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天陸思渺是早班, 到了咖啡館正在和大家一起做營業前的準備, 電視裏播放着晨間新聞,男主播字正腔圓, “今天早上, 在我市C大東湖校區後山湖邊,發生一起命案……”

聞言,店裏所有員工不約而同停下手裏的工作, 圍聚在電視機前, 電視畫面有些抖動,看得出是直播, 到處是警察和警戒線,刺耳的警笛聲穿透屏幕回蕩在安靜的咖啡館內。電視畫面逐漸拉近,可以清晰看到湖邊綠化帶的灌木叢裏,隐約有具白布覆蓋的屍體。

“據警方初步偵查, 死者為21歲女性,死亡時間是昨晚10點-12點之間。死亡原因進一步調查中……”

陸思渺愣住。

王澤川過來拍拍她,臉上混合着慶幸和後怕, “你昨天不是說送了個空單嗎?要經過C大後山湖邊的。結果那裏發現了一具女屍。我想想你那個時候好像剛好在那邊……”

店長絮絮叨叨的話語在耳邊,陸思渺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腦袋像是被撞了一下, 昨天那個時間點,她的确一個人路過湖邊……

不對!

脊背竄起一股涼意, 腦海中浮現一張冷若冰霜的美麗臉龐。而電視上已經跳到下一個新聞去了,她急切追問, “死者是誰?”

王澤川搖頭,“臉上打着馬賽克的,沒看到,不過說是C大的一個女學生。”

“我出去一下!”陸思渺把手裏的掃把往店長懷裏一扔,慘白着一張臉匆匆離店。

路上也有很多學生似乎得知了此事,朝着後山的湖邊聚集。

待到陸思渺跑到地方時,案發地那裏已經圍了幾圈人。

警笛聲陣陣,數輛警車停在路邊。還有扛着□□短炮的記者在做采訪,現場被圍堵的水洩不通。

“好慘啊。”

“聽說是獨自夜跑的時候遭的……”

“長得那麽漂亮,聽說是經管院的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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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有學生竊竊私語,而聽到的幾個信息都讓陸思渺心髒仿佛有巨石壓下,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麻煩讓一讓,謝謝。”好不容易扒開人群擠到最前排,前面已經拉起了警戒線,穿着制服的警察和法醫在勘探現場,隔着小路隐約能看到湖邊的灌木叢中,一抹身影倒在地上,腳上是一雙淺藍色的阿迪運動鞋。

一瞬間,陸思渺覺得喉嚨仿佛被人扼住,而小櫻“呀”了一聲,恐懼又震驚,“那個、好像是昨天和你打招呼的,唐苑月!”

陸思渺感覺自己整個人抖的厲害,“是不是我昨天打跑的流氓、對她下的手?”

如果是昨天她沒有報警只是單純吓跑的流氓,殺死了唐苑月的話……這樣的話,是她的失誤、背負了一條人命!

“不是,”killer忽然出現,斬釘截鐵的語氣道,“你忘了嗎,昨天回頭的時候只看到流氓逃跑的身影,那個時候早就看不到唐苑月了,你們打鬥起碼用了十分鐘。而唐苑月要是繼續以昨天你們相遇的速度繼續跑的話,他們倆壓根遇不上。”

小櫻插嘴,“那萬一是唐苑月停下來休息,流氓剛好撞見她,于是……”

killer一口否定道,“沒可能。你看出事的地方,離昨天我們遇到流氓那裏也就兩百米。要是兩個人在這裏停下,你還是看得到的。”

陸思渺伫立在原地,腦子裏空茫茫的。眼前浮現出昨天相遇時,對方美麗冷淡的臉龐沖她微微颔首示意,然後擦肩而過,漸行漸遠。

和夢裏的畫面重合後又宛如鏡子一般支離破碎,化為灌木叢裏若隐若現的白布裹屍。

唐苑月死了。

雖然她倆沒有什麽交情,更談不上朋友,但也許陸思渺是這個世界上,最後見過她一面的人了。

那麽美麗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被殘忍扼殺了。

陸思渺覺得喉嚨也像是被人掐住一樣喘息唯艱,下意識地喚着一個人的名字尋求依靠,“阿澤、阿澤,你在不在?”

幾乎是随叫随到,阿澤立刻出現在意識中,“怎麽了?”

陸思渺眼睛一酸,“你昨天怎麽不在啊,發生了好多事……”

一開口發現自己滿腹委屈,也驚了一下--她對着阿澤發什麽脾氣,又不是他的錯。

她連忙把話語生生壓下,讓小櫻告知他昨晚上發生的事,阿澤對此錯愕又自責,再三道歉,“對不起,昨天你找我沒能及時出現。讓你一個人遇到這些事。”

陸思渺搖頭,“沒關系的。又不是你的錯。”

阿澤接着去詢問小櫻和killer事情的細節,陸思渺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思渺,思渺。”

似乎有人在喚她,聲音由遠到近,直到一只溫熱的大掌握上肩頭,她才清醒過來,茫然看着面前的臉,張了張嘴,“徐老師。”

對方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才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你沒事就好。”手還抓住她的肩膀沒有放開。

這對于平日裏待人穩重客氣的徐老師已經是失态的舉動了,只是沉浸在思緒中的陸思渺完全沒注意到,他掌心的熱度透過薄薄的衣服熨帖到皮膚,似乎溫暖了冰冷的心髒。

她吐了口氣,“徐老師,你怎麽在這兒?”

見她臉色緩和了過來,徐哲行放開手,“路過看到這邊圍了起來,又看到你在這兒。咳、咳咳。”

他別過臉,掩唇使勁咳了好一陣子,嗓音嘶啞得厲害。陸思渺這才注意到對方臉色比平日裏蒼白了些,神情帶着一絲倦意,顴骨泛着不正常的潮紅,忙問,“你生病了?”

徐哲行擺擺手,“沒事,一點感冒。你怎麽在這兒,沒去上班?”

問起事情原委,陸思渺如實講述。

徐哲行靜靜聽完後,眉心蹙起,“你算是目擊證人,昨晚上的事還是要告訴警察的。”

陸思渺答允後,便陪着她一同找到現場偵查的警察。

結果對方看到徐哲行,熟絡地招呼,“徐主任,你怎麽來了。”

徐哲行伸手和他握了握,“李警官,這個案子又到你們重案組手裏了?”

李警官示意了下手中的筆錄本,“唉,這年頭不太平,事多的很。”瞥了眼他身旁的陸思渺,問徐哲行,“你現在找我,是有事?”

徐哲行示意陸思渺,她便上前簡短說了昨晚上發生的事情。李警官一聽非常重視,當時就把人叫到警車裏錄口供,徐哲行則是陪同在一旁。

李警官看了下徐哲行,因為是熟人也沒有阻攔。

“……就是這樣了,”講完之後,陸思渺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握,聲音發顫,“我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上遇到的流氓殺的人,但是請務必、一定要抓住兇手!”

話音剛落,“我的兒啊!”外面忽然傳來嚎啕恸哭,坐在警車裏的她下意識向外望去,似乎是唐苑月的父母的人趕來,正哭嚎着往警戒線裏沖,被學生和警察死死攔住,他們癱軟在地,泣血哭聲刺痛圍觀者的心。

“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的。”李警官翻了下口供,打量了下陸思渺。

年紀輕輕的女孩,容貌姣好,勇敢又善良,明明自身難保還在擔心別人。

李警官又瞟向旁邊的徐哲行,之前他們辦案跟C大法醫系司法鑒定中心辦公室主任徐哲行有過幾次接觸,算是熟人,而他雖沒明說和小姑娘的關系,陪在一旁關切的神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行,這件事我知道了。徐主任麻煩跟我過來一下。”李警官招呼徐哲行到外面借一步說話,陸思渺有些懵懂地望着後者,“沒事”徐哲行安撫拍拍她的手背,跟着出去了。

兩人在一顆大樹下站定,望着不遠處圍聚的人群,李警官遞給徐哲行一支煙,被後者婉拒後自顧自點燃,吸了口煙,神色肅穆,“那個叫做陸思渺的小姑娘,是你什麽人?”

徐哲行道,“我房子租給了她。怎麽了。”一下聽出對方話中有話。

李警官看了他一眼,沒對兩人的關系繼續追問,轉而道,“徐主任我們也是熟人了,之前那案子你也幫了我們不少忙。我就跟你透個底,死者先是被人用重物砸擊後腦勺致重傷昏迷,爾後被掐住脖子窒息而死。死者沒有被性/侵/犯的痕跡,只是內/褲被脫掉了,估計是兇手用來擦掉兇器上的血跡。兇手戴着手套作案的,在現場沒有留下任何兇手的指紋和其他證物,這說明對方是有備而來,而且反偵察能力很強,作案并不是臨時起意。所以一定不是小流氓做的。陸思渺提供的線索則是證明一件事。直白來說,這是一場有預謀的犯罪,而兇手原本想要殺害的對象,并不是現在的死者。”

他盯着徐哲行,眼眸幽深,“你是個法醫,也經常接觸這些案子,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話音未落,他看到向來從容淡定的男人,臉色霎時間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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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渺!”

在警車裏坐着發呆的陸思渺,被阿澤突然的呼喚給楞了下,

他叫的急切,聲音失去了平日裏的鎮定,驚惶得都有些變調了。

她也跟着一下揪緊了心,“怎麽了阿澤?”

“不--”他話語轉的生硬,“沒事。”

這段時間的相處彼此都很熟悉了,陸思渺不信,“你明明是有事的。我聽的出來。你是不是有關于案子的新發現?”

阿澤語氣是從未有過的鄭重,“如果一件事知道後會給你帶來可怕的影響,你會選擇一無所知繼續過自己平靜的日子,還是--”

陸思渺斬釘截鐵,“無論是好的壞的,我要知道。這是我的事,我不會也不想逃避。”

心中浮現奇怪的感覺,就像是昨天晚上送餐時候一樣,有種莫名的不安。

阿澤靜默了會兒,妥協了,“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見。”語氣轉而一肅,“我有種猜測,當然目前還沒有足夠的證據支持--

兇手本來想殺的人,是你。”

“為什麽是我--”疑問的話語猛地卡在喉嚨裏,陸思渺驚恐睜大眼睛,一瞬間脊背蹿上涼意,毛骨悚然。眼前一一閃現,昨晚上奇怪的訂單、老舊無人的小區、樓道上被人尾随的錯覺……

下一秒,她想用手機,結果手抖的差點把手機掉在地上,慌亂撈起來,打過去那個訂外賣的號碼依舊是關機,而剛才李警官打了幾次也是關機。

握緊手機,心跳重重擊打着耳膜,阿澤猜測的沒錯,對方真的是沖她來的。

故意用新卡叫了外賣訂單,她前去送貨的時候想必在樓道上就想動手,但是她很警惕,因此對方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

一路尾随着她準備在夜深人靜的湖邊伺機動手,而獨自一人夜跑的唐苑月恰好與她錯身而過,跑向不近不遠綴在她身後的兇手。

也許那時他已經拿出了兇器,也許是奇怪的舉止引起唐苑月的注意,也許是被唐苑月看到了長相……因此兇手當即選擇了殺人滅口。

而那時她正在前面一百多米的地方和流氓糾纏打鬥,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響動。

等到被打跑的流氓路過的時候,兇手早就把唐苑月拖進了茂密的灌木叢中,壓制住她的反抗,死死捂緊了她的嘴,或者在她和流氓纏鬥的十分鐘內,唐苑月其實已經遇害。

所以事發地離她昨天遇到流氓的地方那麽近,所以當她回頭看小流氓跑遠的時候,早已沒有了唐苑月的身影。

“兇手,原本是沖着我來的。”陸思渺喃喃自語,臉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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