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歡心

“蘇己,你到底是何人?”屈眳攥住她的手腕,突然施加在手上的力道,讓她沒有絲毫提防,一頭撞進了他的懷裏。

半夏心跳如鼓,咚咚的幾乎要跳出喉嚨。

她被他一條胳膊給桎梏住了,下巴抵在他的胸口上,被迫擡頭看着他。他低頭下來,俯視她。

她不明白,明明就是給他上藥,怎麽變成這樣了。他幾乎是沒有半點征兆的就發難了。

下巴貼在深衣的衣緣上。她驚慌失措,只睜大了一雙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屈眳到現在多少察覺到她的不同,她是蘇氏之女,他相信她不會在姓氏大事上,對他說謊。但她是否真是蘇國公室之女,他已經動搖了。

公室之女會有巫藥麽?楚國好巫,他自小見過的巫人不知有多少,這東西,巫人們都會小心翼翼的收起來,只有要用的時候,才會拿出來,才不會和她一樣,直接擺在那裏,還任由他把玩。

但這些藥的效果他親身感受過,擦用之後,效果奇好。比那些巫人珍藏的所謂巫藥要好的多。

半夏下巴抵在他的衣襟上,被迫揚起腦袋,整個脖子都在疼,她看着他,嘴張了張,半句話說不出來。

嗓子壓在那兒,都快要疼死了,她能說出什麽來!

兩人對視一會,最後還是半夏受不了,她掙紮起來。身體再柔軟,她也扛不住這個姿勢。

她一動,稍稍拉開些許距離,但屈眳卻還沒有完全把她給放開。

“吾子請自重!”半夏低喝。

這話讓屈眳如夢初醒,原本圈着她的手驟然一松,半夏飛快的坐好,她伸手揉了一下後脖子,瞪了屈眳兩眼,“吾子剛才是在作甚麽!”

屈眳坐在那裏,被她聲勢奪人的這麽一句給弄得說不出話來。就連剛才的那句質問,也暫時抛到腦後。

半夏看了一眼外面的侍女,那些侍女只是退到帷幕外,并不是全都出去了。這裏頭的動靜,恐怕侍女們也聽了去。

“……”屈眳不說話。半夏坐在那裏,面色都黑下來。

“吾子不是知道小女從何處來麽?”她轉身過去,把藥瓶一股腦的塞到袖子裏,“如今怎麽來問小女從何處來了。”

“難道吾子懷疑小女心懷不軌麽?”半夏揚起下巴,結果脖子後面的那根筋又隐隐作痛起來,頓時她又不得不委委屈屈的把下巴給收回去。

“是我唐突了。”屈眳沉默了會,開口道。

唐突?他剛才那個可不是唐突了吧?

難道是看到她給他用的藥,開始懷疑她了?兩人之前被洪水困在山洞裏的時候,她曾經用這些給他處理傷口,就是因為給他用過,所以她才會放心的給他再用,畢竟屈眳已經見過,再藏着也沒有什麽意思,誰能料到,他竟然有疑心呢。

他不會把自己當邪祟,叫人架上火給燒了吧?半夏提心吊膽。她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看向屈眳。

“吾子會把此事說出去嗎?”半夏惴惴問道。

屈眳一愣,反應過來她應該說的是那巫藥的事。那巫藥不管是效果還是瓶身的材質,都不是他見過的,這東西還是她自己好好收起來的好。要是讓人知道起了貪心就不好了。

“蘇己放心,我不會和任何人說。”屈眳聽出她話語下的不信任,心頭湧出些許不悅。他看了一眼她,滿臉的惴惴不安。

“天色不早了,吾子好好休息。”說罷,他徑自出來。

屈眳一走,半夏讓等在外面的侍女們進來,侍女們離的不遠,但半夏和屈眳說話的聲音都很低,她們也聽不到什麽,之聽到裏頭有些許響動。

裏頭發生了什麽,她們看不到,也聽不到多少。

半夏更衣沐浴,躺在床上。侍女們把床前的帷帳放下之後,将豆燈滅了幾盞,退到外面去了。

窸窸窣窣一陣之後,寝室內徹底的安靜了下來。床上鋪的是竹席,內室裏還擺放着冰塊,很是涼快惬意,比起現代的空調也不遜色多少,而且還沒有那麽幹燥。

不過再好,也比不上現代的家。

半夏從袖子裏拿出那個藥瓶,塑料的瓶身給她一點現代的感覺。

屈眳已經對她的來處懷疑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自己到底從哪裏來的,一切都是屈氏父子自己想出來的。若是仔細算起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騙過他們。但還是有點心虛氣短。

她不想說謊,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圓。

還是哪天找機會去一趟雲夢澤,希望她能早點回家。

抱着這個心願,半夏閉上眼,過了好半會才睡着。

睡夢裏,她還是有些不安,手緊緊的握住藥瓶,從頭至尾都沒有放松。

屈襄在渚宮呆了許久,秦晉兩國,互相結為婚姻之親,而且兩年前還在結下盟約,南下攻楚。

秦國和晉國,都勢力強悍,不容小觑。聯合攻楚,哪怕楚國彪悍,也在他們手裏吃了虧,甚至若敖氏的鬥克都已經成了秦國的俘虜。

按照楚國的傳統,打仗打輸了,那麽主将不管是什麽出身,公室也好,卿族也罷,必須自刎謝罪。

可鬥克不僅沒死,反而還在秦國好好的活着。楚人都覺得這麽活着實在是丢臉,還不如在被俘虜之前一劍抹了脖子自我了斷,但也不好放任鬥克繼續在秦國呆下去。正好秦晉兩國因為晉侯遲遲不給秦伯之前說好的土地,兩國劍拔弩張,甚至陳兵河岸。

楚國看到機會,趁機和秦國靠攏,順便讓被俘虜的人回來。

屈襄為了和秦國結盟的事,在渚宮呆了五六天。若敖讓他做出使秦國的行人,出使別國,還要準備許多事,忙了好幾日,才有空從渚宮脫身,回自己家宮邸一趟。

宮邸中有負責管事的家臣,哪怕主人不在,宮邸中的一切,都井井有條。

屈襄這幾日在渚宮累的有些厲害,回來之後,下令沒有要事就不要來打攪他,等到睡了好會,才堪堪起來,讓家臣們拜見。

臨近初秋,家臣們也堆着許多事要見主君。

秋日之後,就要算封邑上的糧草進項。這些和錢財有關的,都十分重要,必須要上報主君,甚至派人去辦這些事,都要告知主君知道。

屈襄伸手拿過一支簡牍,看了看,掃了幾眼,發現依然是和去年一樣的。他放下手裏的簡牍,問了都是關于這次封邑上的事。

屈襄的封邑并不在郢都,隔着一段距離,雖然有專人管理,但到底不是在眼前,很多事如果不問,可能下頭人也想不到要說。

說完了封邑,屈襄提了一句,“若是有新得的新鮮物什,記得給蘇己一份。”

這話一出,下頭的家臣們面面相觑。

屈襄從來沒有遮掩過自己的心思,或許也沒有想過要遮掩,不然也不會才到第二日,就有人揣摩到了他的心思,對蘇己別眼相看。

“主君之意是……”負責掌管財物的家臣開口。

“但凡是玉器,還有那些女子的首飾衣裳,上好的都給她送過去。”屈襄睡了一會,原先剛進門時候的疲憊已經不見。他正值壯年,多日來的疲勞,小睡一會,就已經恢複。他整個人都靠在手邊的绨幾上。

“明白了?”屈襄說此話的時候,嘴角略勾了一下,剛毅的臉上因為那一絲笑容生出些許柔情,柔軟了他臉上的剛硬。

“唯,主君。”家臣立刻點頭答應。

“以後若是蘇己有甚麽開支,只要不多,不必回我。”

家臣聽到這話,一時之間不知道要用什麽表情來面對。驚愕之下,擡頭起來,正好對上屈襄的眼。

或許是提到了蘇己,心情不錯,屈襄那張面容都是笑。家臣看到,卻吓得連忙低頭,“唯。”

屈襄揮手讓人準備他出使秦國的要用到的東西。作為出使別國的行人,還會有自己專門有的儀仗,不過那個東西不是他自己準備,而是渚宮賜下。但即使這樣,他自己還是要準備不少東西。

聽到屈襄要出使秦國的消息,廖姬領着兒子過來拜見屈襄。

廖姬知道上回蘇己的事,已經讓屈襄不滿。這次為了能讓夫主見她,甚至還将幼子帶上。

楚人偏愛幼子,雖然家裏已經有嫡長子,但屈襄對幼子還是很疼愛。他幾日沒有見到幼子,聽說廖姬帶着孩子來了,還是讓她進來。

屈襄抱着幼子逗了一會,見到孩子已經恢複以前的精神力氣,總算是給了廖姬一個贊許的眼神。

廖姬心頭的一塊石頭放下來。巴姬上回對蘇己出言無狀,糟了夫主的厭棄,到現在人都還被關在那裏閉門思過,沒有夫主的命令不能輕易出門一步。巴姬的那些話,讓她也一塊被牽連,自從那天之後,夫主就再沒有見過她。

廖姬後悔拉上巴姬那麽個蠢人,一道見蘇己。幸好她還有個得夫主喜愛的兒子,所以還能再見到夫主。

“好的已經差不多了。”屈襄看了一眼幼子,見到幼子的确已經完全康複,很是滿意,手指在幼子的臉上輕輕摸了下。

“父親!”孩子軟軟嫩嫩的聲音讓屈襄笑了笑。

廖姬在一旁看着,見着屈襄被孩子弄得眉笑顏開,懸起來的心慢慢的放下。

“婢子聽說,主君要出使秦國?”廖姬問。

屈襄點頭,“國君之命,我出使秦國。”他說了兩句,就繼續去逗孩子了,外面一堆事,讓他心累,只有幼子童稚可愛的模樣,才能讓他從那一堆的煩心事稍稍□□些許。

“夫主這一去恐怕也要好幾個月。”廖姬說着,頗有些傷感,屈襄絲毫沒有所動。

甚至連搭理她的興致都沒有多少,廖姬垂下頭,沒有聽到屈襄的回應。原本落下來的心,不由得又提起來。

“婢子去看過蘇己。”

此言一出,屈襄擡了眼,不過這次的眼神有些不耐煩。

巴姬說的那些話,一個字不落的全都送到了屈襄耳朵裏,屈襄對巴姬生了厭惡,但對廖姬也好不到哪裏去。畢竟此事是廖姬挑的頭,哪怕她并沒有和巴姬一眼口出惡言,想要完全把自己摘幹淨,不可能。

廖姬不由自主的縮了下,“婢子去蘇己那裏是為了賠罪,”說着,她強笑,“蘇己為人很好,和婢子說了幾句話。婢子瞧着蘇己,似乎有些精神不好。”

“如何不好?”屈襄問。

“婢子也說不好,但蘇己看上去似乎沒甚麽精神。”廖姬小心的斟酌語句,“可能她一人在楚國,也沒有人陪伴,所以心情不好。”

屈襄終于舍得擡了眼。

蘇己的确是孤身一人在楚國,別說族人,就連貼身伺候的侍女随從,都是後來屈襄遣人給她配備的。

她沒有一個故鄉的人陪着,形單影只。自然郁郁寡歡。

這個道理并不難想。屈襄嗯了一聲。

廖姬帶着孩子離開之後,屈襄坐在那裏閉眼休憩。

身後的婢女等人,見屈襄靠着绨幾,扇着葵蒲扇的手又輕了幾分。

“……”屈襄睜開眼,“還是得見見喃。”

上回巴姬口不擇言,吓到了蘇己,之後他為了安撫她,就再也沒有見她。畢竟看着蘇己的樣子,并不怎麽想留在楚國。

屈襄令人去請半夏。

半夏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見屈襄了,原本都已經要把巴姬那件事給淡忘掉。畢竟屈襄的女人很多,那麽多人,躲着不見面,時間一長,再加上屈襄自己的事也多,說不定就把她給忘記了。

她縮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裏,等屈襄自己對她沒興趣。誰知屈襄竟然派人來找她了。

兩人見面,半夏還是有些尴尬。

屈襄打量了一眼半夏,見她還是和之前一樣,并無什麽不好的面色,才稍稍放下心來,“我聽說蘇己最近有些身體不适?”

半夏搖頭,“多謝左尹,小女一切都好。”

屈襄點頭,嘴裏應了一聲,“那就好,如果蘇己身體不适,一定要說。”

說完之後,屈襄看向半夏,“我不日将要出使秦國。不知蘇己可願意随行。”

此言一出,半夏目瞪口呆,“左尹要小女一同前行?”

屈襄慎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出使別國,帶着女子不妥當,這話原本就是拿來逗她的。果然見到她上當了。

“從楚到秦,千裏迢迢,這一路之上風雨恐怕是少不了。”屈襄拉長了調子,擡眼看了半夏一眼,“雖然會有巫人,但那些巫人可沒有一個能抵得上蘇己。”

這是真的,出行在外,諸多不便。再加上夏末天氣變化委實有些快,要是路途突然下場雨,也夠叫人戳手不及。那些巫人,現在屈襄不太相信他們的說辭。預測的東西,十個有七八個是不能實現。

半夏目瞪口呆,“這,我去的話,這……”

屈襄板起面孔,“怎麽,蘇己不願?”

半夏低下頭,“不,不是。”

她在屈氏宮邸裏,所用的一切都是屈氏父子給的,要她跟着去,預測天氣,她也不能說個不字。

屈襄見着她低頭,到底還是有些不太忍心,“說笑的。”

半夏垂下來的頭擡起,又垂下去。

這下她多少有些無話可說,一個幾乎大了她二十歲,而且老婆孩子都有了的,竟然和她一個小姑娘開玩笑?

“去秦國長路迢迢,就算是走大道,也十分辛苦。”屈襄看她,“我舍不得讓你吃這份苦的。”

他話語說的自然随意,半夏紅了臉,很不自在。

屈襄起身,示意她跟上。

他帶着她在寬闊的屋舍裏走動。

貴族們因為有自己的封邑,只要自己的財力足夠,宮邸建造的十分寬敞,比起渚宮,除去面積之外,也不見得會遜色多少。

屈襄帶她到一排銅鐘面前,銅鐘泛着黃金一樣的光芒,整齊的排列在那裏。

屈襄伸手拿過奴隸呈送上來的枹杖,輕輕在銅鐘上敲了一下,發出低沉悅耳的聲音。

半夏只是微微側首,她在博物館裏見過一整套曾侯編鐘,而且博物館裏博物館講解員還演奏了一曲茉莉花。

鐘鼓還有宴會上用的那些銅食器代表的是身份的差距,屈襄是上卿,即使身份尊貴,諸侯級別的銅鐘那麽他還是不能使用。

他看半夏興致并不是很高,聯想起她的出身,很快就釋然了。既然是公室出身,自小恐怕也生長在公宮之中,見過的鐘鼓應該還要比這個等級高。

“蘇己有興致嗎?”屈襄把手裏的枹杖遞給她。

半夏對這個略有涉獵,聽屈襄開口,下意識從他手裏把枹杖接過去。枹杖是實木的,別看只有那麽一截,卻沉的厲害。

她才把枹杖接到手裏,那重量就壓的她手腕一墜,險些把枹杖墜落在地。

屈襄壓住她的腕子,讓她穩穩當當接住手裏的枹杖,過了一會,半夏能适應手裏的重量了。

成年男子的手掌托在她的手腕上,卻沒有太多的挪開的意思。

屈襄的手掌寬大,比屈眳的要厚實的多。而且他的手并不怎麽像是養尊處優的,掌心和指腹那裏都是老繭。

他就在她身後,稍稍上前,身形幾乎就能将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其中。男人和少年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蘇己力氣不大。”屈襄松了手。

半夏握住手裏的枹杖,慌亂的厲害。她走了幾步,手裏的枹杖把面前的銅鐘都給敲了一遍。

叮叮咚咚一片亂響,屈襄看着她走的離自己遠了點,她把銅鐘敲了一遍之後,他開口道,“蘇己會奏樂麽?”

半夏咦了一聲。

她看了看這片銅鐘,“左尹?”

“若是蘇己有興致,可以奏上一曲麽?”

屈襄都這麽說了,半夏難道還能說個不字麽?

她點點頭,“唯。”

“蘇己不該說唯,是喏。”

半夏神情古怪。唯是下對上,喏是上對下,甚至是差不多身份的人使用。屈襄此言,倒是讓人摸不清楚他的用意了。

半夏到底最後沒有順着屈襄的意思說下去。反正一個應答而已,對她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她擡手敲了一曲茉莉花。

這個曲子是在博物館聽講解員敲的,再加上自小耳熟能詳,曲譜都能背下來了,她剛剛把銅鐘給敲了一邊,大致辨別這些銅鐘各自的音調。她不知道敲擊其他的地方是不是就會變了。所以很謹慎的敲擊在原來的地方。

屈襄仰首聽了好會,等她一曲終了,他笑,“這是蘇國的嗎?”

“這是我家鄉的曲子。”她眨了眨眼,笑的有些緊張。手裏的枹杖沉的厲害,屈襄看了一眼露出在袖外的木杖,就有奴隸接過去。

半夏手上一松,渾身上下都輕松了不少。

屈襄走到她身邊,和她說起了楚國的風土人情。和屈襄說話,如果忽略掉之前那些讓她無所适從的暧昧,的确是很舒服。

屈襄此刻沒有什麽架子,他說話的語速很慢,慢到她能很仔細的聽到他說出的每一個字。而且他說話的腔調也恰到好處,既不高高在上,也不顯得親狎無狀。

半夏從身邊侍女的口裏知道不少郢都的風土人情,但屈襄自年少開始,就不停的随楚王出征,去過不少地方,甚至擔任行人出使別國,他的見識眼界,遠遠超過其他人。

半夏原本還有些緊張,在屈襄說的那些奇人異聞裏,原先的拘謹也漸漸放開,時不時被他說出來的故事給弄得發出笑聲或者驚呼。

身邊的女子吃吃笑笑,原先就動人的眉目越發可人。

見到她笑的開心,屈襄心情愉悅,待到反應過來,笑自己竟然也生出了幾分少年心思。

屈眳聽到屈襄又見半夏,心下估計半夏會很不願意。為了不讓她在父親面前難堪,他幹脆去找人。

蘇己畢竟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她對父親也沒有任何情誼。這麽做就當是報恩。

他問明白屈襄的去向之後,徑直尋過去,走到屋舍外面,聽到裏頭年輕女子的笑聲。

那笑聲很愉悅,頓時屈眳步子停住,渾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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