是人傑地靈的寶地。”

裴幽含笑道:“素聞樂津遍地靈藥,便是這樂津二字便是活人性命的奇藥,洞天福地可謂不假。”

于冰對各地風土人情不甚了解,只在一旁作陪,倒也賓主盡歡。

原來這秦緋,表字歷陽,性格直率任性,又是個恨如暴雨,愛如烈陽的極為爽利之人,此番獨身往桑陽也是為應考,先在街上客棧住了幾日,便覺怪鬧的,想一清淨所在,正好遇見朱家賃屋與讀書人,便作速搬了來,在梧桐巷遇見裴幽主仆回去,同行半日都來開溶月院的門,倒是各自一驚,便餘相視一笑了。

溶月院中,暮雨潇潇,院中有一方小小池塘,玄冬時節幹涸的池底積了一層枯枝爛葉,大雨下又續滿了雨水,雨勢稍減後,有如雨打殘荷聲。裴幽秦緋二人辭了于冰都各自回房,于冰這才想起裴幽的衣袍等物還在自己這裏,便撐傘過正房這邊來,笙兒開門接了衣物謝過,又請他進屋坐着,于冰推說并沒有什麽要緊話,偏裴幽在屋內聽到聲音,道:“無塵進來坐罷。”

于冰只得進屋,見裴幽伏在桌案上作畫,近看是潑墨荷花,因他只畫蘭花不擅荷花,便在一側站了靜看。

裴幽見于冰站在自己身旁低頭看畫,幾縷發絲飄在側臉,燭光在他臉廓襯出一圈光暈,少了往日的清冷,生出幾分柔軟,猶如冰雪消融,又見他颀長雪白的脖頸上系着黑線掐金絲的細繩,知道下面墜着自己送與他的暖玉,不覺心神一蕩,愣了半晌,直到于冰看向他,方回神繼續下筆。

少頃,畫成。

裴幽嘆道:“墨團羞對玉嗟芽,你畫的那并蒂蕙怎麽就那樣好呢?我讨了你的畫來,如今只能還你這個了”果真卷了畫遞與于冰。

于冰接了畫,他進來便看見壁上懸了前日自己畫的并蒂蕙,正色道:“我是随便畫來頑的,現正經的裱起來,愧實難當,還是取下來的好。”

裴幽笑道:“還要怎樣好?便是再好我也不要了,我看着這畫,就想起是你畫的,方不負了你我的情誼。”

聽他這話于冰倒怔住了,他自幼在山頭長大,只他一人跟着岑夫子讀書,同齡的朋友一人也無,如今細想裴幽人品,是極貴重知禮的,他二人萍水相逢,便這樣心無芥蒂,對他處處體貼入微。再則與自己相談投緣,同舟而渡,同院而住,的确是難得的情誼,心下一暖,戲谑道:“逸飛是一個重情之人,不知何日何人可得你這份深情。”

裴幽忽覺心口一跳,怔怔的看着眼前打趣自己的人,直到對方出門了仍直直地立在當地。

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作者有話要說:

不通處還請諒解~

寫小說都是一邊寫後面,一邊又改前面,一遍一遍的推翻嗎?數不清改了多少回了,而且我覺得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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