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Chapter 19 渦輪

天色暗了。

地心大廈的頂層黑漆漆的,只亮着一盞暖黃色的落地燈,就像平時沒人在家時那樣。

數隊手持消音槍、身穿黑色戰鬥服的高大身影自地心大廈一百六十二層依次落地,腳步無聲地進入了大樓。

夜願、晝司和米奧三人一共只有兩把武器——晝司的左輪手槍,仿古設計,一共六枚子彈,以及米奧的黑鋼短刀。夜願左看右看,抱了一個酒瓶在手中,想了想又放下了。

晝司用眼神問他在幹嘛,夜願用氣音回答:“地毯會弄髒。”

米奧翻了半個白眼,說:“血濺在地毯上就沒關系嗎?”

夜願想了想也對,複又把瓶子抱起來。

米奧将之從他懷裏抽出,說:“動靜太大了,還有你也是,不到萬不得已別開槍,盡量交給我來處理。”他打開瓶蓋直接灌了一口,問:“喝嗎?”

晝司接過瓶子也喝了一口,夜願正要伸手,晝司說:“你不能喝,你容易醉。”

夜願只好收回了手。

晝司看着他不高興的小表情,正要說什麽,米奧“噓”了一聲道:“來了。”

三人瞬間各自後退,躲進了走廊兩側壁龛的陰影裏。

果然,不出五秒,電梯輕響了一聲,門裏窸窸窣窣地走出四個身影。夜願屏住呼吸,盡力後靠和牆壁貼合在一起,晝司雙手握着槍壓在身前,輕輕旋轉身體,躲在來人視覺的死角裏。

四個人陸續經過走廊。

第一個人踏入黑影幢幢、夜風穿堂呼嘯的客廳時,米奧貓着腰,悄無聲息地來到隊伍尾端的人身後。他一把捂住那人嘴朝左邊掰,右手在他露出的喉嚨前輕輕一劃——短暫而劇烈的掙紮之後,那人的身體慢慢軟掉,滑落在地上。

晝司一驚,瞪大眼睛上下看,似乎沒料到他會直接下手殺人。

米奧也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但立馬又栖身到倒數第二個人身後——這次他死死蓋住那人的嘴後,一掌切在他後頸大動脈上,将人打暈了過去,然後輕輕擺在地毯上,沖晝司揚眉毛,意思是“這樣行了吧?”

前面打頭陣的人進屋快速搜了一圈,說:“沒人。”

第二個人問:“卧室呢?還有閣樓。”

先前那人端着槍對準書架,第二個人上前将其推開——米奧一閃身,移動到了滑開的書架後面。

“這裏面也沒有人……”他剛轉過來,就看見米奧正在将他的同伴放倒,瞳孔驟然放大,左手就要去摸腰間的傳呼警報器。

但下一刻,他的胸口便綻開一個血窟窿,整個人被子彈的作用力朝後一推,倒在雙人大床上,血液順着灰色的床單流淌下來。

米奧回頭,發現晝司站在自己身後,槍口前捂了一個抱枕當做消音器。

他丢掉枕頭,裏面飛出幾片羽毛,擡手接住米奧丢過來的東西,拿在手裏看了眼便說:“是多恩進出這裏的門卡。”

“你不是說廢物弟弟沒有叛變嗎?怎麽又把門卡給別人用了。”米奧一邊說,一邊蹲下身開始手腳麻利地收繳戰利品,瞬間便從冷兵器升級為兩把消音槍和一個電擊器。他把彈藥皮帶取下來圍在自己腰間,裏面放了四排普通彈和兩柄貫穿彈,晝司看了眼皮帶和西裝的搭配,露出了不敢茍同的表情。

就在這時,電梯又響了一聲,三人頓時暗叫不好——走廊上還躺着屍體!

第二隊只有兩個人,出了電梯便直接拐上了閣樓,想必此前接受到的指令就是如此。趁此機會,米奧蹲到了樓梯下面,微弱的光線在他臉上投下一道一道的陰影。

五分鐘以後,第二隊人馬也被輕松解決了。

等了一會兒還沒有新的入侵者,米奧問:“有別的渠道能下去嗎?”

“沒有,電梯是唯一的方式。”夜願說。

“那停電怎麽辦?”米奧詫異道。

夜願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停電……是什麽意思?”

米奧懂了——要是停電的話整個虛摩提估計就掉海裏了,他迅速看了一眼,說:“換衣服,外套就行,你戴上帽子,你那一頭金毛太顯眼了。”

晝司卻沒有理會,他走回客廳裏湊在窗邊向下看——自己和夜願的航空艇前都圍了不少看守,無論怎麽喬裝也很難繞得過去。

他回過頭來說:“我有一個想法。”

端着沖鋒槍站在一百六十二層泳池邊的隊長腰間通訊器響了一聲,他拿起來問:“情況?”

米奧在這頭說:“上面沒人,閣樓也是空的,但像是剛走。”

與此同時,晝司遠程遙控啓動了自己航空艇的發動機預熱,一時間船內燈光亮起,渦輪扇葉開始徐徐轉動。

平臺上的衆人頃刻間全部朝那艘銀白色的船跑去,隊長叫道:“不要射殺!”他複又注意到停泊在隔壁的複古帆船,喊道:“注意另一艘船!”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夜願的船也頃刻間燈火通明,發動機外圈亮起紅光,紅光又繼續升溫變成藍色。。

衆人身後,在空蕩泳池宴會廳邊平時用作表演的舞臺上,一艘極不起眼的小船電流一閃,隐去了自己的蹤跡。但其實仔細一看還是能瞧出端倪——它只是模拟了周圍環境的色彩作為自己的外觀皮膚。

這正是夜願白天用于跟蹤多恩的那艘接駁船,早先回到地心大廈的時候,他因為急忙和晝司報告看見神蒼的事就随手停在這了。

接駁船無聲起航後緩緩下墜,貼合在一百六十二層停機臺的正下方,被完完全全地隐藏住了。

“現在怎麽辦?”夜願問,“船的燃料只有百分之三十了,要小心選擇目的地。”

米奧問:“到日蝕號夠不夠?”

夜願是唯一一個會駕駛航空艇的人——米奧一向把這種活兒丢給安息研究,晝司更是從來沒操心過這種事——他查看了一番儀表盤上的數值,說:“應該能行,保險的做法是不開燈,不開制冷,用驅動滑行的方式過去,這樣最省燃料,萬一有什麽變故需要繞路也能支持。”

米奧點了點頭,說:“我看挺好,去那個日蝕號,你們去和邪惡繼母吵架,我去先把弟弟揍一頓,然後帶上安息……走的時候就不和你們打招呼了。”

晝司皺了皺眉:“你就那麽确定安息在日蝕號上?況且現在上面是什麽情況誰也說不清,既然對方都已經大膽到派人到這裏來綁架我,我還要蠢到自投羅網?現在最聰明的做法是……”

他還沒說完,就被米奧塞了一柄電擊器在手裏,說:“大少爺,您就少啰嗦兩句吧,你沒發現在這條船上,此刻最沒用的就是你了嗎?”

晝司睜大了眼,被噎得說不出話,左右看了看——夜願正熟練地設計航線,把接駁船調整到自動駕駛模式,而米奧身上挂滿了各式武器,一副要武力碾壓進日蝕號的樣子。

反觀自己,還穿着昨夜赴宴的禮服,雖然有些皺了,頭發也被風吹得散落額前,手上戴着昂貴的古着機械表——連通信功能都沒有。

夜願湊到他身邊小聲說:“主人,你在我心中是最棒的。”

不說還好,他這麽一安慰,晝司頓時覺得更憋屈了。

接駁船按照夜願規劃的線路順滑地自動前行着,米奧坐在副駕駛上,懷裏抱着槍,面無表情看着面前無垠的大海不知在想些什麽。夜願從駕駛座爬到後座的晝司身邊,問:“主人?你餓不餓,困不困?你是不是昨晚一宿沒睡?”

晝司點了點頭——他三十個小時沒合眼,早已經困過勁了,夜願頭一次見他這麽沒精打采的樣子,情不自禁彎了彎嘴角。

晝司餘光瞥到他,問:“笑什麽?”

夜願牽起他的手指頭親了親:“主人累了,看着好像一個人類,有點……”

“什麽話,”晝司說,“我本來就是人類。”

夜願又不說話了,只是抿着嘴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晝司看他這個表情,眼神也跟着柔和了下來,問:“有點什麽?”

夜願頓了一下,小聲說:“有點可愛。”

“膽大包天。”晝司很不認真地責怪道。

前座的米奧耳朵動了動,但沒有回頭,兩人也沒有注意道。

夜願被他的态度逗得膽子又大了點,問:“到日蝕號還有四十五分鐘,您要不要……靠着我睡一會兒?”

晝司看了看他——他緊張得手指都攪在一起,忽然說:“你記不記得你小的時候有陣子,一直躲着我。”

夜願愣了一下,問:“什麽時候?”

“就你十八、九歲的時候,”晝司說,“忽然有一段時間你就怪怪的,碰你一下就一蹦老高。”

夜願一下子就想起來了——那時候他們已經搬到了地心大廈,兩人超出工作範疇的親密關系也停止了,夜願那時候才覺察到了自己真實的心意,每天都活在過載的情潮和焦灼中,每靠近主人一步,就離灼人的火圈更近一點。

疏遠你,是因為害怕你發現我愛你,夜願在心裏說。

不久之後,等到這種強烈的悸動漸漸平息,他很快又畫梅止渴地重新親近起了主人,還以為對方一直不曾發現他的反常。

“那……主人當時怎麽不說?”夜願哽着嗓子問。

晝司揚了揚眉毛:“我當時哪知道你發什麽瘋,還以為你青春叛逆期來得遲。”

夜願不得不吞咽了好多次不存在的口水,才能把胸中湧起的情緒也一并吞咽下去。他低着頭說:“對不起主人,以後不會了。”

晝司沒說什麽,已經閉上了眼,他頭輕輕歪在夜願頸窩裏,很快便睡着了。

小船漂浮在寂靜的夜海。

“醒醒你倆,別談戀愛了,”米奧回頭用槍托戳了戳晝司的膝蓋:“你看,是不是到了?”

晝司覺得自己明明才剛閉上眼沒多久,睡了半個小時反而比沒睡前還更累了,他不情不願地睜開眼,朝窗外一瞥,果然看到了熟悉的景色。

饒是米奧從沒見過日蝕號,也不妨礙他一眼認出這座空中巨人。

別說他們乘坐的這艘接駁船了,跟眼前的宏偉巨輪比起來,普通的航空艇都像是什麽模型玩具。

放眼望去,日蝕號如同一座功能齊全的小島,承載着一個獨立的王國。建築前後的廣闊甲板上,堪稱奢侈地鋪設着大規模的草皮和灌木叢,噴泉的水霧飄散在無數暖色的射燈光暈中,米奧覺得自己這輩子加起來也沒見過這麽多綠色。而坐落在花園、庭院、球場、噴泉和泳池中央的,就是日蝕號的船體主建築——一座高近六十米、占地面積七萬六千平方米的巨大宮殿。

事實上,船體本身也确實設計得像極了早已被毀的漢普頓宮殿,整座建築分為三大主體,左右翼的側樓通過長廊和正中的主殿連接在一起,包圍着中央的廣場花園。

接駁船慢慢靠近後,夜願忽然注意到甲板上有什麽人在跑。

他一頭霧水地趴在晝司膝蓋上以湊近窗戶,歪着腦袋觀察了半天,遲疑道:“呃……米奧,那個是不是……”

米奧視力很好,他早看見了,滿臉黑線地“嗯”了一聲。

晝司還沒完全睡醒,被掃在臉上的金發撓得鼻子癢,他巴着夜願的肩膀也湊上去看:“怎麽了?那是什麽?”

平整精致的花園廣場上,多恩身後跟着一隊仆從,正在繞着噴泉跑圈——他追在一名黑發的少年身後,對方身手矯健地穿梭于各個雕塑與園景之間。多恩被他帶得繞來繞去,猛地一回頭和後面追上來的仆從迎面撞上,痛苦地蹲在地上。

一大群仆從即刻蜂擁而上,多恩惱火地揮開他們,捂着流下一道血痕的鼻子,然後滿眼驚恐地迅速再次蹲下,堪堪躲過了飛過來的一個花盆。

他身後的侍從被砸了個正着,撲通一聲向後仰倒了。

多恩深吸了一口氣,指着撒丫子滿場狂奔的安息怒吼:“給我抓住他!”

作者有話說

夜願日常任務:

無腦吹主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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