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願望
他做主拿掉按摩的左手,“你們在做什麽?”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從容,又隐隐帶着點異樣的情緒。
而身體裏忽然多出來的一股控制力,讓專注教學的兩個人回過神,陸思渺語氣中帶着微不可查的雀躍,“阿澤!”
東哥緩緩放下左手,看向鏡子,沉靜示意,“你來了。”
阿澤朝他打了招呼,問陸思渺,“這麽早的,居然沒有睡懶覺?”語氣親昵。
陸思渺哀怨,“我倒是想呢,不知道他們一個個大清早的,怎麽那麽精神,都來折騰我了。”
東哥好笑,擡起手曲指欲敲,“多少人想讓我們教都沒機會呢,你還不知足。”
“臉那麽大,”一看那起手式陸思渺就知道他要做什麽,笑嘻嘻地閃躲,不料不聲不響的阿澤忽然搶奪了右手控制權,被一把按住後腦勺,硬生生挨了東哥一下彈腦繃子,捂着額頭驚叫,“哎喲!”
東哥這一下力道大了點,阿澤擡手揉了揉,溫柔詢問,“沒事吧。”
陸思渺搖頭,“沒事,謝謝阿澤。”
東哥張口結舌:“不是,我就佯作彈你,要不是阿澤忽然--”
話沒說完,阿澤溫和打斷,“難的有個休息的時間,你最近也挺忙的都沒怎麽出現?快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阿澤不說還好,一說東哥就感覺到力氣如水般流逝。他們每個人依據自己精力情況,操控陸思渺身體的時間都是不定的。經常出來的人就能越待越久,像他這種很少出來的,剛才一番連說帶動,已經消耗了不少精力,現在倦意上湧,說話都變得含糊,“那我先……下了。”
後面兩個字幾乎輕到無聲。
陸思渺感覺身體一松,操控權又回到了自己手上,臉上浮現愧疚,“是我不好,要不是指點我招數,東哥也不至于這麽疲倦。”
阿澤溫聲安慰,“不關你的事。你的安危是我們最牽挂的事。只要你好就好。”
陸思渺不由臉頰一熱,明明知道阿澤說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畢竟她的身體要是出事,所有人格都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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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被這樣溫柔清朗的男聲耳語,她只是一個從未談過戀愛的純情少女,簡直招架不住啊!
只是可惜,她随即不無遺憾地想,要是這麽完美的阿澤是一個真的人就好了。
“思渺?”阿澤敏銳地注意到了她的走神。
陸思渺回神,揉了揉臉,壓下心中那些胡思亂想,看了眼手表,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在想中午吃什麽。你想吃什麽?”
“都可以。”阿澤對這些向來都是随意的态度。
陸思渺笑着數落,“你也太随便啦。killer就很挑剔吃的。”
每個副人格都有自己的特點,也會挑出現的時候。小櫻是不放過任何可以操控身體的時候,跑出來幹活都願意;killer自從嘗過一次陸思渺做的魚湯後,就念念不忘。小胖則是喜歡喝小櫻一起玩游戲,無論是網游還是單機;大姨會出來吃甜品。
說到這裏,她忽然注意到阿澤基本上沒有操控過身體,“阿澤,你要不要出來透透氣?”
阿澤笑了笑,“你這種說法像是我在關監獄。沒事的,我這樣和你說話就好了。”
人各有志,陸思渺也不勉強。說來也奇怪,剛開始得知副人格們的村子的時候,她還暗中提防着害怕他們搶奪她的身體,現在則是随便他們敞開用。态度陡轉,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
陸思渺半蹲在冰箱前,目光從各種食材上流連,“吃什麽好呢……土豆、番茄,還有點肉和辣椒,做回鍋肉好了。”
抱着新鮮的食材,走進廚房。
“你們每個人都好有個性,簡直像是真的人一樣。”陸思渺手裏娴熟地摘洗蔬菜,笑着和阿澤閑聊。
阿澤八風不動,仿佛沒聽到其中隐含的試探之意,“之前我看24個比利,裏面每一個人格甚至還有各自的癖好、完整的人生履歷和職業。對于多重人格來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
《24個比利》,是一個多重人格殺人犯寫出的親生經歷,也讓人們最早了解多重人格的世界。
陸思渺笑笑沒再說什麽,轉了話題,“下午做什麽?”
“随你。”
手上利落地熱油,食材依次下鍋,翻炒,香氣四溢,一道賣相不錯的回鍋肉很快出爐。
陸思渺拿起筷子正想嘗嘗,頓了頓,“你要嘗嘗我的手藝嗎?”
阿澤本能地回道,“謝謝,不用了。”
陸思渺手還停在半空,眼裏劃過一抹怪異。
比起有欲有求有喜好的其他副人格,阿澤性格太淡薄了--不愛出來操控身體,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喜好。他上線,似乎只為解決陸思渺遭遇的問題,或者陪着說話。
簡直就像是他整個人只圍繞着她的需求。
比較起來,反而是讓陸思渺最覺得像是人格的存在了--
如果說小櫻代表了她心中對于成為嬌蠻任性小公舉的默默願望;那麽阿澤一定是寄托了她所有對愛的渴望。
如果有人全身心地愛着我、保護着我、陪着我,就好了。
小時候,她無數次在心底默念着祈願。
因此在漫長的寂寞成長中,人格分裂的她才會誕生名為阿澤的副人格吧。
“我來,正好有點餓了。”阿澤意識到他已經拒絕陸思渺兩次了,連忙補救,用筷子夾了塊肉放進嘴裏咀嚼,“很香,肥肉的部分爆的也恰到好處,不會太幹。很好吃。”吃完了立即把身體還給陸思渺。
陸思渺莞爾,“阿澤你還真是不喜歡出來。好啦,我以後不勉強你了。”
阿澤輕嘆,“我不是沒需求,只是明知道無法實現,就不去抱有幻想了。”
陸思渺臉上的笑容僵了下,低頭輕聲道,“阿澤,很想有自己的身體吧?”
按照書上的說法,每一個人格都覺得自己是活着的人,渴望全部、唯一地操控身體,活着像是普通人一樣。
阿澤沒辦法多說,“……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個秘密是所有人約定過的,必須嚴格保密。
少女長長的羽睫顫了顫,低垂掩飾眼裏劃過的失落--她以為和阿澤已經親密無間了,原來對方還是有不能與她言說的事情。
想到這裏,她忽然覺得奇怪,每個人格鬥有自己的性格,自然不會和她無話不談,就算是小櫻,有時不也會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嗎?她都完全不會在意,為什麽是阿澤有所隐瞞,她就覺得不太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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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思渺在咖啡館剛剛過了第一個月的試用期,被正式錄用後,學校就到了期中的考試季。
對于醫學院的學生來說,每逢考試都非常的辛苦。咖啡館店裏的生意比起之前少了一些,但外賣卻相應增加了許多。做兼職的學生忙不過來的時候,店裏的其他人還要幫忙送外賣。
“C大法醫學教學樓三棟301。老板你去還是我去?”陸思渺一邊對着外賣訂單,把做好的咖啡放進熟料袋打包好。
這個時候正是下午,店裏沒兩桌人,楊園在廚房裏做糕點,沈文婷請了假,老板淡然鎮店,“辛苦了。這邊交給我。”
“我去去就回。”陸思渺提着東西快步而出。
她送外賣的時候并不多,這一個月來也足夠把附近的幾所大學熟悉的差不多了。
而理所當然的,她對住所所在的C大更是了解的很清楚。順着路牌,二十分鐘就走到了法醫學的教學樓面前。
明明是炎熱的夏天,醫學院所在的地方剛好被一片蔥郁繁茂的林木包圍,又是背陰的地兒,走到樹陰下一陣涼意撲面而來。
陸思渺打了個哆嗦,摸着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醫學院好陰森啊。”
小櫻吞了下口水,聲音含着一絲畏懼,“我也覺得,聽人說法醫學院有很多屍體,而且死的都很慘,所以陰氣很重。”
陸思渺擡頭望望教學樓,這個時間段學生都下課了,因此教學樓裏幾乎沒什麽人。她核對了下訂單上顯示的地址,朝樓梯走去。
上到三樓一拐彎,301教室出現在面前。不過此時大門緊閉着,裏面也悄無聲息。陸思渺擡手輕敲了下,“有人嗎?您的外賣到了。”
“來了!”裏面響起男生明快的嗓音,緊接着教室門被從裏面打開,
推開虛掩的門,教室裏的環境映入眼簾。
五六個學生模樣的青年圍坐在講臺邊,專注地望着臺上說話的人。
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那人,上身是淡藍色的襯衣,熨燙的紋絲不皺,整整齊齊,一手随性插在口袋裏,半側着身,一手拿着粉筆正在黑板上書寫,留下一排排俊秀隽永的板書。
夕陽的餘晖給他鍍上一層金色,挺拔颀長的身影在日光中朦胧帶着光暈,側面輪廓棱角分明,薄唇翕動,聲音清冷動聽,“美國著名法庭科學家赫伯特·麥克唐奈曾經講過一段很經典的話,物證不怕恫吓。物證不會遺忘。物證不會像人那樣受外界影響而情緒激動…”
忽然突兀收聲,擡眸望過來。
四目相對,陸思渺微怔,沒想到這講課的老師居然是她的房東徐哲行。
而因為徐哲行說話戛然而止,其他學生仿佛如夢初醒,從專注的學習狀态中回神,“嘩”目光全部跟着投向陸思渺。
陸思渺在衆目睽睽之下,舉了舉兩只手提着的塑料袋,眉眼彎彎,“抱歉打擾了。你們點的咖啡到了。”
伫立在門口的少女,容貌姣好,笑容甜甜,腦後高高豎起馬尾,穿着印着咖啡館廣告的白色T恤,顯得清爽又靓麗。
在座男生眼裏閃過一絲驚豔,有人率先點頭,“對對,是我們點的。”
他們這幾個人是徐老師的得意門生,彼此關系也很親近。馬上要臨近考試了,幾個人在課後纏着徐哲行講解一些問題,順便點了飲料打算晚上挑燈夜戰。
陸思渺在徐哲行注目下朝他含笑颔首,算是打過招呼。提着咖啡走進教室,把一杯杯咖啡拿出來小心擺在桌子上,“三杯卡布奇諾、三杯黑咖啡。請查收。”
男生掃了一眼,“沒問題。謝謝。”
陸思渺笑道,“不客氣。歡迎下次點單。”說話客氣有禮,雖是服務員制式的回答,卻因着少女的聲音軟糯得像是棉花糖一樣,臉上也帶着甜甜的笑容,聽在耳中也覺得心情舒暢。
當下有人揶揄道,“以後咖啡都點你們家的。下次還是不是你送過來啊?”這是起了小心思。
陸思渺彎了彎眼,回答的滴水不漏,“這個要看老板安排了。”
說完了轉身想離開,忽然有個女聲“咦”了下,脫口而出,“你是不是上次和徐老師走在一起的女生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大家不喜歡看日常,但必要的鋪墊也是沒辦法少的,盡量加快速度了~~很快就能到大家期待的驚心動魄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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