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半個月後, 城東的一家小酒樓盛大開業, 又是優惠又是新品。
何盛看着絡繹不絕的客人,臉笑成了朵兒菊花。
“這是張家新開的酒樓嗎還是賣的紅薯粉啊。”
“你不知道吧, 這張家的老板和這家酒樓的老板是翁婿關系, 原本就是一家人, 估計是瞧着四方街的客人太多, 又開了一個小酒樓。”
客人稀奇談論, 不在乎到底背後是什麽,他們只管哪家有優惠,哪家好吃。除此之外,趕來瞧熱鬧的還有同行的人, 以及氣急敗壞趕來的吳中銳。
何盛原本是不想見吳中銳的, 但是人堵在門口,怕是攪了生意, 他只得把人讓進來。
“老丈人,您可不仗義!”他一大早就聽見了風聲, 急急忙忙的趕過來, 這麽大一件事,在酒樓開業之前,他可是絲毫不知。
竊人方子, 另起爐竈,這可是餐食行業的大忌諱,雖然何盛之前不是之前這個行業的,但是現在這麽做還是令人反感。
“我哪裏不仗義你怕搶了你生意不成, 咱們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
吳中銳低聲道:“這可是張家的方子!”
“這當然是張家的方子,你別忘了,不光你和何家是一家人,張其他也是啊!”何盛笑道,門外人也只會當是張家自願同何家開的酒樓,只是不曉得後頭賺錢的人是誰罷了。
他一臉得意的笑容在吳中銳看來着實卑鄙,生意人着實都是老狐貍,別人不知道何家和張家的關系,但是他可清楚的很。
“您就不怕張家找上門來”
“他來又如何,還能把我這酒樓掀了不成,敢砸東西,就得上官府!”
吳中銳搖了搖頭,看來何盛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他勸不住,也感到奇怪,發生這麽大的事情,怎麽還不見張家來。
想法剛從腦子裏謀生,忽然一群腰間撇着佩刀的人把酒樓給圍住了,何盛連忙撇開他,急惶惶的跑出去:“各位官爺,你們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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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來瞧瞧這新開的酒樓。”
縣太爺腆着個肚子,從列成兩排的侍衛中走出。
何盛連忙行禮:“實在不知縣太爺光臨大駕,有失遠迎。”
縣太爺瞧着點頭哈腰的人,壓根兒沒理會,徑直走進了屋裏,張其走到何盛的身前,見他還垂着頭行禮,好心拍了拍:“何老板,縣太爺進去了。”
“你來幹什麽!”何盛揚聲道。
見自己被瞪着,張其勾起嘴角:“當然是來看看何老板賣的粉條了。”
兩人一同進了酒樓,縣太爺站在裏頭,酒樓裏的百姓全都放下了筷子。
“何盛,你們酒樓賣的是什麽”
“賣的是紅薯粉條。”大家都知道這是什麽吃食,他也沒必要彎彎繞繞搞別的名堂,坦誠道。
“很好,這紅薯粉也是我們邱陽縣的一道名菜了,想必常去吃的人都知道,也包括本官這粉條是張家賣的,現在你怎麽賣起來了,該當何罪!”縣太爺原本溫和的聲音忽然一變,聲厲色茬。
何盛一個激靈,他不明白張其跑去跟縣太爺說了什麽,怎生管起這些事情來了,莫非是被張其收買了,腦子裏在猜測,臉上卻挂了一副被冤枉了的委屈表情:“大人,您有所不知,我和張其是翁婿關系,一家人,誰賣不是一樣”
縣太爺看了張其一眼,張其便道:“是翁婿,無法不承認,但是有一點我得說明,我可從來沒有讓老丈人您賣粉條,這粉條的方子是我張家一直嚴守着的,前些日子被盜走,我還真好奇是誰呢,今兒可算是明白了。”
“老丈人,其實一發現是您,我實在是傷心,怎麽都是一家人,您竟然做出這種事情,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我原本也是不想追究,不好追究的,可是當今皇上有命,吾等草民豈敢不從。”張其朝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兒,衆目睽睽之下,兩個人擡着一塊匾額出來,裏頭赫然鑲嵌着一張墨寶。
“只此一家。”
雖然是很普通的四個字,但是龍飛鳳舞的筆觸,以及上頭蓋着的印章,登時就把何盛的臉都給吓黑了。
他口齒不清道:“是,是你,是你拿到了皇上的獎賞。”
張其十分認真的點了點頭。
當時在江繁的時候,何盛聽說了天子尋人獻食,當即就去找了吳中銳,只可惜吳中銳的菜沒有入了娘娘的眼,後來他聽說有一男子獻食成功,得了皇上的獎賞,當時他們一行人還感慨,是誰有這麽好的運氣。
如何他都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是張其!
他瞧着那塊匾額,心下難掩滄桑,這就是個天大的好獎賞,給張家的生意掃除了太多的荊棘,皇恩浩蕩啊!
也難怪,一個發家致富的方子,如何會那麽輕而易舉的就得到,張家的老婆子再老也糊塗不成這樣,只怪當時被沖昏了腦子,得了方子後,張家沒有太大的異動也沒覺得多奇怪,是他!是他老糊塗了才對。
縣太爺當着店裏的百姓道:“現在大家都瞧見了,張家的吃食只有張家能賣,這是皇上的意思,這就是谕旨!天下人誰敢違背,那就得坐穿牢底!”
“來人,把這罪犯帶走!”
何盛被押走以後,一邊看了一場好戲的吳中銳才走出來:“張老板真是好計謀啊!”
張其挑眉:“吳老板不厚道啊!老丈人被捉走了,不求情也不着急。”
“張老板這話就說的不對了,比起不厚道,我如何能跟你比,你可是親手送老丈人上官府啊!”
張其笑了一聲:“那我要不要告訴吳老板,其實指使人來張家偷方子的是你的愛妻呢”
吳中銳臉色一變,張其見狀朗聲笑着走了,并沒有說要如何處置何繡。
他心裏明白,張其這是念在大家是合作關系,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但是也是在提醒他,好好看着何繡,否則也不會手軟。
過了一會兒,他臉上有了笑意,可得好好謝謝這個順水人情,讓家裏那只母老虎再也兇不起來。
何盛被抓,整個邱陽縣鬧得是沸沸揚揚,大家一邊談論張家有禦賜的招牌是多麽威風,又一邊談論着何盛是多麽無恥,這下子總算是踩進了陰溝,這事兒好長時間都是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惡人锒铛入獄,張家自然是皆大歡喜。
在此之時,黃西帶着彩禮往張家去,正式向張家提親。
吳家這時候也沒有閑着,吳中銳把自己從江繁帶回去的小心肝兒給接到了家裏,準備給個名分。
何繡自然是又哭又鬧:“吳中銳,今天你是要這個小妖精進門,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裏!”
“但凡有點良心,你就該去打點關系,把我爹救出來,可是你非但沒有一點心動,反倒是掉頭就把這個賤貨給接到了家裏!你還有良心嗎”
面對何繡的哭訴,吳中銳不為所動:“你爹幹些龌龊事情,誰有臉去救,他可犯的不是小事兒,他偷的是皇上禦賜招牌的張家!你別跟我在這裏嚷,我嫌丢人!”
“好啊,好啊!你可真會落井下石!別以為你現在跟張家有點交情了不起,我告訴你,他們遲早也會整你!”
“我行的端做得正,我怕什麽。”吳中銳走進面目猙獰的何繡面前,低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讓人去偷的方子嗎我勸你最好安分點,哪天惹的我不高興把你丢進官府裏,和你那老爹一起把牢底坐穿。”
吳中銳拍了拍衣袖:“念在我們夫妻一場,我才收留着你,別不識好歹,你在我吳中銳眼裏,屁都不是,別把自己想的太好了。”
何繡大哭了一場,晃晃蕩蕩走出了吳家的門,何夫人險些把眼睛哭瞎,當初誇贊她多麽懂事聰明,現在就有多埋怨她,說是她把何家給毀了。
何家可不是毀了嗎,家裏沒了頂梁柱,也沒有個男丁,名聲也壞,提起何家路上的人誰不是擺頭,生意為此一落千丈,多少年的基業啊,說垮就是真的垮了。
樹倒猢狲散,家裏已經亂成了一團,家丁仆人已經走了很多,何家已經快成了個空曠的宅子。
她到何家門口的時候,見着外頭停了一頂寬敞的轎子,正奇怪是誰來了,正想進去一探究竟,便見着何尤挽着楊落星從宅子裏出來,而後頭還跟着張其。
她恨得美目幾欲出火:“呵,這麽快就急着去享福了啊!”
落魄者的挑釁,成功者自然是不屑一顧,誰會在意瘋狗亂吠呢!
三人笑着從她的身旁走過,像是壓根兒沒有注意到她一般,瞧着人陸續上了轎子,她咬牙叫住了何尤。
“你有事”何尤望着她,從那雙又恨又悲哀的眼眸子中,他确實看出了她有話要說。
他跟張其楊落星說了一聲後,從轎子上下去。
何繡笑了兩聲,笑中含淚。
“我還真沒想到,能笑到最後的是你。”
何尤神情平淡:“但我和你恰恰相反,我早就知道我會笑到最後。”
何繡倒是難道沒有再逞口舌之快:“你就這麽恨爹嗎眼睜睜看着他被張其送進管服你。”
“我當然恨他!比起恨你和恨大娘,我更恨他,在何家的那些年,大娘想拿捏我和爹爹就拿捏,從來就沒有把我們當成何家的人,這些,何盛他通通都知道,知道我們在何家受欺負,他也就眼睜睜的看着。我要嫁給張其,他随口就能和我斷絕父子關系,把我扔在雲回村,不聞不問也就罷了,還不準爹爹來看我!”
“他真的有把我當他的孩子看待過嗎他心裏只有你!送他進官府的人是我嗎不是我,是你,你指使楊雪來偷秘方,是你害了他,要怪你就去怪自己吧。”
何繡大笑了幾聲,笑着笑着竟然哭了起來:“你現在得意了,張其待你百般好,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我現在是個喪家犬,娘家沒了,夫君也要帶小賤人入宅子。”
“我當然得意了,我有資格得意啊,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辛辛苦苦得來的,可沒有你一開始就嫁進富貴人家那麽輕易。”
何尤順了順頭發:“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轉身上了轎子。
何繡望着那頂轎子,該是多麽奢華。她忽然就想起了當年她第一次去雲回村的時候,也坐在頂好瞧的轎子,見着灰頭土臉的何尤跟張其在河裏摸魚,那時候的她該是多麽的驕傲啊!
晃眼間,他卻什麽都有了,而她卻什麽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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