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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上，天很早就亮了，宿舍前後都是綠化區，栽了不少香樟樹，夏天的微風吹過，淺淡的香氣飄逸進了室內，讓人神清氣爽，心情愉悅。

天雅名苑一帶都是富人區的別墅，地處偏僻，根本沒有公交車通往。紀懷香下了出租車，來到別墅的鐵門前按響了門鈴。

“是紀小姐嗎？我們老先生和老夫人都在等着你，請跟我進來吧。”開門的是沈家的幫傭馮姨。

“是的，麻煩你了。”

鐵門距離樓房的門口還有一定的距離，路兩邊栽種了不少名花，成團成束，姹紫嫣紅，開得很旺盛，點綴着地面翠嫩的草，美得像是一片花海。

別墅裏，寬敞的客廳在精挑細琢的紅木家具襯托下，古色古香，讓人一眼感覺這是有底蘊的世家。

“老先生，老夫人，紀小姐來了。”馮姨将人帶到沈老太太面前。

“你就是吻香店鋪的另一個老板？”沈老太太有點吃驚，她沒有想過調香的人會這麽年輕，“你還在讀書？”

兩位老人穿着得體簡雅，紀懷香站在茶幾旁有禮貌地點頭回應：“您們兩位好，我叫紀懷香，我确實在吻香工作的，現在在S大讀大一。”

“哦？S大啊？不錯。”沈老爺子炯炯有神的目光減去幾分銳利，“我們的外孫也就讀S大。”

“是嗎？那蠻巧的。”

紀懷香神情不卑不亢，沒有多說什麽。就目前看沈家的家境，并不普通人能接觸的，若是在兩老面前過于踴躍多話，難免會讓人覺得她攀附。

“快，別站着，你坐過來，我們談談那種憶香是怎麽調的。”面前的小姑娘模樣太出挑，過分明豔嬌滴的容貌容易會讓人先入為主，覺得她不正經，但是一雙清亮的黑眸，透淨清澈，又讓人徒生好感，極媚極純。沈老太太活了大半輩子的人，自然懂得看人。

紀懷香應聲，坐到了沈老太太不遠處的椅子上，“請問兩位是要我調什麽香呢？”

“我聽說你可以調出喚醒回憶的香，是嗎？”沈老太太也不太肯定小姑娘是不是真的有這樣的能力。

“嗯，但是成功率不是百分百。”是不是跟記憶中的香味完全一樣，這樣的事她也不能确實擔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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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太太半渾濁的眼睛亮了起來，面容愈發可親，“就算調不出，我也不會怪你，這只不過是我跟老頭子的一個念想，念想不能實現，就當作是老天爺不賞臉而已。”她聲音多了幾分悲傷：“我想你調的是我女兒的香味，很多年前，她已經不在了。我跟老頭子都老了，就怕往後連她也不記得了。”

紀懷香明白了沈老太太的意思，以往接的訂單大多數也像她這般，希望能聞香憶人。

“至于調香方面，你需要我們提供什麽幫助，都可以提出來的。”

沈老太太有點迫切，“瑤瑤生前不喜歡用香水，但身上也有股好聞的香味，淡淡的，有點像奶味，又像花味，就連她的衣服上也會沾有她的體香，小時候她愛黏着我撒嬌，小人兒鬼精靈的，香香的，又會哄人，我是奈何不了她的......”

說起女兒的往事，沈老太太滿臉的母愛光輝，柔和得不可思議。

跟兩位老人談完後，馮姨将紀懷香帶到了沈老太太女兒的房間。

“紀小姐，這裏就是小姐的房間，老太太說了，裏面的東西你都可以翻看，我就在外面，如果有什麽事，你可以随時找我。”

“好的，謝謝馮姨。”

沈老太太女兒的房間很大，裝修高潔溫雅，不沾一點塵灰。而靠窗邊的白色書桌上，擺放着蔚藍色的玻璃花瓶，裏面插着幾束明黃色的雛菊，鮮活的花瓣上還沾着水珠，應該是剛換上去的，處處用心，可見兩老對女兒的濃厚思念之情。

房間裏面不僅擺放着很多精致的工藝品，還有滿滿一個書架的書籍。紀懷香驚訝地發現，最高一層的書架上擺放的全都是有關香料方面的書，其中一本居然是明末的香學著作《大香乘》。

紀懷香黑亮的眼裏染上了幾分興奮，眼角微微上彎，很是漂亮。她忍不住墊高腳尖，伸手去取那本書。書架有點高，她的指尖只能堪堪碰到書角。

“誰讓你碰這裏的東西！”

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低雅悅耳卻帶着森森冷意。

紀懷香的心驀地狂跳了一下，驚赫地回過頭，一張清隽分明的俊臉放大地呈現在眼前，随即她慌張地往後一退，卻被另一只腳扳得整個人往地面摔去。

身後的男人伸出了雙手，就在她以為對方要接住她的時候，雙手竟然縮了回去，繞在胸前，男人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跌倒在地。

“喲，你不會以為我會抱住你吧。”男人居高臨下地看着地面上的紀懷香，唇棱分明的薄唇含着笑意，狹長的黑眸裏卻閃着寒寒碎星。

紀懷香仰起頭，可能跌得有點痛，清亮的眼睛裏泛起了淺淺的水光，汪汪的。她沒有說話，專注地凝視着面前白衣黑褲的男人。

女孩的視線太過直白，顧無瑾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收起了笑容，從褲袋裏拿出一支煙叼在了嘴上，“你看着我做什麽？”

紀懷香壓着聲音，一字一句說道：“看見別人摔倒，幫忙扶一把，不僅是男士應有的紳士風度，更是每一位公民應該有的道德心。”

顧無瑾的眼角一抽，“你是要我扶你起來？”

“不用了。”紀懷香一手撐地，自己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站在了距離對方半米遠處。

顧無瑾點燃了煙，半眯着眼睛，緩緩将煙吐出，淡薄的煙氣慢慢散開，“是你對我外婆和外公說，可以調出我媽媽身上味道的香水？”

“并不是百分之一百可以。”紀懷香皺了皺鼻子，煙的味道有點濃，她的鼻子微微發癢，忍不住，她往後退了幾步。

顧無瑾抽煙的動作一頓，他咬着煙嘴，斜斜地看着紀懷香，“啧，怕煙？”

“鼻子對調香師來說很重要，二手煙會影響呼吸系統。”她的嗅覺很敏感，更加容易受影響。

“哦，你這女人還裝得像模像樣的。”顧無瑾向前走了幾步，往她靠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向她吐出了一個漂亮的煙圈兒，直嗆得紀懷香打起了噴嚏。

捂住鼻子，紀懷香又打了一個噴嚏，趕緊往後退了幾步，直到床邊沒有得退了，她才停下來。鼻子發癢，紀懷香又連續打了三個噴嚏，雙眼被溢出了水花，水霧朦朦，漂亮得狠，她瞪向顧無瑾，壓着聲音指控道：“你這人怎麽這麽可惡。”

顧無瑾惡劣地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說你會調香嗎？那你知道我抽的香煙裏含有什麽成分？”

“我不僅知道香煙的成分，還知道吸煙的危害。”她的視線移向顧無瑾雙指夾着的煙嘴上，“吸煙的人骨頭容易發生骨折，血壓心髒不正常，容易有口腔癌、喉癌、腸胃病，頭發越來越少，甚至禿頂。”

她的目光在對方臉上打了個轉，看着顧無瑾臉上的笑容褪去，嘴角抿緊，繼續開口：“而且吸煙會造成不舉。”

“你......”

顧無瑾沒有料到對方會語出驚人，他夾着煙嘴的手指抖了抖，耳尖發紅，臉色難看：“什麽不舉......你這個女人怎麽不知道羞恥？”

紀懷香眨了眨潋滟的黑眸，甕聲翁氣地反駁道：“我是好意提醒你。”

顧無瑾盯着她看了半響，然而對方捂住鼻子，他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他将煙頭捂在自己的掌心，按滅掉，滿臉不耐煩：“我不管你好意還是有意，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出這房間。”

“臭小子，你喊誰滾呢，懷香是我讓她進來的。”

這時，沈老太太走了進來，瞪向自家不省心的外孫。

“外婆，我都聽說了，你想讓她給你調香。”顧無瑾勸道：“你想調香，我可以讓公司的調香師幫你。”每一個調香師都需要經歷七八年學徒期，才有創香的能力，而紀懷香只是一名大一新生，他完全不相信她懂得調香。

“他們可調不出我想要的。我和你外公決定了要讓懷香幫忙，你可別小看人家。”沈老太太布滿皺紋的臉帶着和善的笑容，她面向紀懷香，“懷香，這是我的外孫顧無瑾，你有什麽需要盡管跟他開口，他也是S大的，你們同一學校，他正好方便幫你忙。”

紀懷香放下捂住鼻子的手，本想搖手拒絕，但目光觸及顧無瑾冷着的那張臉，颔首應了下來：“那就麻煩顧先生了。”

“外婆！”顧無瑾不悅。

“你知道的，外婆我很想你媽媽了......”沈老太太用手背抹了抹眼角，蒼老的聲音顫抖着，好不傷心的樣子。

顧無瑾無力地抿了抿薄唇，自暴自棄：“好，聽你的。”

沈老太太這才滿意地放下手，眼角處一點濕意都沒有，“嗳，乖！”

跟在顧無瑾的身後，紀懷香走得很慢，她的視線一直黏在了對方的腳上，男人的上身挺拔如楊，身影很高大，卻被那拐腳的行走方式破壞了美感。行走的腳一高一低落地，就像一塊美玉上多了一個黑點，不僅礙眼還讓人覺得惋惜。

顧無瑾轉過頭，看向身後的紀懷香，對上她清亮的黑眸，裏面并沒有憐憫或者鄙視，“上車。”

“麻煩你了。”

“哼。”顧無瑾冷哼一聲。

紀懷香走到車旁，打開了後尾座的車門坐進去。

顧無瑾從後視鏡中看了她一眼，女孩安安靜靜地縮在後尾座的一端。還算聰明，懂得看人眼色，能意識到他不喜歡她。

天雅名苑一帶很幽靜，此時陽光正盛，光線照落車裏，映在顧無瑾的臉上，像鍍了一層光圈，愈發清俊逼人。

“送你去哪裏？”

他看向後視鏡，一眼就跟女孩的視線對上，對方一點尴尬也沒有，只見漂亮的黑眸眨了眨，聲音有點低，有點綿，并不是他喜歡的清脆女聲，“麻煩去S大，但是我想先去買個蛋糕。”

女人就是麻煩。

顧無瑾挪開視線，沒有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