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炎夏

羅玉良收到從宮裏傳回來的消息,知曉該辦的事情已經按部就班的辦完了,只待後續發酵即可,心裏不免有些迫不及待。

與此同時,邊境羅金良也傳來了好消息,說是已經拿到了虎符,并且與身為離國太子側妃的羅绮馨搭上了線,在她的幫助下,他得以暗中與離國太子會面了,太子明确表示不論他們想在龍華做些什麽,他都會支持。,若是需要幫助,只需命側妃傳話即可。

在這關頭,這消息不外乎是天外佳音,能夠得到另一強國的幫助,莫說是成為龍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無人可撼動的權臣了,就算是自成一帝……那也是大有可為的。

羅玉良到底在朝中混跡多年,絕不會輕易相信敵國。雖說是得到了離國的支持,他也小心謹慎,并未讓羅金良向李珏透露自己的計劃,只讓他維持好友好的關系罷了。

倒是拿到虎符一事,讓他心裏另有打算。

若說當初讓羅金良在軍營裏歷練駐紮,是為了鞏固自己手中的權力,是為了讓別人更加忌憚羅家,是為了讓皇帝不敢對羅家下手的話,那麽現在,他做的似乎可以更多了。

楊韶清在朝堂上的動作連續不斷的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了,若是曾經他以為皇帝只對羅氏一脈下手那便錯了,到現在他才發現,上至天子近侍,下至末品芝麻官,不論是何等身份,只要犯事了,但凡被抓到把柄,便是嚴懲不貸,與之相應的,若是有作為,則會大加嘉獎。

皇帝真正掌管朝政也才一年多,位置還未坐得穩當便開始大刀闊斧的梳理百官,有一些還是曾經家族中立過功的。他這番不近人情的做法,引起了衆人的恐慌,也讓許多人心生不滿,暗中埋怨這個皇帝不做實事,只知道坐在高堂之上指點江山。

羅玉良的勢力雖被打壓了不少,但這麽多年來培養出來的勢力深入百官之中,不消打聽就知道如今朝中官員是個什麽心思。

得虧了先帝情深,如今皇帝只有一個親兄弟,除了那幾個不管事的閑散叔伯,皇室再無其他男丁,皇家勢力單薄得很。如今他還能穩坐皇位,憑的是先人們打下來的基礎,憑的是他羅玉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一心只想着将龍華變得更加強大,成為天下第一國。

他羅玉良一生無子,唯一的女兒進了宮成了皇後,他就将小皇帝當半個兒子看,他二人生下的嫡子,他也會當成親孫子般輔佐,絕不會讓外人輕看了去。

可他小皇帝不知道自己的苦心,不識擡舉,總以為自己想害他,将他辛辛苦苦培養的為國效力的人才拼命打壓,還給了自己唯一的嫡女只能當貴妃的羞辱。

他豈不是在逼自己做了這天下的主?

窗外的清風順着窗子吹進屋裏,掀開了擺在書桌上的暗藍色書頁。

羅玉良看着那頁紙,悶聲笑了,笑着笑着,又覺得不過瘾,想着反正是在自個兒府中,便放開嗓子大笑起來。

守在書房門口伺候的人聽着主子開懷爽意的笑聲,相視一眼,随即默契的垂下了頭,裝作什麽都沒聽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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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總是不缺傳播故事的人,那日羅太妃在禦花園與太後和常情說的事,在有心之人的操作下,不出兩日,便在宮裏悄悄地傳了起來。

當事人自個兒都沒把這當回事,倒是有些嘴皮子利索的人不得閑,非要傳得人盡皆知才是。

宮中生活本就枯燥無趣,這些故事真真假假的,也沒人在乎,但是對于上位者的敬畏、羨慕,和渴望,使她們對這些千奇百怪的事情充滿了興趣,仿佛有了這些事情,她們就能變得和那些上位者們一般無二了。

當然了,眼下這故事的主角可不是她們這些下等人能夠編排的,有先帝太後,還有如今的天子和寵妃,随便哪一個都能要了她們一家全族的命。

不論是別有用心之人,還是燃燒着熊熊八卦之魂的人,明目張膽的在外頭說是不可能了,關起門來自己琢磨,和鄰近的同榻之人嚼嚼耳朵也有趣味。

和春知夏幾個大宮女與其他小宮女不一樣,自有獨房,只零星聽到了幾句,她們自是為主子鳴不平,在夏橙西面前憤然道:“這後宮裏嘴碎的人怎麽這麽多?這宮裏挑人的時候也不看看是不是個長舌婦的嗎?羅貴妃都明令禁止再有這等編排閑話之人,一律宮規伺候,她們竟還敢亂說話,真是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麽是疼的滋味!要是讓我抓住了,絕對要告到羅貴妃那兒去,讓她們給好好吃一壺!”

左右不過是些謠言罷了,事情真相如何她們自個兒清楚就成,沒必要去向其他不相幹的人解釋。喜歡說閑話,說就是了,只要別被她承乾宮的人發現,若是被她們發現,不止羅貴妃那裏會吃一壺,估計她們全家人都得吃好幾壺。

夏橙西覺得好玩,心裏不停的在想,如果清哥知道他和自己的兄妹的話,會是什麽表情。估計,那張如玉的臉會碎裂掉吧?

她還真是充滿了期待。

這等大事,楊韶清知道的自然不會晚,且是這些話剛在宮裏慢慢散開之時他就知曉了。

但他的俊臉并未碎裂。

夏承文聽到消息,一臉懵逼的站在養心殿的堂下,倒也不是不相信自家娘親和妹子,只是覺得這消息真是太勁爆,太不可思議了。

一個毫無存在感的太妃竟然敢舉報當今先帝和當朝天子的岳母娘有不正當關系?

這找死也不是這麽找的吧?

“離國那邊情況如何了?”楊韶清問道,他嘴角噙着笑,絲毫看不出來心情有何不好的地方。

“羅氏已經和離國太子搭上線了,卻再無進一步動作,看來挺謹慎的。”夏承文道:“羅大小姐如今過得似乎挺不錯的,太子府上只她一個側妃當家作主,權力大着呢。”

楊韶清毫不意外的道:“那是自然,否則朕怎麽會封她為安馨郡主呢?朕如此火眼金睛,絕不會錯看任何一個有才之人。”

夏承文冷漠的看着他,不置可否,道:“如今這人動作越來越大了,像是狗急跳牆,若是傷到了不相幹的人怕是不好,找個時間,得将人送出去避避風頭才是。”

朝堂之上風雲變幻,誰都說不準下一刻會發生什麽,雖說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然而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防不住總有些找死之人會借機生事。

“是該安排了,”楊韶清點點頭,揚眉道:“不過現在得先将那位唯恐後宮不亂的人送出去。”

雖說羅太妃自入宮後就與羅家明面上沒了關系,這麽多年來确實也無聯系,在外人看來她自然就和羅家人再無瓜葛了。人家好好的在宮裏待着養老,在這節骨眼上,皇帝打壓完羅氏黨羽,又突然要将宮中老人給送出去,豈不是擺明了是不給羅家面子?

今天是早沒了關系的老太妃,倒也還罷了,下次豈不是要将貴妃娘娘也送走了?

宮裏宮外這些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見風就是雨,嘴巴吧唧吧唧活得不行,一張嘴能把死人給說活了。

夏承文滿臉看戲的神情藏都藏不住,“就這麽把人給送出去,不怕被那些大臣诟病?”

“呵。”

楊韶清不屑的瞅了他一眼,朝福公公吩咐道:“去壽康宮宣旨,羅太妃出言辱沒先帝,在宮中搬弄是非,毀人清譽,特遣送至皇陵面陵思過,無召不回。”

“這麽不給面子的嗎?”夏承文有些可憐這個從未見過面的太妃娘娘。

這簡直就是把她的臉面掰下來在地上踩。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她一個人在宮裏孤苦無依的過了二十餘年,家裏人從未給過什麽幫助,直到先帝死了,他們才想起有個女兒在宮中,也不問問她過得如何,也不問問她想不想要出宮回家,二話不說就讓做這些破爛事。她居然答應了?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如果是他,不罵他們個狗血淋頭就不錯了,還幫忙?

切。

“事到如今,不是給不給面子的問題了。”楊韶清望向窗外,院子裏的樹已經長得很茂密了,時而有飒飒風聲響起,“先帝祭日快要到了,等忙完這段時間,就去皇陵祭拜祭拜吧。”

夏承文恍有所悟,定睛看着他看似纖細的肩臂,實則內含了多大的力量,連他這個一直陪在他身側的人都不甚明了,更遑論其他人了,若是因此而小視了他,那将會吃大虧的。

正事談完,夏承文立馬下去和司禮監商量皇帝去皇陵祭拜的事了,楊韶清則往承乾宮去用下午茶。

謠言一出,夏橙西現在倒是不關宮門了,她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讓人覺得莫名其妙,如今她是看見他就覺得別扭。一會兒想到他借着自己的名義做些背債的事情,一會兒又想到有人說他是自己的親兄長,心裏就像是吃了變質的蜂蜜一樣膩得慌。

知夏剛把下午茶準備好端到院子裏,就見皇上過來了,忙又下去小廚房再做上幾份點心,怕她二人不夠吃。

楊韶清知道她的脾氣,哪怕再生氣,只要好好的認真的哄哄,別扭兩天也就恢複如初了,再不會想起曾經發生過什麽。

說得好聽點,就是懂事聽話,說得不好聽點,就是沒心沒肺。

他真就拿這個沒心沒肺的小祖宗沒辦法。

“下月就是父皇的祭日了,我想去皇陵祭拜祭拜,估計要去個半月左右,你在宮裏要乖乖的,別到處亂跑,就在承乾宮裏待着,知道嗎?”楊韶清摸摸她的腦袋,跟撸貓似的。

“不帶我去嗎?”夏橙西舒服的眯起眼睛問。

先帝一直待她都很好,就跟親閨女一樣,她還真的很想去祭拜一二,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只得自己在家裏在宮裏為他祈福。

楊韶清知她想去,他也很想帶她去,但當下這形勢,他只能道:“你不去,外面危險,還是待在宮裏好,等以後我再帶你去。”

以後再去就是正經身份了,先帝在底下才會更高興。

聽到危險,夏橙西心裏咯噔一下。

她進宮已經快一年了,外面發生了什麽她都不知道,母親兄長也不會跟她說,外面到底會有什麽危險?難道比宮中這些暗中害人的女人還要危險嗎?

就在她每日看着話本子思索宮外如今變成了什麽模樣之時,楊韶清前往皇陵祭拜的隊伍也走出了宮門。

帝君外出,隊伍自然龐大,光是帶刀侍衛就有上千人,再加上騎兵步兵,侍候的婢女仆從,衣物飾品,自卯時一刻從宮裏出發,直到巳時三刻,最後一列人馬才走出了午門。

一路上的老百姓均翹首望着,想一睹帝王之姿,卻因車馬實在是太多,又全是一模一樣的,根本不知道皇帝坐在哪一個裏面,只得抓瞎。

皇陵遠在京都西北方向的百公裏處,按照車隊的速度這麽走着,要走個五六日,一來一回就去了十餘天,再在皇陵那兒休整兩天,祭拜兩天,半月時間就過去了。

皇帝半個月不在朝中坐鎮,要發生些什麽簡直輕而易舉。

羅玉良本也是這麽想的。他要的是光明正大。

他兢兢業業,克己奉公,勢必要在這半個月裏将政務處理得完美無缺,要讓朝野上下看到他有足以匹配那個位置的能力。

皇帝離京的這個大好機會,在外頭也有的是時間發生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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