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寵妃
六月已至,天氣開始熱了起來,各宮夏季的衣物都已送了過去,宮人們早早的便換上了輕薄紗衣,只不過早上還有些清涼,會披上一件小衣。
禦花園的花開得正好,姹紫嫣紅,方圓幾裏都馨香撲鼻,讓人心曠神怡。
夏橙西清晨喜歡過來采摘花露,若是無事,楊韶清便會陪着她來。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只要起得早,就有機會在禦花園與皇上來一場偶遇。
當然了,運氣不好的話,還有純妃娘娘。
一大早,寧嫔就穿上新送來的桃紅宮紗裙,挽了個百合發髻,簪上碧玉流珠步搖,手執青玉纨扇,身姿袅娜地從延禧宮晃到了禦花園,其心思昭然若揭。
夏橙西正在那兒采花露,楊韶清一大早便被喊去養心殿與大臣商議政事了,并未陪同,和春與素秋留在承乾宮內,只有知夏與暖冬二人拿了琉璃瓶在一旁伺候。
月色少女在花圃裏小心翼翼的收集露水,一臉純真懵懂,就像未曾蒙灰的熠熠珍珠,就像清澈見底的溪流,就像皎潔無暇的月光。
寧嫔站在不遠處看了一會兒。
她最不喜的便是這種女孩,一副天真無知的模樣,惺惺作态,偏生惹得男人憐惜。
但這種人的戰鬥力也是最弱的,只消些許手段,便潰不成軍,不足以為敵。
夏橙西從花叢裏拍拍手站直了身子,兩個琉璃瓶已收集滿了,她準備打道回宮。
卻有一宮裝女子攔了去路福身行禮:“嫔妾見過純妃娘娘。”
夏橙西看了她一眼,又疑惑地看了眼知夏暖冬二人。
這人誰啊?她不認識。
暖冬趕緊上前附耳悄聲告訴她,眼前這人是延禧宮的寧嫔,吏部尚書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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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來說,一個是戶部尚書之女,一個是吏部尚書之女,閨中應有來往才對,但夏橙西自小便常往宮裏跑,家中也有娘親哥哥陪着玩,無需外出交際,因此對京中女兒并不熟悉。
寧嫔上前一步道:“嫔妾是延禧宮的寧嫔,今日趁着天氣好,想着來禦花園走走,沒想竟遇到了姐姐。”
夏橙西敷衍地點點頭,道:“你好。”
寧嫔并不在意她的态度,擡起纨扇半掩唇角着說:“聽聞用夜裏凝成的花露泡茶有一股特殊的清香,難怪姐姐有此雅好。”
她連連搖頭,正色道:“早晨的露水裏灰塵太多,用來泡茶是絕對不行的。”
“你早晨收集一瓶露水,倒在桌上,待它幹了,便可用手指撫下一層細灰。”夏橙西擺擺手,神色肅然,“這樣的水是絕對不能喝的。”
“那娘娘為何……”寧嫔無言以對。
那你每天早上那麽勤快的過來收集露水幹嘛?
“沒事兒幹,閑得慌。”夏橙西換上笑臉看着她,脆生生地答道。
那理所當然、天真無邪的模樣,氣得寧嫔牙齒發緊。
“……娘娘好興致。”
果然只有無知的女人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話題這樣被聊死了,寧嫔有些尴尬。她暗自思索,想再拉着夏橙西說會兒話。
夏橙西不管她在想些什麽,指了指承乾宮的方向,說道:“你還有什麽事嗎?沒事兒我就走喽?”
寧嫔垂首思忖了片刻,笑道:“反正無事,不如嫔妾陪娘娘回宮坐坐吧?”
夏橙西小聲的驚呼了一下,苦惱的看了看她,帶着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沒時間呢。”
寧嫔:???
剛剛說閑得慌的人是誰?
夏橙西不管她心中做何想法,沖她笑笑,然後擡腳越過她,帶着知夏與暖冬頭也不回的走了。
寧嫔看着她遠去的背影,狠狠的跺了下腳。
此番過來,沒遇到皇上也就罷了,竟還被純妃落了面子,着實可惡。
當下也沒有了賞花的興致,轉身便離開了禦花園。
夏橙西回到承乾宮,吩咐知夏将花露收好了,自己拿了紙筆到書房裏,暖冬進去為她磨墨。
她一邊磨墨,一邊好奇的問道:“娘娘收集花露明明就是用作泡茶,為何方才在禦花園要哄騙寧嫔,說花露喝不得呢?”
夏橙西奮筆疾書,頭也不擡,“因為我高興呀。”
千金難買人高興。
暖冬若有所感的哦了一聲,不再說話,專心研墨。
楊韶清下完朝便來了承乾宮,在路上聽小太監報了早上在禦花園發生的事情,心裏一陣好笑,便知這人肯定又要窩進書房裏記些什麽了。
夏橙西有個習慣,有什麽高興的不高興的,總喜歡用自制的花箋紙記下來,再寫上自己的美好期盼。
小時候夏承文最喜歡偷看她寫的東西了。
有一次她寫,大哥是世上最好的大哥,他總是不求回報的幫助我愛護我,如果他能送我城東金釵鋪裏的那支斜雲金柳步搖的話,那他就是我最愛的人了。
夏承文被小妹的筆記感動哭了,用了半年的零花錢給她買了那支步搖。夏橙西驚喜得一個熊抱就挂在了他身上。
還有一次她寫,今日不小心打碎了娘親最愛的翠玉寶瓶,肯定會被打的,但是沒關系,只要大哥二哥不受牽連就好了,我被打一頓也沒什麽關系。
于是在晚上常情追問是翠玉寶瓶是誰打碎的時候,夏承文英勇的挺身而出,夏橙西給予了他一個無比感激的眼神。
又有一次她寫道,大哥二哥總是這樣愛護我照顧我,我要努力攢錢給大哥二哥買禮物,但是我的零花錢昨日被小偷給偷了,給大哥二哥準備驚喜的錢都沒了,好難過。
夏承文與夏承風默默地蓋上了夏橙西的花箋本,将這個月的零花錢悉數交給了小妹。
自此他們再也沒敢看過夏橙西的花箋本了。
楊韶清聽他們講這些故事的時候,笑得嘴角都要裂開了,兩個二傻子的形象十分生動地浮現在他眼前。
果不其然,知夏說娘娘一回來就進書房了。
現在輪到他偷看她的花箋本了,會看到些什麽呢?楊韶清心情愉悅,滿懷期待。
他悄悄摸進書房,走到她身後看了半天,座位上的人也沒反應。
最後他忍不住要笑了,便假意低下身子去看,故意讓她發現,“在寫什麽呢,西西?”
夏橙西唰地一下撲到書桌上,雙臂擋住花箋本,不讓他看。
“沒寫什麽!”她急急的揮手,将他推得離自己遠遠的,“這是我的秘密,你不準看。”
楊韶清後退一步,雙手擡起,作求饒狀,“好好好,我不看就是。”
夏橙西将花箋本合起來,收在匣子裏,又用鎖将匣子鎖了起來,鄭重其事地将匣子放好後,才回過頭來看楊韶清。
“你到底在寫什麽呀?為什麽不讓我看?”楊韶清将她攬進懷裏,拍了拍她的頭頂。
“說了沒什麽,你不可以偷看!”夏橙西伸出食指,重重的戳了他的胸兩下。
楊韶清故意拉長了聲音,問道:“難道是說今日早上禦花園裏的事?”
夏橙西急得跺了下腳,推開他的懷抱,狠狠道:“不準再提這個事了!”
楊韶清重新将人拉進懷裏,連聲安撫道:“不提不提,不要生氣,生氣就吃不下好吃的了。”
“我吃得下!”夏橙西反駁道。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實話,她抓起桌上的點心就往嘴裏塞了一塊。
點心精致小巧,入口即化,但她吃得急。
楊韶清不再逗她,連忙點頭應是,給她喂了口茶水,生怕她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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