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碰--!”

“碰--!”

紅色的挂式沙袋被新之助的重錘打得聲聲悶響。訓練館的燈光照射在青年裸露健碩的軀幹上。汗水在燈光照耀下略微反光。

又一拳擊中,沙袋忽然被人一腳踹了過來,和悶頭打拳的野原迎面撞了個滿懷。

“你在幹什麽呢臭小子?!沙袋不是你洩憤的工具!”井上教練戳着新之助的胸口破口大罵,“打拳的時候心裏就給我想着打拳!你看看你剛剛打得都是什麽破玩意!破綻百出打算上賽場給人當沙袋嗎?!新之助你腦子進水了是不是?!”

野原挺直了腰包接受井上的訓罵,中氣十足朝教練道歉:“對不起!教練!”

“好啊,聲音還很有勁啊!”井上指着訓練館外面的大操場,“就你這狀态今天也別打了。出去跑步!什麽時候你腦子清楚了什麽時候再進來!”

“是!教練!”

看着臭小子撿起一旁的黑色背心套上,憋了口氣似的跑出訓練館大門,井上教練叼着煙小聲嘟囔:“……這臭小子在搞什麽?真是不讓人省心的家夥啊。”

入夜了以後,氣溫略微降低,風從他的皮膚上掠過,帶來涼絲絲的觸感。泡桐花淡淡的氣息在空氣中浮動。是春的季節,是花開的季節。

新之助腳步機械地在操場上一圈一圈地跑。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煩躁。難道是為了風間和那個美代子?或者是他不管自己跑去書店?拜托什麽啊!都是屁大點事。那他在煩躁什麽?處理慣直拳肘擊的大腦此刻似乎不夠用了。

這份煩躁是和一個人有關的,但是為什麽?

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喊:因為風間是我的!他是我的!并且只能是我的。

但是他已經不是那個幼稚園的家夥了。沒有誰是“屬于”誰的。再好的朋友都應該給對方留一份空間。再者,朋友……

朋友、朋友、朋友……

黑夜之中,操場邊的大燈亮起。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有個人站在了燈下。身體在看臺高大的陰影裏,影子卻在昏黃的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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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之助!你在發什麽瘋!”

野原聽見了風間的聲音,他卻并沒有慢下腳步。

“喂!你跑了一個多小時了!你發什麽神經啊?”

“……”

回應他的仍是沉默。風間有些急了:“野原新之助!”

從他面前跑過已跑出三十多米的家夥忽然停下了腳步。風間望着他的背影,不知為何,他隐約覺得他們之間的氛圍不大對。

那個悶頭跑步的家夥忽然開口了:“風間……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你在講什麽?”

那家夥轉過身來,朝風間緩緩走來:“我說!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風間愣住了,呆滞過後,厲聲大吼道:“野原新之助你是不是有病啊!訓練上遇到瓶頸了你說出來啊!教練,我們,都會想辦法幫你一起解決的啊!”

“風間徹!”野原已經走到風間面前了,他看着對方的眼睛,如此嚴肅,如此認真的告訴他,“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他看見對方的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對,他會為此感到難過。他知道風間會有這個反映。他會憤怒,可能還會因此揍他。但他還是要說。因為只有把這句話說出來,他才能給自己找到新出路。只有舊的死去,新的才能在灰燼中誕生。

“……”那一瞬間,風間腦子裏什麽都沒有了,好像瞬間空白,被人抽走了時間。有人說過,摯友絕交好似情人分手。他沒有分手經歷,但他想即使分手也不會比這一瞬間來的更加崩潰。

“我……我當你在發瘋……你跑吧。我不攔着你了。你跑,你跑!”風間不知所措地說着這些話,他慌張的轉身,似乎想借由這種方式逃避對方的話題。新之助在發瘋!這個神經病又一次在拿他開玩笑!

轉身時,手腕被用力握住。野原把他拉進自己懷裏。他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汗味,和半空中浮動的泡桐花香混雜在了一起。

“你放手!新之助!”

野原緊緊的将他箍在懷中。他能察覺到自己的左肩濕了。

“風間……”

“你要發瘋自己一個人發去!我不奉陪了!放開我!”

風間徹很少這麽發脾氣。就算過去也會和新之助這家夥耍耍性子,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在他懷裏掙紮。他真的氣瘋了。憑什麽!?這麽多年的朋友說不做就不做?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麽資格有什麽理由來決定我們兩個人的關系?

“風間!”

野原忽然俯下身來。

風間徹安靜下來了。

燈光下,少年的影子被拉長。兩道身影重疊在一起,唇與唇觸碰在一起。

晚風吹動了樹梢,夜色裏傳來“沙沙沙”的聲音。

夜空中有星星閃爍。新生微弱的蟬鳴拖長了音調。泡桐花的氣息浮動在他們的身邊。

五歲,他奪走了他的初吻。

現在,十八歲,他決定奪走他的初戀。這一吻焦急、粗魯,帶着少年人特有的急躁與不安。風間能感受到對方的急切與不斷宣洩而出的情感。這情感來得太過洶湧,讓他一瞬間不知所措,不知道應當如何是好。

但他卻并不為此害怕。不僅并不為此害怕,他心中隐隐在慶幸。

野原将頭抵在他的額上:“……風間,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我們做戀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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